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尾的一天,清晨的阳光如注倾泻而下,因秋天的到来而染黄的树叶反射出白色的光。一高一矮两个少女面对面站在励尤学院高中的大门前。
“因为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所以我可以不回答吗,这个问题?”
较矮的的金发少女,米可·路易斯礼貌却略显生硬地首先开口。贴身的浅褐色校服勾勒出身体的曲线,金色的双股辫从双肩垂下。如同洋娃娃般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五官,如果不是脸上有血色,即使称她为西洋人偶也不过分。
“这样吗?到了这个学校还不知道阿宅是什么吗……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另一位名为北冥瑶的黑发少女立即回答道。同样的浅褐色校服和百褶裙的搭配,和米可的服装不同的只有鞋子的选择。米可的白色长筒袜配帆布鞋与校服搭配,凸显出她如同洋娃娃般的可爱,而北冥瑶选择的是长筒高跟靴,使身材看起来格外高挑,也让梳起了淑女头的她完全没有了淑女的气质。
北冥瑶出世学生证后,带着米可顺利进入校园。
两人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此时第一节课刚开始不久,各个教室都只有教师讲解的声音,声音较大的也只有同学的课文朗读,传到走廊上以后声音就小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北冥瑶高跟鞋踩上大理石地板的踢踏声。
相差十个多公分。
米可抬头看向北冥瑶,在心中暗自计算自己和穿上高跟鞋的北冥瑶的身高差距。然后又根据目测,估算出她的体重指数,与自己对比。
虽然身高相差了不少,但是体重指数仍然是自己比较小。
米可用力甩甩头,看向周边的教室。
“大家好,我叫米可·路易斯。”
到了教室,打断正在上课的老师后,米可顺利在同学面前做了自我介绍。同学们也十分热情地鼓了掌,米可说完话后就看向窗外,显然对这些毫无兴趣。
看见老师没有继续安排她的座位,米可保持着开朗的微笑问老师。
“还有什么吗?”
“没有了吗?嗯,好,路易斯同学,你坐在后排没有什么问题吧?”
年轻的女教师似乎奇怪于米可的自我介绍,但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开始为米可暗盘座位。
“没有。”
被安置在最后一排的米可拿出课本和笔袋,开始坐在座位上漫无目的地神游。
教室后排有几张桌子,是以前转学的学生留下来的。米可虽然不喜欢使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但课桌上没有划痕也就变得可以容忍了,况且这些桌子完全看不出使用过的痕迹,和崭新的桌子几乎一样。
“路易斯同学,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当米可的视线流连在桌子上时,正在上课的老师忽然叫起她的名字。
米可在未反应之前首先站起了身,桌椅因她大幅度的动作,与地板发出呻吟。
米可抬起头,看向黑板。
是英语课吗?
为什么会被提问?转学生的原因,或者因为是混血儿。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不过,比这个更重要的是,米可拿出来一直摆放在桌子上的课本是数学。
“老师,我拒绝回答这一题。”
老师感到意外,从讲台上走到米可的座位面前,追问道。
“请解释一下,路易斯同学。”
“我拒绝回答错误的题目,老师。”
即答。
“路易斯同学,午休时去我的办公室一下,你可以坐下了。”
仍然是伪装出的开朗微笑,米可在坐下之前对老师的要求作出回应。
“好的,老师。”
第一节课结束,米可走到教室前部,拿出笔记本记录贴在白板边的学校作息时间与课程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被同学们包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包围,但米可还是在记录完必要的东西后倾听他们的话。
“路易斯同学,你真的是混血儿吗?”“你真的好厉害,敢和罗莉老师唱反调。”“是不是所有的混血儿都像路易斯同学一样漂亮,路易斯同学应该去当明星!”“……”
米可再次伪装出开朗的笑容,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对于同学们的问题一一解答。这种做戏米可很快就厌倦了,好在十分钟的下课时间不算很长,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很快响起,意犹未尽的同学们只得放弃纠缠米可,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根据励尤学院高中的规定,第二节课下课后是长达两刻钟的休息时间,米可一边无所事事地在本子上勾画出自己想要听的课程,一边思考应该怎么应付同学们的问题。
第二节课就在米可的胡思乱想中结束了,令她意外的是,同学们并没有围过来问她问题,而是很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大概是因为有校长的广播吧。
“各位小宝宝们,想本校长了没有啊!”
听到校长这样的发言,米可不自觉地抖了抖。校长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是一个语言风格诡异的女人。
“在这里,祝各位同学国庆节假期快乐!在从明天开始维持七天的国庆节假期里,你们要加油玩耍,为了国庆节这一伟大的节日,本校长特批这七天教师们不允许布置任何作业!”
广播室里响起一阵掌声,相反教室里反倒是没有过多反应,只有同学们交头接耳的细小声音。
“我们励尤学院高中的‘线上游戏暨恋爱试炼大赛’就要开始了,你们有一周的时间和你们现在的男女朋友分手,全力以赴参加这次比赛!是不是想想就很激动啊?”
并不……
相信大多数同学都会这么想。
广播里校长的声音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称为教导主任的男人开始进行发言。
“高一、高二年级的各位同学,你们要于这一年的期限内,争夺三个奖项,女生个体最佳‘巾帼奖’,男生个体最佳‘须眉奖’,以及情侣最佳‘cp奖’。校方将根据你们在线上方面和离线方面的才能决定三个大奖的得主。而这三个奖项得主可以获得的奖品为——”
“一个愿望。”
听起来很诱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同学们对此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请同学们尽快下载学校试炼的游戏方程式,Game-online,假期结束前未下载者视为弃权。线上游戏与离线方面的分数将换算成为一比一计入总成绩,这次比赛的成绩将会直接决定学校对诸位的推荐与否。”
虽说有了这么胡闹的考试,但是为了一所偏差值很好的学校的保送就会努力参赛,也许会有同学这样想?米可半眯上眼,猜测关于这所学校的其他信息。
有这样的比赛,就要全方位防止有人作弊,雇用人力和机器都会花费很多,如果不是钱多的没处花应该不会这样做,不过在眼前这个比赛还是发生了,就是说可以肯定校长本身很有钱,而且挥金如土……
那就是暴发户了,正常人是不会肯用自己辛苦挣来的钱去办这样一场比赛的。
这样想就能想通为什么广播室里会传来鼓掌的声音了,这样的校长如果随着自己的心情一定会随意改变职员的工资,那么广播室里的就是“一心想要加薪的职工”,一丝不苟的教导主任可能也是其一,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与校长有着什么关系,亲戚关系或者朋友关系,债务关系也有可能。
所以,这一切就是说。
老师把她送到这个名叫励尤学院高中的地方来,完全是为了愚弄她。
啰嗦又刻薄的老师,因为与她不和,就把她送到这种玩乐的地方来毁了她的前程——这当然不可能。
不知不觉中广播已经播完,班主任推门而入,占用剩下的大休息时间向同学们讲解“线上游戏暨恋爱试炼大赛”的其他规则。
这一切沉浸在思考之中的米可并没有注意到。
在入校前她只知道这所学校偏差值还不错,如果校长经常举办这种比赛,偏差值一定会有所下降,而校长的样子也不算是第一次举办比赛。虽然不排除她的信息源有问题,但是在举办这种比赛时还能保持偏差值的稳定,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办法。
就算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一定要把她送来,米可也会在这里生存下去。
这所学校,大概还有那么一点有趣。
午休。
米可再次被同学们围的水泄不通,就算她十分认真地回答了每一个问题,剩下的同学还是会提出更多的问题,还要去教职员办公室找班主任的米可很快失去了耐心。
尽可能快地收拾好书包后,米可站起身。
“大家,抱歉,我要先走了。”
想了想觉得不妥,毕竟碍于礼仪不能没有理由地随意走掉。
于是,米可甜甜地笑着接着说。
“因为大家的话题太无趣,让我感到很烦躁。”
周围忽然像调成静音模式一样静寂,米可不理会哑然的同班同学,径自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什么嘛,我最看不惯那种高傲的人了,长得漂亮了不起啊。”“也许是被娇惯了吧,一般公主一样的女生都是被娇惯的。”“哦哦哦,傲娇,我喜欢!”“……”
当米可的脚步远到听不见的时候,不管围过来的还是没有围过来的同学都在一起放声讨论了起来。
“路易斯同学的问题很严重……”
本来不想听到,不过在米可推开办公室的门时,正巧听到了她的班主任,女教师罗莉和某个人的对话,而对话的内容,就是她所存在的问题。
“打扰了。”
强硬地终止了刚刚听到的话题后,米可径直走到罗老师的面前。
“老师,我来了。”
“路易斯同学吗,这里是你的入学考试成绩单。”
其实那个“吗”可以省略吧。
就算这样,米可也尽可能礼貌的用双手接过自己的成绩单。
“总共是九个科目,总分是541,而总分是1050,路易斯同学你应该知道吧?”
“米可,只有541分你要怎么办呢?就算是笨蛋也比你考的高吧!”
发言的北冥瑶此时正坐在罗老师旁边,把腿并在一起、扶着椅背的她让人有一种想要服从的感觉,刚才与罗老师讨论的应该就是她。
“北冥瑶同学,如果你说我是笨蛋,我可不会承认,因为我本身并不是笨蛋。我只是不会写这些题目而已。”
“另外,我也已经说过,我拒绝回答错误的题目。”
米可察觉到书包在手上的重量,把带子挂在肩上,似乎自己正在和朋友闲聊,并没有在意老师和北冥瑶阴沉的表情。
北冥瑶忽然起身,向罗老师和米可告别。
“好了,成绩单送到,我也该告辞了。米可,我会在学生会的办公室等你,有什么事情记得来找我。”
说的好像别人就一定会去找她一样。
“游戏方程式我会去找你下载的,北冥瑶同学。”
太过绝对的言辞,总会有让人不得不信服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已经这么好了。我们来说说你的问题吧,路易斯同学。这个离谱的成绩应该不是你的水平吧?”
北冥瑶起身扬长而去后,罗老师让米可坐下,开始和她探讨起问题的所在。
“这样说可能有些失礼——那只能说明你们的题目不能代表我的水平,老师。”
“路易斯同学,我觉得你应该有最起码的自觉。首先成绩不算什么,你的性格才是问题的所在,自以为是、自傲又自负,对于别人完全没有感知,别人也不可能了解你。如果对应性格的话,那就是最烂的阿宅性格中的一种。”
又是阿宅?
“请问老师,阿宅是什么?”
“Neet族你应该知道吧,阿宅和Neet是同一种人。”
米可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Neet族,就是家里蹲吧,并没有不好不是吗?对她来说难道还有其他的性格是更好的选择吗?
“线上游戏暨恋爱试炼大赛的参赛学生分为A\B\C\D四个等级,作为参考,北冥瑶这种完全没有自觉的学生堪堪可以达到B等级,而你就比她要更危险。先不说违反校规在入学考试中交白卷,写了的卷子也有几道题空出,有的甚至还是大题,这种蔑视学校的行为绝对会扣分的。在班里完全没有对于人际的认识,完完全全以自我为中心,至今为止你有认真听过一节课吗?”
别说认真听了,根本就连听课都没听。
“当然还有更多的问题。综上所述,在不算线上分数的情况下,你的等级只有最低级的D而已。”
“这样吗,老师,还真是遗憾啊。”
米可开朗地笑着回答。
“你连一点点危机感都没有吗?”
并不是没有危机感啊,只是这里并没有能够让她产生危机感的条件而已。
不管是学位啊、推荐啊,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看到这里的东西只会产生空虚而已。
并不是想要追求的东西都已经得到,而是想要的东西永永远远都不再可能得到。
对于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人难道不会放弃追求吗?
米可可不是没有危机感啊。
这种事情,遇到了怎么说也要解释一下吧。
“大概吧。老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米可转身正要走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回头问道。
“老师,请问你知道学生会办公室怎么走吗?虽然不想取得什么奖项,不过我还是想在这里平安地度过我的高中生活。”
少女笑靥如花,同为女性的罗老师也不禁晃神。
“老师?”
见罗老师没有回应,米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侧过身子把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
“啊、嗯。”
罗老师忽然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的失职行为而对自己感到气愤。
“学生会办公室吗,这个应该不用我帮你指路,北冥瑶还没有走,一直在门口等着你。”
一直在门口等着吗?
这种行为好蠢,不仅对于体力有消耗,还会显著地影响心情。
“切,被发现了吗?”
北冥瑶脸上挂着和语言完全不符的乐天,抓起米可的手。
“看米可你这么慢吞吞的,估计一天都找不到社团办公室,我带你去吧!”
忽然被牵走,米可挂在肩上的书包掉在了铺着大理石地板的光滑地板上。
书包——
米可在心里喊道,但手被抓住不能去捡拾书包。
这样就只能——
看见直盯着自己的米可,罗老师忍俊不禁地回复她。
“放心吧,我会帮你保管的,路易斯同学。”
罗老师笑着捡起散落一地的学习用品。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办公室,中午的太阳还是有点灼人,下一次就把空调开了好了。
如此想到的罗老师打开电脑中一份名为“新生资料”的文件,用冰凉的手指撑住额头,喃喃自语道。
“你的能力不应该仅限于此,路易斯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