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是被分到今天下午那组了吗？我真心怀疑校方是不是故意的，还必须要队长参加，嘶嘶嘶，拖后腿啊拖后腿。”
翌日，四人商讨决定北冥瑶和夏生出赛两人三足，报名后拿到时间表的北冥瑶开始大发牢骚，表达自己对于学校的不满。
“那，上午先自由活动，下午我们去比赛，米可和林又帆就先去看一下那个王华山庄的情况，下午我和北冥瑶比赛完之后就会赶过去，记得开着手机方便联系。”
人多，这可能是他们这个小队唯一的优势了吧。
如果有个美术生多好。
知道了——几人表示同意。
“赛程……排了两天吗？”
米可歪歪头，打了个哈欠。
“米可，你都是十点起来的还在困吗？夜琪可是没睡几个小时就爬起来给你写作业了哦。”
事实上，北冥瑶七点钟就叫过米可，可是米可睡的太死，确认叫不醒后北冥瑶就直接和其他人会和听校长的长篇大论，回来时恰巧遇到刚起床的米可。
那时候的时间是……说是十点多似乎不太恰当，应该是10分钟前，10：55吧。
“米可，你是不是没有生存能力啊……”
北冥瑶嘴角抽动，米可用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海蓝色的双瞳只能被包在眼皮下，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的。
“只要有肾上腺素就可以醒……但是肾上腺素不足……呼……”
米可向着地板上倒去，三人同时想要接住她。
“我说你们两个还真默契，一个夹在我手上，一个在我手下面，这是肉夹馍呢还是馍夹肉呢？林又帆，你先带米可回房间，免得她又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睡着了。夏生，我们去练习一下，下午可别拖我后腿。”
“这么喜欢抢别人台词啊……”
“走啦，大少爷。再不走小心雅典娜女神把你变成蜘蛛哦。”
夏生嗤笑一声，双手交叠放在头后，跟着北冥瑶下楼。
一定会有很多人正在训练吧，看来不久之后就可以回来了。
对于此次比赛，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不满。
两人三足需要很默契的配合，何况此次比赛分为十段等长的赛段，共五千米，相当于绕着励尤学院高中原来的操场跑十二点五圈。
上午的比赛设定在八点开始，下午则是三点。不论哪一场，都会遇上正盛的阳光，即使是十一月初，中午的太阳还是让人觉得炎热。
也许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灵，永远会从自己的现状中找出瑕疵。
更重要的是，在赛制中是按照名次扣分，按照总时间，第几名扣几分。这次共有六百多小队参加秋游，也就是说，如果名次在一百名以后，分数就会全部被扣完，甚至出现负分。不知道叶画的分数能够加多少，所以即使不想在太阳下比赛两人三足，同学们也毫无办法。
今天的天气不算炎热，算是典型的多云天气，一会热得受不了，一会又清凉起来。就在这变幻无常的天气中，米可和林又帆乘坐的士去寻找王华山庄，而此时北冥瑶和夏生的比赛已经开始，陆陌和夏夜琪闭门不出，奋笔疾书。
“不要用‘一二、一二’这个口号，记得我们以前的那个口号吗？”
北冥瑶绑住左腿，回顾后面的选手，对着夏生坏笑。
——此时比赛才刚刚开始，两人凭借默契的配合跃居第二，前面仅有一组选手。
“想要加速吗……好吧！”
“糖、果，糖、果，糖、果……”
监控室内，叶校长听到两人喊出的口号，不禁莞尔。
“第一和第二相差不多啊……可是第三怎么不见了？”
“这种事情不用在广播里直接说，校长。”
一旁的教导主任松开广播的开关，眯上眼睛看向校长。
“大胆，竟然对姐姐我这么无礼！”
校长拿起一沓文件向教导主任头上打去，却在快要碰到的时候收手。
是小时候用的口号了，没想到现在念出来这么顺口……
小时候参加的那次比赛，奖品就是一大盒糖果吧？两人为此奋斗了好久，就连口号也都喊着“糖果”，最后两人以显著优势获得那盒糖果，当然作为奖品的糖果是被北冥瑶私吞的多。
比赛开始一个多小时，在“糖果”的激励下，北冥瑶和夏生超越了前面的一组选手。
竟然过了第三个标识点才追上他们，果然没有训练变慢了吗？
“没事吧，我看你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
“休息？……休息一会就爬不起来了，你是在，害我吧！”
北冥瑶一步一挪地向前走去。
连续走了一个小时，不仅是腿，全身各处都开始泛酸。
“真是缺乏运动，才一个小时而已。”
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夏生，北冥瑶咬紧牙关。
二十分钟后。
面前就是第四个标识点吧，旁边就是岔路，有好好的大路不让走，非让走草丛里的小路。
“我今天……可没抹驱虫药，亏大发了。”
北冥瑶把牙咬得咯咯响，以表示对于校方路线安排的不满。
校方设置的路线，其中有一段经过了一片原野。
随着秋天的来临，原野中长出了一人多高的红色高粱，整个人浸没进去，就像被施了消失魔法一样不见踪影。此时是深秋，高粱的长势已不大喜人，却仍然能够轻松遮住人的视线，让其在高粱地里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北冥瑶和夏生喘着粗气，平复一下心情后毅然走进高粱地。
“这里……监控可拍不到。想不想，把绑在腿上的布解开走两步？”
“呵……别开玩笑了。我很像和你绑在一起啊，小瑶。这样你就永远不会逃走了。”
说的好像她会逃走一样……
绑在脚腕上的布已经被汗濡湿，两个人的汗水已经渗透到一起，大有血乳相融的意味。
“恶心……”
“我还以为只有夜琪会说这种话，弄了半天你还是个女孩子嘛。”
夏生调匀呼吸，可以感受到他和体力不够的北冥瑶不同，并不是十分疲倦，还有心情揶揄北冥瑶。
“呵、揶揄我……”
忽然想起了米可，“我拒绝回答错误的问题”。
那家伙还真敢说，出言不逊而且没有一点自觉……北冥瑶可是费尽心思不想让乱七八糟的人都靠近自己啊，和她可不同。
说着揶揄的话，却有着很认真的表情，对于任何事情都打不起精神一样，但她在奥数竞赛中拿了第一名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给人的感觉也很奇怪，与其说是天然，倒不如说——
北冥瑶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倒不如说，米可像是一个人偶，被操控了一样。
或者说，把作为人的自己封闭了起来？
不可能的……绝对绝对不可能。
她，一定只是对于人世没有自觉而已。
——那和把自己封闭起来有什么区别？
腿在没有知觉地走，眼前是一片混沌，对于周围的认知，全部被自己甩开，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中，其他人都是灰色。
灰色的红高粱。
灰色的夏生。
灰色的自己。
这是不是和米可的情况差不多？
北冥瑶眼前的景象忽然明晰了起来，有一只手一直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小瑶？小瑶？你没事吧？”
“……怎么了。”
北冥瑶狠狠瞪着夏生，发觉是他后表情像是漏气了一样缓和下来。
“我看你刚才脸色苍白……”
北冥瑶皱着眉头忽然发言。
“不行，夏生。米可……一定有问题。”
“她有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夏生看见北冥瑶这时还在担心别人的问题，不由得脊髓反射吐槽。
“她可是我的……社员啊。”
看见北冥瑶说出自己明知道的答案，夏生挤出一丝微笑。
“我知道了。我会在后面支持你的……”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我会一点一点把你吃干抹净，就算这样也要吗？”
“那我就等你把我吃干抹净就好了，你要是真要这样做了，第一个不会同意的就是你爸妈。”
反正是他对不起她，仅此而已。
“呵，那你就等着吧。”
北冥瑶用力把绑着的左腿向前拖去，催促夏生加快速度。
高粱的根茎坂在腿上，抽烂薄薄的棉袜，抽出一道道鞭痕。嗜血的小虫立刻一拥而上，对着红色的印记，像是找到了宝藏一般不肯放开。
“怎么……怎么办？”
此时，被北冥瑶和夏生超过的另一组选手也来到转角处，看见一望无垠的高粱地，两人顿时乱了阵脚。
男生确认周围没有监控后，对着女生说。
“我们从大路绕过去吧。”
“可是……”
“或者进去高粱地。”
男生的脸看起来冷冷的，女生握紧拳头应答。
“绕过去。”
暗红色的枫叶让人眼花缭乱，在阳光下不管是什么都闪着看起来很灼热的白光。红色的叶子被人说成是染了鲜血，也有人觉得液态的鲜血不可能凝成如此美丽的枫叶，枫叶也不可能变成液态妖艳的血液。
小山不算太高，与常年积雪的山相比，只能算是一座小山丘。然而这小山丘有与大山不同的秀美，漫山遍野的枫叶张扬出自己的风采。
此时正值赏枫的好时期，山上有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多是励尤学院高中来秋游的学生，在树下捡拾树叶，为上午校长所说的做叶画而做准备。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s.”
站在山脚下，米可喃喃自语。
“米可，你刚才说什么？”
“泰戈尔《Stray Birds》的第82首诗作《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直译过来是‘让生命像夏之花般美丽，并像秋之叶般死去’。”
这句子怎么这么耳熟呢？
“等等等等……”
就是这个感觉，到底是哪句话呢……
“对了，是不是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是不是这一句？”
“嗯，这个是郑振铎的译本。刚才那本书的通用中文名是《飞鸟集》，这首诗就是《生如夏花》。”
果然是这句吗，怎么从米可嘴里面说出来就像变了个句子一样。
可爱的女孩子果然不一样。
自从那天被罗老师说是等级D，后来从办公室门前碰见她时就觉得她不一样了。
这可是第一个让他看到呆住的女孩子。
“原来米可你喜欢这些诗啊……”
林又帆别过视线，又想起昨天夏生对他说的一番话。
他承认自己做不了学霸，须眉奖似乎离他远去了。
“我昨天向夏夜琪借的。”
昨天晚上米可看完带来的书后觉得无聊，趁着夏夜琪来串门的时候问她借了一本书，拿来一看竟是泰戈尔的《飞鸟集》，而且是中英对照版。米可闲的无聊，就把这本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记住了一点。今天看见枫叶就想起来了。
以后不能多看这些东西，会被影响的。
米可在心中告诫自己。
“我们走吧，米可。”
林又帆对米可说。
嗯——米可简短地回答了一声。
秋天啊……
“阿嚏——”
米可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喷嚏，用随身携带的小方巾擦擦鼻子。
脑袋有些晕晕的，好想睡觉……
中午睡了两个小时的米可这样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