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方的人应该会知道，雪第一脚踩下去是没有实感的。
像是悬空的漂浮物一样，触不可及。
而你尝试用手去抓住它。
它也只会慢慢地变成水渍，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化为冰渣。
越是美好，值得向往的东西，越是空虚。
只有在得到之后才发现自己一无所获，沉浸在一个“虚假”的快乐之中。
不管是投身于工作中的社畜还是在学校忙碌的学生，都会轻易得到一个虚假式的充沛满足。
往往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始终是一个人。
这些是我从无数次实践与失败得出来的道理。
公司场景组内，压抑的气氛随着一声冷如冰霜的声音陷入更深层次的紧迫。
“工作就是工作，你不该存在侥幸心理。”
佐佐木高桥如鹰般犀利的眼神似乎能贯彻我的身体，直视我的身体深处。
修长白皙的手指有节奏地叩打着桌面。
我低下头，面无表情，抿着嘴以最平稳的语气回答道，
“对不起，前辈，我知道了。”
比起愤怒，心里更多的是一种令自己未知的冷静。
佐佐木高桥一言不发，整个场景组办公室内没有人感深呼一口气。
我也不再说出任何一句话，谦卑又倔强地站立在这位王牌面前。
佐佐木高桥，公司现任的王牌之一。
在年轻时便已入职公司，以流星般的速度在公司快速成长，发光发热。
公司的力作《精灵旅人》系列、《无名的神社》都是其在公司逆境之中力挽狂澜的代表作。
美工部如神话一般的存在，也是这一次《精灵旅人3》的美工部总负责人。
以我的资历，没有任何理由跟他说一个不字。
“你回去吧，下周之前，我需要看到不一样的成品。”
佐佐木高桥摩挲着咖啡杯上的纹理，犀利的目光也随着眼皮低垂而消失。
彷佛并不把我放在心上。
我也不在留恋，停驻了几秒过后，一步一步认真地走出场景组的大门。
我有些很希望自己距离动作组办公室的距离能够再远些，走在过道的时间再长些。
当一个人影挡在我面前，我抬起头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板着脸的表情有多么狼狈。
是田中前辈，带着一丝我看不透的笑。
“洛君，被高桥君教训了？”
声音中并没有同情或者嘲讽，好像只是在平淡地讲话。
“嗯。”我的声音闷闷的。
“不需要多么在意。”
田中前辈拍了拍我的肩膀。
“高桥君是和我同期的同事，那时候我们还是在人设组，但他展现出来的天赋，就是我无数汗水也无法到达的。”
“有时候天才就是这样，无人能理解他的境界，他也无法理解我们的处境。”
“我也曾经和他发生过无数的争执，在他的眼里，我们就类似于他的累赘一般，只会拖累他的进度，他的眼里只有完美，从来不思考到达完美的过程。”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田中前辈，田中前辈讲的话很多很多。
但语气却像是聊着和自己没关系的话题一样轻松。
进入公司也有一段时间，第一次看见田中前辈如此明确的评价一个人。
仿佛我从来都不认识他一般。
“很惊讶？”田中前辈的嘴角有些苦涩，轻松地看出我的心思。
“你自己经历过，才会知道有多么的无奈。”
田中前辈端着咖啡，最后一次拍了拍我的肩膀，消失在公司的过道。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窗外，东京的天空依旧十分清澈。
公司的吸烟室内。
佐佐木皱着眉推开了门，狭小的通风空间中只有七夜前辈静静地点燃了香烟。
“喊我过来干嘛？”
佐佐木高桥语气十分生硬，异样的感觉几乎漫出天际。
七夜悟不语，从烟盒掏出新的一支烟递给了佐佐木。
佐佐木冷哼一声，推开七夜悟的手。
“还是喜欢抽女式香烟？”
“你应该知道我好久不抽烟了。”
“是嘛。”
七夜悟深吸了一口烟，寥寥烟雾缓缓从嘴中吐出。
“洛君的成品我看过，质量比起很多老手都还要高上一个档次。”
“你当初只给他两周的时间，即使他之前学习基础再好，能做到这一步已是相当的不容易。”
“你也是来说教我的？”
佐佐木现在已经略显烦躁，双手交叉在一起，白皙的脸庞上有着说不出的阴霾。
“你不懂。”
佐佐木长呼一口气，一把抢过七夜悟的烟盒抽出一支烟。
七夜悟也配合地为佐佐木打上了火。
“你知道我为什么自己引导洛君？”
“因为洛君背后有人？”
“什么鬼。”
洛君被烟呛到咳了咳，一脸鄙夷地看着七夜悟。
七夜悟也只是憨憨地笑了笑。
“是因为他的天赋。”
佐佐木掐灭烟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
“洛君的简历上没有任何过往的工作记录。”
“只有他从大学到研究生的作品集。”
“你不知道我看到他过往作品时候的震撼。”
“即使我只懂游戏中的场景设计，依旧能感受到洛君在这方面领域上无与伦比的天赋，我比不过他。”
七夜悟默然，看着佐佐木眼球中的血丝，自己手中的烟都不自觉地掉落。
同事这么多年，七夜悟第一次看到佐佐木眼中的不甘。
那种近乎逞强的眼神中带着丝丝落寞。
明明你自己也让人优秀地睁不开眼啊，七夜悟心中默默地想。
入夜，
我有些侧转难眠，盯着天花板良久。
“宝贝，我今天被前辈训了。”
我最终打开手机摁下回车键。
消息立马秒回。
“哪个不长眼的感惹我家臭宝 \生气。”
“咋不问问是不是你家男人的问题 \笑哭。”
“我家臭宝能有什么问题，一定是你那个狗屁前辈错了。”
“哈哈哈哈。”
或许是听到她在为我愤愤不平，我的内心瞬间松懈了起来。
“宝贝，咋还不睡，明天又要起不来了。”
“狗男人，我才不要听你的。”
这变脸速度，我有点哭笑不得。
“那宝贝，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睡吧睡吧，狗男人别打扰我追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