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恩”在察觉到玩家人数少了一人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为什么补给队会停在原地不动了。火把的光就只是一个幌子，补给队早就离开那绕到火枪兵团的背后了。
走掉的那名玩家肯定是拥有补给队中士兵的Actor，而且在补给队中拥有一定的指挥权。同时拥有火枪兵团和补给队的Actor的他将火枪兵团的位置暴露给了补给队士兵，连同作战计划也一并说了出去。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将火枪兵团中的Actor杀害。
在乱斗之中运气好还能亲手杀掉一个Actor获得游戏奖励，运气不好也能让其他的玩家损失至少一个Actor。至于他自己的Actor肯定早就偷偷离开这里了。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该死。”
补给队占据了高地，火枪兵团每一个人的位置都暴露无遗，而在下方的火枪兵团甚至连对方有多少人都不清楚。
如此劣势下，能做的自然只有撤退。然而留给火枪兵团的退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冲进雾气之中。如果火枪兵团这么做，那么他们接下来就必须通过雾影之城才能回到他们的营地。冲进雾气之中不过是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罢了。
<抱歉……>
“艾恩”掩护着学生们撤退，他的同僚已经有不少人中箭受重伤甚至死亡。
<抱什么歉，这就是你做出的选择！你仁慈别人可不仁慈，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个游戏，是游戏那就有输赢，先下手为强懂么。>
<但我果然还是不能让你伤害我的同伴……>
<现在想伤害我也伤不到了，你还是集中注意帮我保护好学生们吧，你不希望帮你的学生收尸吧？>
“你们赶紧冲进雾气中，我留在这里继续掩护还没撤退的同伴，快！”
“教官，你自己也要小心。”
伊莲娜很想留在这里帮“艾恩”，但她也知道，凭自己的实力留在这里也是拖后腿，还不如带着其他学生撤退好好保护他们。
数小时后，火枪兵团总算是从敌人的追击网中逃脱。对方也没有深入追击，他们最大的目的还是要运送补给物品，况且已经杀了火枪兵团不少人了。
获得喘息的机会后，火枪兵团的各个小队队长拖着疲乏的身体开始清点队伍人数，清算下来，重伤34人，轻伤114人，死亡272人。瞬间人数就少了一半，在这种沉痛的打击下，士兵们的士气直接跌入低谷，要想攻入雾影之城求得一线生机是不可能的了。
“艾恩”的小队算是运气比较好的，15人中还有12人存活，运气差的小队直接全灭了。明明刚刚还在自己身旁一起吃饭一起说笑的战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死去，学生之中已经有人丧失战意了。
“教官……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一名学生弱弱地拉着自己的衣袖，“艾恩”看到自己身后有四五名学生都一脸担心的表情看着自己，他们这副模样已经不是能够继续战斗的状态了。
“就在面前死去了……我没有回去救她，而是甩头跑掉了，她死前的哭嚎我怎么也忘不掉。”
说着这话的是一名男学生，他面色憔悴嘴唇也泛着白，而他口中所说的“她”是他的恋人，这两人在学校内成绩都很好，恩爱到连不关心这些八卦事情的“艾恩”都有所耳闻的地步。
对这样的他“艾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在场没有任何人去斥责他无情人渣，在逃跑的路上，多少摔倒在地上的同伴永远地消失在了雾气之中，而旁边的人能够拉他一把而没有去做。一旦去拉他，那么自己就有可能一同丧命，不光如此，若人人都这么做，整个兵团都会受到牵连，其结果就是谁也活不下去。
这的确是正确的做法，但，无论怎么正确，在事后都会不断地谴责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们从阴影中拉出。这就是身处战争中的人都要背负的“业”。
学生之中也并非所有人都陷入绝望，包括伊莲娜在内的几个学生现在仍没有放弃希望，他们现在在伤患休息的草地上奔波着。伊莲娜在学院还学习过医术，在这时她所能贡献的力量是很大的。
伤患休息处就在不远的前方，“艾恩”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走了过去。
“艾恩”呆然地站在原地，在他眼前不断有人来回跑动给伤患做应急处理，但兵团之中并没有真正的军医，甚至连药品都没多少。那些受了重伤的士兵在这种条件下最多撑不过三天。
伤患之中大面积烧伤的占多数，其次还有全身多处箭伤甚至眼睛被箭矢射中彻底失明的。
“艾恩”耳畔不断回响着伤患们低沉地哀嚎，而就在刚才，又一名士兵死去了。
消毒水味和血液的铁锈味混杂在一起，而在救治伤患的人群中，“艾恩”找到了伊莲娜的身影。她正在帮一名伤患绑绷带，额角的汗水她都没来得及擦。
宏对着异常真实的画面感到了恐惧，虽说他早就知道这个游戏做的十分逼真，但他现在不得不怀疑眼前的这一切真的只是游戏么？
宏试想了一下这个世界若是真的，而玩家则是以儿戏的态度随意地决定着别人的生死……只是这么一想，心中的恐惧感像一条条荆棘一样缠上了他的身体。
为了不妨碍到伊莲娜她们，“艾恩”终于迈动沉重的步伐，向后退了一步，结果脚一发软差点跌到地上。
“……唔！”
“艾恩”狠狠地锤击自己的膝盖，想依靠疼痛将脑中的恐惧全部驱散。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随即，他握紧拳头，奋力咬牙像是要从灵魂中挤出什么似地。
“你说什么？投降？！”
“是的。”“艾恩”如此回答兵团长。
在休息地的一处空地上还有其他小队的队长，他们在这里一同商量着之后该怎么办。
在所有人都在讨论如何攻破雾影之城时，“艾恩”突然插进来的一句话打破了喧闹的讨论，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不可能，我们火枪兵团可是王国内最精锐最强悍的兵团，在子弹面前铠甲根本毫无意义，我们还没有被逼入绝境！只要安排精密的作战一定能突破雾影之城！”
回答“艾恩”的不是兵团长，而是站在旁边的一名队长。他涨红着脸，其“豪言”激励着其他几名队长，他们也附和着表示同意。
“突破？就凭现在的人数？如果是火枪兵团全员还好说，另一支部队现在可在另一条补给线上待机，本就只有一半人的我们现在又死了一半，还有不少伤残，在这种情况下你跟我说突破？”
“艾恩”以宏的口吻毫不客气地指摘那名队长，他这一番话虽说是打在那名队长脸上，但其他刚才还在讨论如何突破雾影之城的队长的脸色也不好看。
“面对现实，现在投降才是最好的做法，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不再死人，而且进到城内就有足够的药物和医疗设备可以医治受重伤的——”
“艾恩，你今天有些激动了，是累了吧。”
兵团长出声制止了“艾恩”的继续发言，他接着说道：“就算我们举白旗投降，又有谁来保证雾影之城的城主会放我们进城而不是直接将我们杀光？而且，你有没有考虑到如果战争是联合军胜利了呢？如果雾影之城被攻略了呢？那到时候我们的立场又何在？”
“立场难道比生命更重要么，兵团长，我——”
“好了，艾恩，下去休息吧。看的出你今天很累了。”
“哧……”
到此为止了，“艾恩”绷紧着身体还打算说什么，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失礼了。”
“艾恩”离开了人群，他对着满天的星空深吸了一口冷气，但还是没法让自己的脑袋冷却下来。
<宏……>
“闭嘴A.I！！”
“呀！”
伊莲娜被突然发出一声怒吼的“艾恩”吓到，不由地发出惊叫。
在伊莲娜因此摔倒之际“艾恩”及时地拉住了她的手，这才帮她恢复了平衡。
“教官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伊莲娜从来没见过“艾恩”像现在一样铁青着脸，像是随时都要把人吃了一样，与平日温柔谦和的感觉完全不同。
“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
“等等！”
伊莲娜立刻抓住了“艾恩”的手臂：“不行，教官你要跟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
“滚——”
“我不会滚开哦！就像教官你当时对我做的一样，我也不会对你坐视不管的！”
“当时救了你开导你的不是我，是艾恩，我什么都没做，你也不过是这个世界的A.I，少来烦我！！”
“艾恩”一把甩过伊莲娜的手，因为怒气上头而不小心用太大力把伊莲娜甩在了地上。
“唔……可恶！”
“艾恩”下意识地想伸手把伊莲娜扶起来，可最后却连一句抱歉都没说出口，只是一股脑地想要往没人的地方跑去。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在现实中也好……为什么！！
宏不断回忆起自己在退役之前曾与队友之间发生的吵架，没有人在听他说话，他所说的一切都不断被否认。队友也好，教练也好，都不再信任他。原因不过是因为宏几次比赛状态太差，宏感觉仿佛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用质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甚至连坐在休息室也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
比赛的时候更是脑袋中一片空白，不断地失误。
“本以为这个世界不会的……可恶。”
宏迷上了RPG类游戏最大的原因就在于里面的NPC都不会违背主角，到最后主角都一定会获得大家的认同。在那个虚拟的空间中，宏不必担心有人会质疑自己，打的好打的烂都只有自己知道，也不必去迎合队友，只要技术足够，单刷就行。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宏。>
“闭嘴，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对，切换，我可以切换走，切换到另外一个角色就行了，不过就是死了一个Actor，又不会怎样！游戏中NPC的死活管我屁事啊！”
<宏……>
“呵呵，对，就是这样。再见了，烦人的A.I……”
“艾恩”手掌中心浮现出碧绿色晶莹通透的卡片，切换的指令呼之欲出——
“教官，小心！！”
一名士兵手握着短刀往“艾恩”的背后突刺，这本来会词入“艾恩”心脏的刀刃现在却扎入了挡在“艾恩”背后的伊莲娜胸口上。
这一瞬，仿佛时间凝结了一般。
那名士兵嘴上挂着诡笑，“艾恩”在恍惚之间才反应过来，对方是绿卡权限下的Actor，所以自己才会被对方近身了都没注意到——
“伊莲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