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火柴点亮,墙上映出三个人的影子。
筎果、源啟、源若,三个人整整齐齐地围坐在火柴周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那团焰光。
他们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空洞而又深邃,就像是从焰心中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以至于完全被那亮光吸引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那便是欲望,只有被欲望彻底征服的人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啪——!”
筎果的拳头落在了源啟的头上。
“早叫你出去赚钱你不听!昨天还只是吃不上饭,现在倒好,连电都停了!”
源啟目光呆滞地盯着手中的火柴,任由对方在自己的头顶宣泄怒火。
“整整一天没吃东西哪来的力气出去干活儿?倒是你,明知道那是一个星期的存粮为什么不事先说清楚?那样即便是吃的少点最起码每顿胃里还能落点儿干食,现在不论锅里还是碗里除了热白开就是凉白开,你脑子里装的下我可不行。”
话音刚落,火柴亮光忽然被一阵风吹熄了,黑暗中源啟只觉得一只胳膊锁住了她的喉咙接着自己整个人就被举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都没来得及对着突如其来的攻击做出反应,颈部的压力又迫使她的身体骤然向下最后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一记完美的洛克炸弹(摔角技)。
原本还在因为饿得睡不着不停地抱怨,如今被筎果这么一摔,源啟彻底失去了意识。
......
清晨的阳光洒在源啟的脸上照得她眉头紧皱,那是像闹钟一样惹人讨厌的东西,所以人们发明了窗帘。
“起床啦——”
“嗯—嗯~嗯—”
源啟打了个哼哼接着翻了个身。
“交电费啦——”
“我们节能主义一向是不用电的~”
说完她又把脑袋往沙发里埋深了半寸。
“你不用电我要用啊!难道你忘了当初留下来答应我的条件了吗?!要是再不送电耽误了交稿,我们可就连白开水都喝不上啦!”
“我还饿着肚子没有办法工作啦,再说现在是冬天,冬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动物们都需要冬眠,既然动物都需要冬眠那我们这些神仙自然也要遵循大自然的规律,更何况我现在在放年假,你们国家不也有什么‘带薪年休假条例’吗?所以从法律的层面讲我......”
“咚——”
房门带死不留一丝情面,滔滔不绝间源啟被丢到了走廊上。
和她一起被丢出来的还有源若,只不过对方依然睡得香甜。
“天黑之前要是还弄不到电费你们今晚就睡大街吧!”
筎果租住的公寓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早上正是大家出门上班的时间,所以这歇斯底里的咆哮自然引得许多人驻足。
“看什么看!你们这些家伙都不用上班的吗?!”
被源啟这么一吼,众人马上各忙各的恢复常态。
冷风顺着领口游遍全身,所有的睡意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阿嚏——”源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因为伙食费的缘故眼看就要到手的羽绒服此刻又化作了泡影。
门口的地毯上,筎果蜷缩成团怀里紧紧地抱着个枕头,虽然时间还不够半分钟,但从她那一脸享受的表情上判断显然她已经适应这张新床。
源啟拍了拍筎果的脸。
“就算要赖床好歹也应该分一下场合吧,起来啦。”
“嗯~嗯~嗯~”源若拧了拧身子,厌烦地拨开源啟的手。
“已经因为电费的问题被赶出来了,就算无能为力至少也应该说两句宽慰人的话吧。”
“我们节能主义者一向是不用电的~”说完她把枕头抱得更紧了。
“再这样睡下去会感冒的。”源啟的手指不断地戳弄着源若的脸,指望指尖的些许凉意能让对方清醒一些。
“不会啦,现在可是冬天,你有见过动物会在冬眠期间感冒吗?再说像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在放寒假啦,所以除了寒假作业~~~哎哎哎疼疼疼——”
源啟揪住源若的脸蛋儿一个劲儿地向上提,似曾相识的对话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叫做有其兄必有其妹。
源若揉着被揪红的脸蛋儿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只有自己一半身高的女孩儿训斥得一脸委屈相,在路人眼里或许是一番别样的光景。
“走吧。”一面说着一面走向楼梯口,源啟把两只手夹到腋下好让在体内仅存的热量形成一个闭环,从理论上讲这么做会让自己的体温下降的慢些,虽然大概率是在自己骗自己。
“哥,现在我们去哪?”源若抱着枕头紧跟在源啟后面。
有种说法叫做“爱是潜移默化的”,就现在情况来看,源若手中的枕头就是这种说法的最好表现,至少这些许的仁慈不用让她落魄到把手指藏到腋下取暖。
“出去走走吧,如果情况乐观兴许天黑之前就会有人送钱过来。”源啟喃喃到。
“是吗?谁啊。”筎果追问。
“一个废人,总之我做出了很大牺牲,所以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妹妹你是不是应该......”
源啟的视线落在了源若手中的枕头上,源若看了看哥哥又低头看了看枕头,瞬间领会了对方的意思。
“想都别想!”源若赶忙把枕头拉远。
源啟长长地叹了口气,伸到一半的右手默默地缩回了胳肢窝。
“唉,所以说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对自己最亲近的妹妹抱有希望,真是可怜,没事,是我做的不好,都怪我以前对你不够关心,枕头你就抱着吧,我真的没事,不就是感冒嘛(哼哧——),哥哥的身体还抗的住,咳咳——只要我的妹妹开心......”
一边说着没事,一边又是鼻涕又是咳嗽,源若用手指堵着耳洞一脸的嫌弃。
“啊啊啊~你很烦呐,这种说辞对我已经没有用了,再说你一个成年人有必要跟一个孩子去争什么枕头......”
见妹妹不为所动,源啟直了直身子眨眼间眼角便泛起泪光。
“还记得那年冬天天空中第一次飘起雪花,你抓着我的衣角指着窗外兴奋地问‘哥哥、哥哥那是什么’,我说‘那是雪’,听完你便笑得像个傻子一样,还任性地要我帮你把那雪花弄到手......”
“喂,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事啊。”
不顾源若打断,源啟只管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当时咱们家里很穷,仅有的一点收入还是靠我帮邻居缝补衣物赚来的,所以我们根本买不起捕捉雪花的工具,可你非但不体谅,甚至变本加厉躺在地上又哭又闹说弄不到雪花就死给我看......”
“瞎编的吧!这一听就是瞎编的吧!”
情到深处,源啟抹了把鼻涕后继续回忆:
“我没有办法弄到雪花,又不忍心看你哭闹,于是,我便一咬牙一狠心直接把你丢到了门外,让你和雪花住在一起......”
“很过分啊!不仅瞎编而且很过分啊!话说这跟枕头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深更半夜,你不断敲打着房门,哭喊声吵得我根本无法入睡,一想到明天还有工作,我整个人气都不打一处来......”
“故意的吧!你完全就是故意的吧!该生气的明明是我啊!明明把我放进来就好了啊!”
“于是,为了能让自己睡得安心,第二天我便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从集市上买了个上好的天使绒枕头,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被你的哭闹声吵到失眠过。”
话音刚落,源若手中的枕头便抽在了源啟的头上,借着这个机会,源啟一把拽住枕头的另一端和源若争抢了起来。
“这枕头原本就是属于我的!现在是时候物归原主啦!难道你真忍心看我冻死吗!?”源啟扯着嗓子大喊。
“唔——”源若咬牙切齿,“像你这样禽兽哥哥早就该冻死啦!放手放手!”
“把枕头还我!”
“我的!这是我的!”
......
走廊上,为了一个枕头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扯抢了许久,争执之际,周围的温度仿佛显得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