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班费总共有多少了?”
答应帮忙后,我和蒋柳新达成了一起去各楼层巡查的共识,在走廊里,我想向他了解更多事件细节,便以此为话头问道。
“嗯....算到昨天交上来的为止,一共有一千三吧。”
“一千三百?!”
听到蒋柳新的回答,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五官因为震惊而变得近乎扭曲。
一千三百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于我们这些基本不太可能有零花钱的穷学生而言。而他身为班主任委任的班费管理人员,虽然不能对所持有的钱进行自由支配,但那可是最大面额的厚厚一沓钞票啊,光是揣在身上应该也能充分感受到有钱人的幸福了吧?但是这混小子却把这笔钱弄丢了,而且还是以很莫名其妙的方式弄丢的。真是不可饶恕.....
“你小子就不怕受到财神爷的诅咒么,这么多钱说丢就丢。”
“你别说了,早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被夏雨骂的狗血淋头了,还是多帮我想想怎么办吧。”
“怎么办?能怎么办?找呗。”
“别逗了...这么多钱,指定是被贼娃子偷了....哪儿去找啊,现在只能想想怎么跟班主任说这个事儿,让我少挨点罚。”
看着蒋柳新一脸要死不活的的样子说出这番话,我忽然有一种想狠狠扇他几耳光的冲动。合着我就是被你拉出来帮你想该怎么狡辩的么?
同时,我也对自己此时的状态感到有些奇怪。我记得自己一直以来好像也比现在的他好不到哪儿去,论狡辩脱罪的能力我似乎比他还厉害。但是我现在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呢?心中居然还升起了一种责任感,难道是我最近参加比赛而全心全意的创作文章导致的副作用么?下一秒,蒋柳新继续说的话打断了我对自己内心的检索。
“我这几天真的是走霉运.....”
“说来听听?”
“前天回家路上把门钥匙搞丢了,昨天中午在操场拍照,手机掉进了下水道,下午——”
“椅子突然垮了?”
我接着他的话讲道,这么说起来我也有了印象,最起码我记得他昨天下午第三节课上到一半时,椅子两侧的螺丝突然崩掉,紧接着椅子就散了架,他整个人四仰八叉的向后倒去,和课桌一起把后面那哥们压得死死的。
“然后今天来学校又发现班费丢了....沃日!”
他的表情看起来痛苦不堪,最后甚至说出了那个盛行于如今的中学生之间的优美词汇。
“还是一起去找吧,先去楼上高年级看看?”
为什么会想先去高年级的楼层看看呢,因为我总觉得这所学校的高年级学生对低年级的后辈一直都不太友好,尤其是在中学部,三年级就仿佛有某种魔力一样,升入这个年级的人都会变得异常焦躁、轻浮。初三学生对初一初二的学弟恶语相加,或者是公然抢夺体育器材已成常态,如果有人在厕所里撞见正在学大人抽烟的他们,出来后身上一定会多出几个纹路不同的鞋印子。
综上所述,我甚至愈发的怀疑、乃至肯定,蒋柳新保管的班费一千三百元就是被某个早早来到学校闲逛的初三学生无意发现,然后偷走的。像那种经常很早就到学校里来,然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万能钥匙到各个教室里闲逛的学生,据我所知也是有的。
“楼上初三?你确定要去?”
“我相当怀疑就是他们中的某人偷了你的钱。”
“行吧,那我们兵分两路,我去下面初二初一的教室瞅瞅,你去初三上面看看,打听打听。”
他说完,没等我将他这擅自决定的计划驳回,便三步变一步的跳跃式跑下楼去,顷刻间,通往初三楼层的阶梯上只剩我一个人。
没骨气的家伙...
我一边在心里如此嘟囔他,一边往楼上走。但是脑海里却止不住的闪过一个又一个我曾目睹到的,初三的那些不良学生不顾老师和校长的阻拦,对低年级学生大打出手的场景。我如果就这么上去向他们打听这件事的话,多半会被认为我是在怀疑他们偷钱吧?虽然这是事实。
数秒后,我选择了调头、下楼。
“咦?蒋柳新呢?”
刚走到教室后门旁边的转角,就遇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夏雨。她抱着一摞语文作业,应该是准备提前交到办公室去吧?
“我们俩分头行动,他、他去一楼看看,我刚从楼上逛了一圈,没发现有啥可疑的人,打算下去和他汇合。”
“唉...啧啧啧啧啧..”
她听完我的阐述,扭头就走,并且还发出一阵叹息和咂舌的声音,一边走还一边摇头,就像是看见什么很作孽的事情一样。
“你有话就说....”
“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你没你,这事儿都没啥进展。”
“说白了就是你觉得我没什么用呗?”
感觉自尊受到打击的我,提高了些音量的质问她,但她却没再回话,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远处,清晨的昏暗之中。
当我冷静下来后,我竟然对她的话感到些许赞同。我的加入对于事件本身而言,确实没有半点进展,蒋柳新现在说不定也躲在某个地方苦思冥想该如何为自己的过失向老师狡辩。
我似乎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回教室去抄作业,确认了距离上课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后,我在内心有些郁闷的状态下,双手揣着裤兜晃悠晃悠的逛到楼下一层,又从走廊尽头连接着老教学楼的空中走廊进到老教学楼里,到那里面的消防楼梯间找了个阶梯坐着。
说发呆也不算是完全在发呆,我以一种类似思考者雕像的姿势,瞎想着很多东西,比如为什么我一定要每天都来上学?这个老楼看起来还挺有年代感的、今天的比赛结果到底会如何?之类的,每一个蹦出来的念头都去想一想,却又不打算深究下去。
也许我的潜意识是想坐在这里,一直待到离上课只有十分钟的时候再回去。作业很快就能抄完,关键的是回去后差不多就上课了,早自习是班主任主持,到时候只需要早早到教室的这几人中的一个,向老师揭发蒋柳新的过失,这件事情就算解决了。
至少对我这个还没上交过班费的人而言,事情就算过去了。他会受到怎样的惩罚,如果最终完全无法找回钱款,他将面临多少的赔款,这都与我无关了。
不过,虽然事情按照我所设想的这样发展下去,这个事件确实会从各个方面与我完全无关。但是我的心里似乎并未因此感到轻松释然。
而正当我开始将注意力转向“为什么我没有感到轻松,反而还感到有些沉闷?”这上面去的时候
“因为这件事本就因你而起呀”
“因我而起?”
“对,这件事,乃至与今后的一系列事件,都是因你而起的。”
“今后的一系列——等等、我在跟谁说话?!”
听起来是女生的声音仿佛是从身后的楼梯上面传来了,我猛然站起来转身看去,却并未看见阶梯上有任何人,不光如此,我往上走了几步发现楼上一层也没有任何人,楼下也没有,会不会是跑的很快?
不,不对,跟跑的快慢无关,刚才的说话声,听上去完全就是在我身后离我很近很近的距离传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