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瑶——”
焦急等待的北冥瑶终于见到了第一个赶来的人影，是脖颈上绑着纱布的夏生。
“他们两个还没到……再等一会。”
“他们？米可和林又帆？他们两个……算了，人多力量大。”
夏生似乎欲言又止，最后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
好的，夏生也来了，不用惊慌，至少夜琪现在没有事情。
北冥瑶担心的不是夜琪本身，她的防范心理很强，但最怕的就是校方如果借故她逃课，可能会对她记下处分，她家里的人可不会允许她在高中还带着处分，一定会让她转学吧？真是麻烦的家人，同样是孩子，对夏生的管教就比较松弛，而夜琪却严厉的不像样。
抛开这个不说，今天是上班日，夜琪在街上遇到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上班的人，如果遇到游荡在社会里的小混混或者其他什么人……虽然听起来很像父母教训孩子的话，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了，就算夜琪自己不去接触他们，他们也有可能会对夜琪不利。
之前的电话里，最后听到的是一段音乐声，音调不熟悉，而且之前的话筒音应该也是同一方位传来的，音质和响度都没有太大变化，就是说，夜琪在和她通话时没有发生位移，大致可以在城内今天有播放音乐的地方寻找。
播放广播的超级市场、广场还有商店街，不排除有KTV的可能性，不过是KTV就麻烦了……剩下的地方，没有到大休息所以不是在会播放大休息音乐的学校，有些酒吧里有驻场演唱的歌手，可是这个时间八成没有……不、不对，不能算露每一种可能。
这样一来，全城需要搜索的地方就多达几百处吧？北冥瑶在脑海中调出之前看过的城区地图。
真是一个不像样的大工程。
如果是线上游戏就好了，可以知道各个地方今天的活动，用滑鼠一点就会出来——
“米可，林又帆，这边！”
正在她焦头烂额地揣度夏夜琪的行踪时，北冥瑶看见两个慌忙跑来的身影，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他们要等的两人。
“北冥瑶，你刚才说夜琪给你打了电话是吗？你有录音吗？”
录音？对，录音！
“我录了，一紧张就忘了！”
北冥瑶气自己太过紧张，用鼻子用力哼了一声。从口袋中套出手机，北冥瑶点开刚才记录的电话录音。
“6：55，‘喂？’‘喂，夜琪你在哪？’……‘我在……很开心的地方’……‘没有什么严重的’……‘滴、滴、滴——’”
“就是这些了。”
开心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能让夜琪感到开心的地方……
“夏生，你知不知道夜琪平常喜欢去哪里？”
“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她那么讨厌我。”
果然发生这种事情了——夏生心里的不安成真，他此时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多关心夜琪一点，她可是他的妹妹，血缘关系的妹妹。
“啧，算了。”
看到他把头垂下，眉头锁紧，北冥瑶大致猜出他在懊悔。
可现在根本不是懊悔的时候。
“我们就按照刚才听到的音乐声去找，除了米可以外，大家都了解城里的各种建筑吧。”
了解——两个男生回答。
“好，米可，我用手机给你传过去一份地图，你用导航去城里的每一个酒吧找夜琪。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联系我们！碰到可疑的人要喊救命——”
被当作小孩子一样对待了吗？米可在嘴中含了一口气，像小丑一样笑起来。
“知道。”
“好，那夏生，你去城里的超级市场和广场，林又帆你去KTV询问她有没有去，我把夜琪的相片发到你的手机里。我就负责剩下的商店街部分。就这样，没问题吧——”
“有问题。”
米可突然发言。
“她走了怎么办？”
的确，刚才的录音只能证明那个时候夜琪还在声源旁边，如果她打过电话后又走了怎么办？
——竟然算漏了这一点。
“啧，已经一刻钟了。”
北冥瑶拿出手机确认时间，发现此时距离通话结束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
“不行，现在重新制定方案还要花费更多时间。这样吧，我们在搜索自己负责的范围时可以向旁边扩大一点范围，这样可以吧？如果不是故意躲开我们，夜琪不会走很快，如果她故意躲开了我们，也有可能落入其他人的搜寻范围。”
夏生用手托腮，提出一个比较中肯的方案。
“好，我们大家现在就去吧，一旦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及时联系其他三人，如果夜琪没找回来，自己遇到危险就太……太糟糕了！”
北冥瑶一声令下，四人向着不同的方向跑去。
“你好，今天你有没有见到这个女孩来你们KTV啊？”
林又帆手中拿着放到全屏的夏夜琪照片，来到一家KTV的柜台前。
“没有。”
正在玩游戏的前台营业员抬头看向林又帆手中的手机，漫不经心地给出答案。
林又帆转身跑出KTV，东张西望并暗想为什么这个营业员小姐没有被自己的非凡魅力迷倒，肯定是因为这个头套影响了他的魅力。
虽然还有别的原因就是了。
比如说，一直没有改观的D等级。
这样想的时候，林又帆已经跑到距离不远的下一家KTV询问情况，可还是败兴而归。
米可看着北冥瑶传来的城区地图，搜索到附近的十几家酒吧。不少酒吧的位置距离公交车站点很近，可能是为了招徕顾客。可是米可还是打算一路小跑地跑去。
前几家没有一点收获，这也在情理之中。
夏生和北冥瑶奔跑着穿行在大街小巷中，四处张望有没有夏夜琪的身影，可跑了很久还是一无所获。
用脚步丈量城区，这个想法太愚蠢了。
不过，就算再愚蠢的想法，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是好想法。
两刻钟后。
米可、夏生、林又帆三人接到了北冥瑶的简讯。
“如何？——北冥瑶。”
简洁得让人害怕。
三人的回复也十分简短，似乎害怕就在这回复简讯的时候放过了找到夏夜琪的机会。
“无。——夏生。”
“没有。——林又帆。”
“无。——米可·路易斯。”
都没有找到吗？
北冥瑶在路边的小店中买了一瓶水猛灌，仔细思索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方面没有想到。
对于夜琪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可恶。
喝完水后，感觉整个人都重生了。
北冥瑶准确地把空水瓶扔进小巷对面的垃圾桶，又开始搜寻起来。
“……I wonder
your means. To say what I wonders.
(……想弄清你的韵意，去说尽我的奇迹。)
But how can I say? The word is not just a
word to say.
（不知如何开口，这话语已不仅仅是话语。）
Last. There are only snowy trees in my
heart today.
（最终的今日，心中只有茫茫雪树盛开。）
……”
酒吧的舞台上，年轻歌者旁若无人地唱着自己写的歌。台下却没有太多反应，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今天是工作日，酒吧里果然没有多少人。
说实话，除了台上表演的乐队之外，就只有夏夜琪一个人是真正来听歌的顾客了。
夏夜琪很久之前就来过这里听歌，喜欢听这里的歌还是最近的事情。
垃圾哥哥根本不关心她，瑶姐在那件事之后很久没有回来，直到她入学才知道瑶姐原来也在这所学校，她们的交集很少，所以不用担心被瑶姐找到。
好舒服，空气中都是自由的味道。
什么学校啊、学分啊，乱七八糟的考试啊……全部都没有了，全部都poi，poi，poi地拍走就好了。
作为阿宅，偶尔出来嗅一嗅新鲜空气，看起来也是不错的嘛。
夏夜琪把目光转向台上。
台上是夏夜琪最喜欢的男歌者，他的演唱夏夜琪几乎每场都没有落下。
就算他并没有多少名气，只靠他在唱歌时投入的气质就可以让人沉迷，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夏夜琪听来非常好听。
为什么会不出名呢？
也许是专业素养不够吧，她没有学过唱歌，不知道专业的唱调，连发音的升fa之类的都搞不清楚，五线谱虽然认识，可也好久没有碰过了。
还好她今天没有穿校服来酒吧，不然就不知道怎么才能进来了，酒吧的安保在人少的时候变得特别敬业。
“Tell me the
time at your heart .And we will get hot……”
歌者又换了一首快歌，夏夜琪很羡慕他可以那么轻松地唱出快歌的说唱部分歌词，她试了很多遍，舌头总是会打结。
只要以后都能听到这个声音就了无遗憾了。
此时，一个人影走进来，端正地坐在夏夜琪身旁。
夏夜琪向旁边瞟了一眼，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
金色的长发今天也像平常一样编成了双股辫，透出琉璃光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前方，在酒吧阴暗的灯光下连肤色的红润都被遮盖，身上一如既往的励尤学院高中校服……
欸，校服？
“米可，你……怎么进来的？”
米可转过头，眨了一下眼睛，微张开嘴表示疑惑。
“门口没有保安吗？”
“有，可是没人拦我。”
什么嘛，这群家伙看见米可长得漂亮连阻拦都忘了吗！
夏夜琪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撇，发现两个保安都在门外探头向内看，被夏夜琪看到还作出噤声的手势让她不要告诉米可。
……什、什么情况。
算了，不管这些家伙，也不是时候管这些家伙吧！
身边的人是米可欸，和瑶姐黏在一起的米可欸，她不会报告瑶姐带自己回去吧。
要跑吗？可是酒吧就只有一个门，而且跑过之后要去哪呢，本来今天的计划就只有来这里听歌而已。
夏夜琪用舌头悄悄润湿嘴唇，米可看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十分疑惑。
“你在干嘛？”
“米可，你是不是来带我回去的？”
“我是来找你的。”
米可泰然自若地看向夏夜琪，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
完了，如果被瑶姐抓到就完蛋了，一定会被她抓住狠狠修理的。
瑶姐的手刀砸人可是非常痛，试过一次的夏夜琪，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有些发抖。
她是不是准备给瑶姐打电话了……
夏夜琪不忍心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把眼睛紧紧挤上，眉毛也因为眼睛附近肌肉的用力而拧成一团。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夏夜琪久久没有听到北冥瑶的说话声，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睛查看情况。
米可还是端正地坐在座椅上，把手放在对面的桌子上，还和服务生点起了单。
“蛋糕？”
“对不起，没有。”
“咖啡？”
“很抱歉，没有。”
米可和服务生说相声似的一问一答，夏夜琪头皮发麻，终于看不下去。
“米可你到底来酒吧干嘛？砸场子吗？”
“我渴了。”
真是败给她理直气壮的回答了。
“你不是来带我回去吗？”
“社长只说找你，没说带你回学校。”
米可双手抱拳撑在头下。
“而且，我也没有想要找到你。我只是不想在学校里，所以就出来了。”
真是充分的理由。
夏夜琪轻嘘一口气，把头磕在面前的桌子上。
“我渴了。”
米可再次重复。
“好好……酒吧是卖酒的地方，米可你还未成年不能喝酒……给你买什么喝呢？嗯，对了，有样东西应该可以。麻烦来杯菠萝啤。”
“好，一杯菠萝啤。”
侍应生像是终于摆脱了一件重物一样，飞一样地拿了一杯菠萝啤来。
片刻之后。
“嗯……活过来了。”
喝了菠萝啤，脸颊有些许泛红的米可满足地哈气。
“米可，我说你只是喝了一杯菠萝啤而已，不会醉了吧？”
“什么？”
米可用手撑住头，粉红色的舌头轻轻把嘴唇上残留的菠萝香味舔进嘴中。
“看样子就算醉了也不是醉得很厉害，那就没关系了，陪我继续听歌吧。”
“这个歌词在语法上是错的，少主谓宾不能原谅……”
米可似乎喝菠萝啤上了瘾，又叫了几瓶菠萝啤后，她趴在桌子上喃喃道。
“嗯……”
不知为什么，因为那个歌者写的歌词被说有错误，夏夜琪心里有点难过。
米可偷偷瞄了她一眼，继续说。
“不过，在英国这些都是完全没问题的。”
米可记得有在街上听到把“she
doesn’t”说成“she don’t”的案例，缺少主谓宾就更常见，一般来说有能够表达出自己意思的中心单词就好了。英国人说语法正确英语的水平不一定比学呆了的中国人好。
不过现在想起来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为什么要学英语呢，中国人？
自从米可来到中国，她的英语就一直不好，明明用“good”回答也没问题的问句一定要用“fine”，可以用两个分句的，一定要用“however”来衔接，中间还要打两个逗号，真是很麻烦。
就是这样的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几个月之后就遇到了老师。
尽管在老师那里的生活很无趣，可是不用学英语就够好了。
“是么……就算语法错误，也是可以的……”
夏夜琪释然地深深吐气。
“但是在学习上就完全不行，试卷的答案只有一种，就算有自由发挥的作文题，也必须套用规定的局势来进行书写。有时候啊，我就是在想，我们学这些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呢？我们认真去学的东西，真的是我们应该去学的吗？”
此时夏夜琪的脸颊也开始泛红。
“米可，我听说你入学考试有交白卷的试卷，但你还是进了这所高中读书。可是我们不行，必须要达到那些人要求的分数，才能坐在这里。说起来真好笑，我们啊，坐在桌子前就是为了一张又一张试卷。所以呢，我就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来到这个以胡闹闻名的励尤学院高中。说起来，那时候支持我的人，就只有垃圾哥哥一个呢。”
垃圾哥哥，就是夏生吧？
“真是的，说出来好难受。脑袋都变得晕晕的，眼前全都是五彩斑斓的星星呢。”
夏夜琪一边抱怨着难受，一边滔滔不绝地继续说。
“果真很难受……和哭起来的时候一样难受。不过，和哭起来不同，我啊，现在心情好畅快。啊啊，对了，米可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讨厌那个垃圾吗？他啊，在刚上国一的那一年，是一次酒会上吧？我们偷喝了点酒，后来就那么不争气地醉了。我醒来的时候啊，我的那个垃圾哥哥就骑在瑶姐身上，压着她，两个人的嘴唇都紧紧地贴在一起呢……”
似乎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夏夜琪停顿了一下才说。
“垃圾……哥哥的脸好红，衣冠不整地，自己那样也就算了，还用手在扒瑶姐的衣服。那时候瑶姐哭了。和我不一样，瑶姐不经常哭，可就是那一次，哭的眼睛都红了，还一边哭喊着‘走开’啊、‘滚开’这一类的词。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觉得，我这个哥哥，真是个垃圾。”
“初一，十三岁吗……”
米可问道。
“啊，没错啊，他是十三岁。”
夏夜琪把头用力地往后仰，今天没有绑起来的头发顺着椅背流泻而下。
“那时候我六年级，还不理解他们在做什么，我还傻乎乎地走过去问他们怎么了。嘻嘻，不过因为我去问，垃圾哥哥一脸惊恐地就站起来了，这家伙完全就是预谋在先吧……现在想起来真的，我那时候就应该拿个花瓶朝那个垃圾的头上砸过去，然后告诉爸爸妈妈。可是那时候我不敢啊，我觉得哥哥做了什么坏事，我要帮他瞒着。好啊，我就没有告诉父母，但是自那以后，瑶姐走了，我从之后到上高一之前，就从来没有见过瑶姐了。我干嘛呀，去帮哥哥瞒起来，我是不是傻啊……”
夏夜琪不再把头靠着椅背，而是把头向前，在快撞到桌子的时候忽然停住，偏过头静静地望着米可。
察觉到她投来的视线，米可喝光最后一杯菠萝啤，把杯子轻轻放在桌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