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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890年,5月9日,晚。
以肯尼特为首的武装政变爆发已经过去两天,整个耶拿迦德王国陷入一片混沌之中。战争的火苗遍布大地,没有任何人能够幸免于难。
雾影之城,这座被天然的水雾保护着的城市在此刻,无数的人影在水雾下涌动。“特克翁”自那以后便一直按照“她”的命令行事,仅仅两天,“特克翁”就已经协助“她”杀了数十人。其中,被“她”所猎杀的Actor多达4人。
通过这几天的行动,“特克翁”知道了“她”并不是单独一个人在进行游戏,“她”和其他三名玩家组成了一个队伍。偶尔听到“她”和那些队友们谈话的“特克翁”从她们的谈话间推测出那三人和“她”在现实中也是相互认识的。
她们这支队伍的狩猎游戏如今,将游戏的舞台转到了这座雾气缭绕之地。
“特克翁”并没有被告诉她们狩猎计划的详细内容,她们只是让他跟着眼前这些士兵一同行军。
穿着与外表一点也不相衬的军服,“特克翁”以一名士兵的伪装身份潜藏在这支军队中。给他伪造了身份并成功混入军队的自然就是“她”,拜“她”所赐,“特克翁”不得不在沾满水雾的草丛中匍匐前进。
这支军队的行军目的地在哪?行军的目的?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这些一切,“特克翁”都不清楚。
一直都是这样,只有到最后,她们的计划结束之后,“特克翁”才明白自己在她们的计划中充当一个什么角色。
“呼……”
看到前方的士兵给出了停军的指示,“特克翁”总算能喘口气了。雾影之城附近气温要比外面低,再加上匍匐前进了将近一个半小时,以“特克翁”的身体素质,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全力了。
和每天训练的士兵不一样,“特克翁”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房间里,户外的运动也仅限于骑马射箭,体力自然跟不上这些士兵。
不过“特克翁”也注意到,这支军队并不是全都由经验丰富的士兵组成,有相当一部分的士兵看起来十分年轻,看他们的样子,“特克翁”猜测他们应该是某个士官学院的学生。
“恩?”
怎么回事?
队伍停了将近半个小时前面依旧没有给后面的部队下达指示,“特克翁”和他周围的士兵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明白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们都感觉到前方传来了一股不寻常的压迫感和紧张感。
又过了十多分钟,前面终于传达下来指令了。
“继续待机?”
得到的只是这样简单的回应,后方的部队虽然有些不满,但遵守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们也没出声抱怨,静静地匍匐在水露与杂草的环抱之中。
漫长的等待之中,不可能有人能够一直全身关注而不分散注意力。像“特克翁”这种完全没接受过军人训练的人则是连二十分钟都不到注意力就已经分散了。
当然,田中勇彦并不打算浪费这宝贵的等待时间,他虽说注意力分散,但分散的注意力都在关注周围士兵的一举一动,试图在这些士兵中找出“她”们。
田中勇彦一直在寻找机会,从死局中逆转的机会。
现在这种状况让田中勇彦想起了自己以前沉迷过的一个游戏,那是一个难度设计的十分病态的游戏,他玩那个游戏的时候妹妹总是在一旁出谋划策,HP快要见底的时候,妹妹比他还要着急。
在通关那游戏最后一关时,田中勇彦被逼入了死地,HP的剩余量只要被任何攻击轻轻碰到一次就直接GameOver,在这种自己都想要放弃的时刻,一旁的妹妹却一直在喊“哥哥加油”,脸上没有丝毫打算放弃的模样。
在妹妹的声援下,田中勇彦奇迹般地靠着精妙无比的操作最后反杀了几乎满血的Boss,通关了那个游戏。
如同潜入深水一般,一直憋着气,痛苦的想要呼吸,在一片黑暗之中寻找着最后一丝的希望。
现在就和和那时的这种感觉一样。
寻找着,但却一直没能找到答案,还处于挣扎之中。田中勇彦开始心急,在他眼里,好像周围所有的士兵都有可能是“她”,他已经逐渐开始失去判断的能力。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田中勇彦的身后响起。
——<观察表情的微小变化,只集中注意力关注这点就行了,人的表情会不自觉地露出很多信息。>
是特克翁。
“吸……呼……”
深呼吸了一口气,“特克翁”目光锐利,心神安定了下来。
捕捉人表情微小的变化,缺乏与人交流的田中勇彦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技巧。但是特克翁就不一样了,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出入各种社交场合,看过无数的权利斗争,接触过各色各样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不知不觉练就了能够凭借人表情微弱的变化而猜测出他人想法、思考的特技。
特克翁自己也没想到这项交涉技术竟然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找到了。”
看到了,没有错过,虽然只是那么一刹那,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不小心的嘴角上扬,那终究是没能逃过“特克翁”的双眼和经验判断。
“特克翁”可以肯定,刚才在自己左上方匍匐着的那名士兵嘴角的笑容是猎人看着自己猎物一步步埋入自己的陷阱时的嘲笑。
而那个笑容,“特克翁”两天前就在近距离在“她”的脸上看到过。
那毫不掩饰的贪欲和纯粹的享乐下所诞生的那个笑容以及给自己一种背脊有电流穿过的恶寒感,特克翁绝对不会错认。
只是,那种感觉在下一刻就从那名士兵的身上消失了。
“?!”
“特克翁”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头顶上便传来一丝热意。下一个瞬间,“特克翁”已经身处一片火海之中了。
“那、那是火、火箭?!!敌袭,是敌袭!!!”
站起身大喊出这句话的那名士兵下一刻就被一支火箭刺穿了脖子,面目狰狞地倒了下去。
“杀!!一个都不要留,他们全都是背叛王国的人,全部杀光!!”
山坡上无数的人影如潮水般狂涌而下,瞬间就将“特克翁”身后的士兵小队吞没。
“呀啊啊啊啊!!不、不要——”
一名女兵被敌人抓住了头发按在地上,那人骑在女兵的身上毫不犹豫地用小刀划破了她的脖子。那名女兵明显还是个学生,双瞳就在顷刻间染上死亡的空洞。
“撤退!往前方撤退!快!!”
小队队长嘶吼着给其他士兵指明逃亡的方向,而他自己则是为了牵制敌人一个人扛着火枪冲进了那可怕的人潮之中。
什么也做不到,“特克翁”什么也做不到,他回过神来时,身体比他的脑袋更快行动了起来,他丢弃了周围的人独自一人逃走了。脚边曾有人抓住了他的裤脚,但被他甩开了。
绝望的哀嚎和惨叫声一定会化作今晚的梦魇折磨自己吧,“特克翁”擦去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悲伤的泪水奋力向前跑。
然而,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露出了如月牙般的笑容,发丝遮挡着她的面目,在远处的“特克翁”的眼里,她就像一只怪物。
本以为会被她杀死的“特克翁”却意外地没感受到她对自己的杀意,她并没有打算攻击自己的样子。
在怀揣着恐惧和她错身而过时,“特克翁”注意到了她手中的那把形状奇异的刀,那把刀……没有刀背,两边都是如尖齿般的刀刃。
在密集的草丛中奔跑了数十分钟,后面的声音终于无法追上“特克翁”消失在了耳畔。
和“特克翁”一样逃出生天的人都在他的前方心有余悸地看着远处那片火林。
事后清点人数时,“特克翁”才知道,刚才整个军队已经损失了将近一半的人。
272人死亡……这个在一场大型战争中几乎可以当作零头忽略不计的死亡人数,此刻在“特克翁”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不是什么游戏。
这是田中勇彦的脑中第一次冒出这样的想法,之前还有所怀疑,还只是猜测,但此刻……他的心中多了一分肯定。
“教官……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一名学生兵弱弱地拉着自己的衣袖,“特克翁”在不远处和其他士兵一同静静地看着那名学生,说不出一句话。和他一样表情不止他一个,那些学生围着他们的教官,露出了无助的表情。
“就在面前死去了……我没有回去救她,而是甩头跑掉了,她死前的哭嚎我怎么也忘不掉。”
那名教官说不出话。
“特克翁”此刻无比同情那名教官,看着自己的学生在自己的眼前死去,自己却只能静静地站在这里听着残存下来精神已经将近崩溃的学生的哭诉。
<这就是……战争。>
无论是只是从游戏中看过所谓的战争并经常不当回事的田中勇彦,还是对战争的概念不过是自己想象的特克翁,此刻都重新认识了“战争”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