第二十二章 人性的泥沼

作者:双相一型 更新时间:2021/6/22 19:42:35 字数:2795

喀里布的自我介绍并没有让两人放下戒备。百里鸣和雨城铃开始缓缓对称移动,做好了战斗准备,毕竟眼下,这个异形虽然说着人类的语言,但他的形态比起人类实在是出入太大。

喀里布心知话语的分量实在是有限,于是便径直坐了下来,两腿盘底,并且一发一发退出了枪机里的子弹。

一颗颗子弹退出枪机的叮当声回响在屋内,不一会儿,五颗子弹全都都滚落在了地上,百里鸣仔细观察,这些子弹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产物,也说明,这军火库里大概还有能用的兵器。

而雨城铃见此,也停下了脚步,转而望向这异形怪物的眼睛。她在那血色之中,察觉到了只有人才会有的感情,那时深深的懊悔和无奈。

“听着…我不奢求你们同情我,把我…还当做人类看待,”喀里布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但是,至少,请你们…把那个怪物巢穴给填平了吧。”

“怪物巢穴?”听到此处,百里鸣有些震惊,难不成这个森林里存在复数个异质体聚集的情况?

“是的,是一个泥潭。”喀里布顿了顿,补充道,“包括我,也包括你们之前遇到的收音机,都是从那个巢穴里爬出来的。”

“什么意思,”雨城铃记得资料上,之前失踪的技术员确实是叫喀里布,“那地方可以把人和动物变成怪物?”

听到这里,喀里布长叹一口气,“或许…是这样的吧,但也没有这么简单。”

“那你说说吧,那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百里鸣将手中的刀反握,表示愿意交流,“我们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见到两人还愿意把自己当人看待,那用着喀里布名字的异形眼露感激。他抬着头,若有所思了一小会儿,便开始讲述这段他还是人类时的往事。

喀里布第一次来到临风时,只感觉眼前一阵眩晕。他虽远远眺望过蓝区和绿区山一般高大的楼房,但近距离亲眼所见之时,心中的震撼还是久久不能平息。

和他出身的黄区边缘的乡村比起来,临风的蓝绿区城市聚落最大的不同是,不管走到哪,都听不见村里那样的热情招呼与质朴的问候,有的只是让人不甚舒服的打量或者干脆就是视而不见。

这就是喀里布向往的地方,也是他故事的开始。今年二十七岁的他,想要在这阳光之下,找寻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然而不久,喀里布没有找到这样一席地方,倒是学到了不少他以前都没听过的词:履历、大学、工作经验、形象设计,等等。

在这个战后重建的世界里,岗位和机会其实远远超过了战前那个垄断和非正常竞争充斥市场的时期,但这仅限于黄区及以上级别的地方,因为几乎世界上每一座城市里,只有这些地方的居民有资格进入大学。

故此,绿区和蓝区的商业巨头和各色集团并不需要这样一个文化水平的穷小子来作为盈利机器上的齿轮;要求较低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在临风也消失了将近二十年;而服务业更青睐的,是对各类流行元素如数家珍的人,连奶茶店的服务人员,也要求广义上的会说话才行。

一个月后,喀里布被请进了治安管理局,并非因为他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儿,而是临风规定,失业或无业超过一个月者,将暂时失去进入绿区的资格,并且如果一个月后还是如此,蓝区也要将其驱逐出去。

此刻,喀里布想起了自己的家乡,那是他出生、成长,同样也是他最不想回去的地方。

并非是那里有多么糟糕透顶,而是在当地,要么就选择与落后过一辈子,要么走出去的人就不能再回来了,因为那会被视为失败、胆小、好高骛远,而一辈子被村头村尾视为笑话。

他的父亲曾经就是如此,导致了他家庭的破裂,而现在,二十年过去,这份命运也要轮到自己了吗?

在离开治安管理局后,在恐惧、愤怒与不甘等种种心理的作用下,喀里布下定决心,一个月后如果他真的要被赶出蓝区,要么自己就去自杀。

终于,临风发电局将其招入麾下,在经过短暂培训后,让他接替了一位老人的位置。那老人今年已过了退休年纪,而到喀里布为止,没有人愿意接替他的岗位。

因为瞭望塔看守人明面上是个体面的技术岗,实际上不仅其技术要求其实真的不高,又因为其位于黄红区的交界,每年假期又少得可怜,实在是没人看得上。

但至少有希望了。喀里布很爱惜这次机会,虽然他实质上离蓝区更远了,但只要有工资准时入账,他离城市的一席之地也就还有机会。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直到喀里布学会了赌博。

那先前的老头结交了两个游手好闲之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这偏远的灯塔找他打上几局牌,而如今老头不在了,便找上了喀里布这个新来的。

同时,他们吃准喀里布不会拒绝,因为瞭望塔里的枯燥生活,除了有一台老式收音机以外,实在是无聊疯了。

老头也算是老牌手了,出老千都基本能看出来,所以那两人也就收敛不少,但眼前这个愣头青居然第一次见到牌,这可要好好宰一笔。

一个月后,喀里布就输光了工资,两个月后,他已经负债了。知道此时,他想的已经不是收手,也不是阳光下的一席之地,而是要把输的钱赢回来。

他想起来,那老头在接班的时候,说过瞭望塔前边的森林里有一个异常邪门的地方。

“在森林的一个地方,有一幢废旧的军事建筑,在那建筑的不远处,有一片泥潭。”那老头绘声绘色地说道,“我以前那个老看守讲,你把什么东西丢进去,然后许个愿望,那东西就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起初,喀里布觉得这无非就是老年人最喜欢将的怪论怪谈,丝毫没放在心上,但现在,缺钱的他开始打起了这个主意。

不过,赌徒的末路还是在他彻底想要去相信这个怪谈之前到来了。一天晚上,那两人出千被喀里布抓了个正着,随后,冲突演变了暴力事件,喀里布抓起瞭望塔里的老式收音机,砸开了那两人的脑袋。

当他从冲动中反应过来时,房里便只剩下了两具尸体,而他手上,便是那台染血的录音机。

他不想在监狱里呆一辈子,更何况赌博加杀人,恐怕连监狱也没得蹲了。喀里布心一横,干脆毁尸灭迹。而此时,他又想起了老头说的那个泥潭。

清理完房间里的血迹后,喀里布拖着两人的尸体和那个录音机,走进了森林里,顺着老头描述的大概方向,他居然真的找了那幢建筑,以及不远处的,那片泥潭。

尸体和录音机全部抛进了泥潭里,而就在这时,喀里布终于崩溃了。他跪在泥潭边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喀里布对着泥潭磕了几个头,忏悔起了自己的罪行。他的父亲曾经告诫他,哪怕走投无路也绝对不能作恶,践踏他人生命与尊严得来的东西,迟早会害死自己。

而现在,这个继承了父亲理想的孩子,因为自己的赌瘾,最终走上了害命的歧途。

喀里布内心的善良还是无法原谅自己,他好像呐喊,想告诉全世界自己因为赌博沦落成了杀人犯,甚至,他也想跳入泥潭一死了之。

但是,他虽然内心却有这样的渴望,但最终没有赴死的勇气和决心。毕竟,生存下去的执念也同样强烈,都做到这份上了,不活下去,也似乎不值得。

最终喀里布放弃了求死的念头,转身准备离去。但就在此时,他听见,那漆黑的泥潭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往外爬出来。泥潭回应了他的心念,淤泥缠绕着那染血的收音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

喀里布疯了似得飞奔向回路,最终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瞭望塔,洗了一个热水澡后,躲进了被窝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瑟瑟发抖得睡着了。

故事的结尾,三天后,喀里布听到了底噪声,那声音勾起了他的愧疚,以及一探究竟的好奇。喀里布走进了森林,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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