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下午,恩西雅奶奶和弗拉图爷爷为了不久到来的暗日期一起出门采购食材了,留下了米提思一人在家。
无聊地望着窗外,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半个天空,阳光从另外半边照耀着大地,在黑与白的交界之处,泛着微微的红晕,人们称之为血河,传说是上古之时神明与恶魔在那里发生了一场大战,激战流下的血液填满了沟壑,成为了一条流淌的河流,此后双方以此为界,互不干涉。
为什么神明不将恶魔完全消灭呢?米提思趴在窗口,对着天空思索着。帝国也是一样,明明知道他们是恶魔之子,为什么神明还要留下他们?是不能?还是不想呢?
拉货马儿一声长啸打断了米提思的思绪,朝着声音方向寻去,下面车水马龙,人们都在为了暗日期而筹备物资,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米提思心中蠢蠢欲动。自从来到斯巴瑞希,米提思就没有走出过家门,因为自己对这很陌生,而且语言也不通,擅自出门只怕会有危险,所以弗拉图和恩西雅都禁止米提思出门。开始米提思也很听话,对于一个陌生的环境,确实有些忌惮,但是半年来随着自己对于普拉安语的掌握,米提思越来越觉得自己有能力去应对,对外面的好奇渐渐压过了害怕。
看了看自己桌上了单词书,再看看门外的人流,米提思毅然地合上了自己的书本。今天的单词早就记住了,恩西雅奶奶和弗拉图爷爷还有好久才会回来,就出去看看吧,不走远。抱着这种想法,米提思走下了楼梯,第一次推开了家的大门。
外面的事物无不吸引着米提思的眼球,远方高耸入云的尖塔是米提思的第一个目标。早在窗口米提思就见过了,但是一直有个疑问,那究竟是什么,恩西雅奶奶说那是教堂,是人们做礼拜的地方,但是米提思听不懂啊,什么礼拜,什么教堂,他唯一关心的是为什么要建那么高大,那个尖塔究竟有什么作用。
沿着宽敞的石砖路走去,稍微走远了些,米提思还是有些担心的,但是转念一想回去了以后也未必出的来,何不这次干脆达成目标呢?再看看自己离教堂的距离,嗯,米提思肯定了,要去一探究竟。
穿过繁闹的街市,米提思进入了一片巨大的广场,广场的正中心,就是教堂。巍峨的尖塔耸立,其下高大的墙面之上摆着一扇又一扇华丽的琉璃窗,残阳的光线透过,在教堂周围的广场上照射出了一个又一个光彩夺目的八角星。飞扶壁像一只又一只大手般撑着墙壁,其上雕饰整齐端庄,顶端的星星雕塑都齐刷刷地指向尖塔之上最闪耀的那颗朝九个方向辐射的星星,与城门口的那枚释放着同样的光彩。米提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璀璨的光芒,不知不觉已经围绕着整座教堂走了数圈,而此时的米提思,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目的,不再试图去寻找尖塔的作用,而是贪婪地试图将绝景全部收归眼中。
迷恋在教堂的繁饰,迷失在人潮人海,米提思最终忘却了时间。
斜阳垂暮,黑暗从天空的两边侵来,各家灯火纷纷亮起。待回过神来之时,米提思竟已不认得归时的道路,因为教堂与其周围的布置实在太过工整,以至于不熟悉的人们难以分清方向。广场的人群也早已消散,稀稀落落,留下了米提思和他那微弱的影子。而与他相衬的,是不远处一同站在仅存的黄昏之下的是另一位少女和她的影子,双方都在默默地看着对方,仿佛有某种共鸣,可能对于迷途之人来说,同类就是归途吧。
不知是米提思眼花还是什么,他不小心瞥见了她身后那头随风而拂的红发,以为同是希尔人,或许能得到什么信息,于是他便上前询问了。
向前走,她没有退后,似乎没有察觉到。
再向前,还是没有退后,只是她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胸前,眺望着远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也能隐约看到有些紧张。
“嗨,你好啊!”米提思用希尔语大声呼喊,并朝她挥舞着手。
听见不远处的声音,少女将头转了过来,似乎是在叫自己,但也有些疑惑,不确定米提思所呼喊的人是谁。左右回头看看,并没有看到其他人,这才确定米提思所呼叫的人就是自己,可这位不断逼近的男生又是谁呢?又有什么目的呢?少女完全没有印象,本能地想逃走,可是腿脚不听使唤。眼看着陌生的男生一步步地逼近,已经没有逃走的机会了,少女放弃了抵抗,将自己的身子转向了米提思。
待米提思稍微走近后,他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因为她穿着截然不同的衣服:头戴着银色的发箍,其中镶嵌着一颗红宝石,身上披着三件层叠的披风,每件下面都有精美的花边,衣服是米提思在来斯巴瑞希路上看见的,弗拉图爷爷说的帝国体系,下面的长裤也证明了这一点,巨大的裤脚包住了几乎整个鞋子,只留下一点鞋尖在外面。
“额……你是?”少女用娇弱且颤抖的声音说着米提思听不懂的语言。虽然光线黯淡,但是米提思还是能看见她脸上的惶恐与不安,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来搭讪,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谁又能安心呢?
当米提思仔细打量,发现少女背后的那头黑发后,心头一凉,瞬间想到了各种关于黑发恶魔的传说,腿脚想要开溜,可是少女已经转向自己,等待着对话的开始,不可能就这样灰溜溜地逃走。然而开口又能说什么呢?米提思愣住了,一时不知咋办,慌张,紧张,尴尬,害羞以及害怕都杂揉成了一团在米提思的心中翻滚。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少女一方面紧张着等待着对话的开始,而米提思则是手足无措,慌乱之下,米提思脑子一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拉向了旁边的石椅。滑若凝脂的小手起初颤抖了几下,可之后并没有过多挣扎,就连少女自己也很惊讶,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听话地就跟着米提思走,也许是害怕到不知所措了吧,除了跟着走,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她另一只放在胸前的手握得更紧了,紧紧得靠在自己的胸前以稳定自己惶恐的心情和急促的心跳。
坐在石凳之上的米提思放开了她的手,脸红着,一边回味着刚才握手的触感一边快速地思考着对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是帝国人吧,里面不会有恶魔吧!不过刚才摸了她的手,该说些什么吧!我看起来是不是很怪?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
“你好,请问你是?”看着慌乱的米提思,少女主动开口,很有礼貌地询问他的名字,然而,米提思并没有听懂。
“你是谁?或者你…叫…什…么?”与此同时,不知道说什么的米提思也决定从问名字开始,他用希尔语和普拉安语分别问了一遍,不过很显然,对面也并没有听懂,歪着脑袋表示疑问。
“我,米提思,亚克力·米提思。”米提思说着用手指指向自己。
少女也用手指指着米提思并轻轻地问出:“你,米提思?亚克力·米提思?”
米提思连忙点头随后将手指指向她:“嗯嗯,我,米提思,你呢?”
“我?”少女将手指指回自己,皱了皱眉。
“嗯嗯。”似乎少女明白了米提思的意思,他开心地点点头。
“艾琳娜,叶林艾琳娜。”少女微微地回答,可能还是有些忌惮吧,不过稍微放松了不少,至少声音不再颤抖了。
“艾琳娜啊,真好听的名字。”米提思微微笑着看着艾琳娜,她的朱唇粉面上有一双明眸,如同泉水一般清澈,也如天上的星星一般灿烂。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高贵从中流露,乌黑的长发发搭在肩上,柔美之态尽显,不仅不让人感觉到这是恶魔的颜色反而却觉得别有一般滋味。
艾琳娜似乎是听懂了米提思的话,不好意思地低了下来,侧发从耳朵上滑下,她自然地有将其撩到了耳后。脸微微地红着,下面的薄唇也微微地笑着。她将紧靠胸前的双手放下了,撑着石凳,随后转头面向米提思。
“你是希尔人吗?”是少女提问了,一张一合的双唇中有着一双如明月般皎洁的皓齿。
“希尔?”米提思除了希尔一词没有听懂其他的,他不确定是不是在问他的家乡。
“嗯,希尔,卜德佳、雅兰、座特尼、诺勒、克西,是吗?米…米提思?”
听到了自己熟悉的名词,米提思确定了,就是问自己的家乡。他连忙点头:“嗯嗯,希尔,我来自诺勒。”
艾琳娜抬头看着天,似乎在想什么。嘴里喃喃到:“哦!希尔,诺勒,米提思。”
艾琳娜突然转过头来,盯着米提思帽子上的翎羽看:“我能摸摸吗?”
“嗯?”米提思不知要干嘛,但是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米提思的默许,艾琳娜很开心,凑了过来,伸手去摸米提思帽子上的羽毛。少女的香气扑鼻而来,让米提思忍不住想要多闻闻,但又不好意思,只能假作镇定,红着脸,偷偷地贪婪地吸着这份甜蜜。
突然,艾琳娜看到了一个焦急的身影,是她的佣人。“爱玛小姐,我在这。”清脆的声音在米提思的耳旁回响,艾琳娜正挥舞着她的手。
随后艾琳娜其身,朝着那个慌忙跑来的人走去,又突然回头,对着米提思礼貌地笑了笑:“米提思,谢谢了。”
米提思听不懂帝国语,只能跟着谢谢的音回复:“嗯,再见了,艾琳娜。”
再见?本来说完转身的艾琳娜听到了米提思的回复,再次笑着转过了身,朝着米提思。
“嗯,再见了,也谢谢了。”艾琳娜将将两个词说得很重,特地强调二者的关系。说完,艾琳娜最后朝米提思挥了挥手,和她的仆人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笨蛋,这那还能再见呀,这么多人,嘛,能再见到也不错吧。”艾琳娜低着头红着脸轻轻地自言自语道,慢慢地跟着仆人回到了自己的旅馆。
望着那清雅灵秀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米提思还留恋在那份香味之中,双手向后撑着石凳,对着渐渐暗淡的天空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这是聊了个寂寞?所以,我怎么回去呢?”米提思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只能每条路都走一遍了,不过很幸运,他稍微走走就发现了,其实街道内还是有许多差异的,稍微尝试了几次,米提思找到了正确的归家之路,最终回到了原来的街市。
等重新打开家门,蜡烛没有被点燃,这说明家里并没有人,看来恩西雅奶奶和弗拉图爷爷还没有回来。米提思躺在自己的床上,回忆着自己今天的冒险故事,回忆着那位名为艾琳娜的帝国少女以及回忆着种种关于帝国恶魔的故事。卡斯特帝国是吗?可艾琳娜不像一位恶魔呀?这,有点奇怪。
叮铃,大门被推开了,恩西雅和弗拉图回来了,是准备晚饭的时间了,今天米提思的冒险也算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