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朽叶修一调整好姿势,平静的用指尖触碰着刀柄。
他的身上已然全是血污,一身和服已残破大半。甚至脸上都几乎斑驳的紫黑血色覆盖,连五官都看不太清了。
他全然不在乎。
他忘记了自己已经杀了多少人,他的身体已经麻木,剑尖在往下不断的滴血。
他手上这柄血迹斑驳的剑刃,是天下闻名的名刀。他的肋差(日本武士的小刀),已经全是缺口,立在地上。
剑锋一侧,微微颤动,他左脚脚尖轻轻点地,将迎面砍过来的兵刃用刀尖隔开。
“杀!”
他的剑尖顺着敌人兵刃快速向上划过去,瞬间切破他的喉咙,一声惨叫,应声倒地。
赤朽叶修一一个踉跄,险些倒在了地上,忙用剑尖抵着地板。
“我的一生便如此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吗,这……便是我的极限吗?可恶!我不甘啊!”
他在心中如此想到,不断的嘶吼着。
“赤朽叶修一,你的刀法果然厉害。招式之间的精准狠厉,纵观日本,也可以排进前十之数,只可惜,你的刀,终究还是差了几分神韵,没有到达“道”的境界。”
赤朽叶修一闻言,缓缓的抬起了眼睛,已经朦胧的眼睛寒光更厉。
他瞳孔微缩,道:“渡边拓也!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赤朽叶家,可不是你能够染指的。”
这位中年白发男子轻轻一笑,缓缓抽出腰间的打刀。
“哈哈,哈哈,乖乖的把三日月宗近交出来吧,你和飞卿是守不住他的。你现在交出来,我便留你全尸,不要赴耦顽抗了。”
“哼……渡边,你真的是越来越天真了。”
赤朽叶修一缓缓侧过头,眼中精光迸射。
“飞卿大哥!”
赤朽叶飞卿提起长刀,挡在了赤朽叶修一的前面。
“你们还有5个,这这么大的阵仗,怕是已经搬空了你们在京都的所有势力了吧。如今,你们带来了500剑客,只剩下你们5个,我们赤朽叶流道场100学徒,50个剑客,也消亡殆尽。为了我手上这一把三日月宗近,你们也当真下了血本。”
“飞卿,我与你父亲相识一场,你还是乖乖的把刀交出来,不要逼我与你刀剑相向。”
“哼,刀剑相向?!”飞卿冷笑2声,“你现在还没有跟我刀剑相向吗?你将我赤朽叶一族屠戮殆尽,就不是刀剑相向了吗?既然你与我撕破脸皮,那便不是朋友,便是敌人。而敌人,是用来杀的!”
“哼,也罢,我已经劝过你了,是你不知好歹,今夜,你赤朽叶一家,注定灭亡!”
“今日,尔等注定成为我三日月宗近的剑下之鬼!”
“休要多言!手底下现真章。”渡边拓也缓缓抬起手来,用食指指尖指向了赤朽叶飞卿。
“杀!取赤朽叶飞卿人头者,30亿日元!”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渡边拓也身后的3个剑客,一拥而上。挥动着他们的打刀,毫无章法可言。
“正本清源,涤荡乾坤!便在今日!”
赤朽叶飞卿一声怒喝!
剑锋落,尘烟扬。
刀光一抹,血色飞溅!
赤朽叶修一听到了刀斩的风声,随着三声惨叫,3人血溅三尺,化做一堆死物。
连斩数人,此时他手中的三日月宗近隐隐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战斗令他兴奋,心中的正义令他沸腾。
这赤朽叶一族代代相承的三日月宗近,如何能让给那些歹恶奸人!
身后剑气纵横,飞卿收刀抬头,看向前方。“还有谁来试刀?”
渡边拓也麾下第一剑客岛田淳一提刀而出,“小辈安敢如此放肆?岂不知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殊不自量!”
三日月宗近缓缓抬起,刀尖指着苍老剑客,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刀后发出。
甲胄也掩不住他雄壮的身躯,目如虎狼,手中武士刀杀气盈阵。
他的勇名响彻日本,乃是一等一的剑客。
但他对面的剑客却浑然不惧,反而提刀前欺,做出了对阵之势。苍白脸上剑眉一扬。
“你便是岛田淳一么?”
“既知我名,还不献剑?”苍老剑客的声音苍劲有力,隐隐带有几分不屑。
“我乃赤朽叶当代家主赤朽叶飞卿!欲取三日月宗近,先过我这一关!”
“只可惜了老先生一代剑家,死到临头竟然做了别人的狗,不得善终,可悲,可叹!”
“黄口小儿!”岛田淳一勃然大怒,一柄长刀直指飞卿!
“我家主剑道独尊,天命在身!尔等不知进退,当真一心求死吗?快快退下!修要放肆!”
“实在叫人讥笑。”飞卿抬起刀柄,“似渡边拓也这等奢侈荒淫之辈,竟也妄染三日月宗近。这是我赤朽叶家之错!未早日斩杀渡边,以至于今日之祸!”
面对威名赫赫的岛田淳一,飞卿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手中的利刃。
“就让我以手中之刀……来纠正这个错误!”
言未毕,飞卿抽刀直取苍老剑客。苍老剑客不甘示弱,挺身而出,两柄银剑相交,顿时火花四溅,尖锐之声刺破苍穹。一老一少战作一团,如电火游走,斗到酣处,但见2道银光,团团裹住。
战数合,飞卿突然一声爆喝。
“胜负已分!”
但一抹寒光如电光炸起!一刀斩断了岛田淳一的长剑!
“生死也决!”
飞卿剑尖一抖,一点寒芒便穿透了岛田的咽喉,一刀封喉!不留余地!
血花在三日月宗近的刀尖上绽放,随即散去……
“……渡边拓也……哈……哈……到,你了。”飞卿决心已定,双手握住三日月宗近,沾有血迹的刀尖垂直触底,身腰下沉,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阿拉阿拉,飞卿啊,你果然厉害,不愧是继承了赤朽叶家勇武之名的人,看来与东野青木不分上下的传言当真。”
渡边拓也不由得咂嘴。
“可惜,你鏖战一个日夜,已经是强弩之末,已无再战之力,你若是于巅峰,我怕是还要避你锋芒,可惜了,现在高下立判,你,赤朽叶家,今日注定灭亡!”
渡边拓也不由得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放肆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废话少说,你个混蛋!”飞卿嘶吼道。
“既然我已经拔刀,便已经有了觉悟。打个架啰啰嗦嗦的,愣在那里干什么,你大概是小学生吧,一个顶尖剑客对付一个没有余力的剑客居然还会有优越感,来吧!”
“这样子,你一定会死。”
“纵然不能胜,也得拼死一试。”飞卿喝道,“来吧,拔刀吧!”
“也罢,在下,大江山流,免许皆传,渡边拓也。”
“在下,赤朽叶红莲流,免许皆传,赤朽叶飞卿。”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两刀交击,铿锵乍鸣!
渡边拓也腰带刀转,顺势便是一刀左撩,将将迎在飞卿刀锋之上,擦出一长溜火星。
一刀过后,渡边拓也开始了施展快刀!
“大江山流,迅刀式!”
飞卿忙抬刀格挡。
渡边拓也抽刀回身。
“动作不错,虽然说并没有躲开。”
飞卿的双臂还有胸口突然划开了一道口子,红色的血液四溅。
“继续享受被凌迟的**吧!哈哈哈”
渡边拓也抬动双臂,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大江山流·裂创!”
“大江山流·坏灭!”
“大江山流·瞬爪!”
“大江山流·影绝!”
飞卿挥动疲惫的身躯,不断用长刀回击。
“唔唔唔唔。”
随着鲜血的不断的流出,赤朽叶飞卿的动作也开始变的滞慢,笨拙。
——看来这个家伙实战经验丰富。
——只可惜,无论如何,你今天都要惨死在这里……
“大江山流·云挪!”
渡边拓也一跃而起,居高砍下的长刀发出了吼声。
长刀砍下的风声如同野兽在嘶吼,直袭耳膜,涉人心魄。
飞卿凝视着渡边拓也的刀尖,在刀尖比风声更急的刹那,他的刀尖缠住渡边拓也的刀刃,
只看见了金属碰撞的火花!刹那永恒!
“赤朽叶红莲流·弧月斩!”
渡边拓也的刀像被无形的墙壁阻挡一般,刀尖倏然地变换方向,被震飞数步。
“看好了!修一!我赤朽叶家的最强奥义!这是我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飞卿将全身的气力都集中到刀尖上。
渡边拓也开始后退,一步两步。他的手上布满汗水。
飞卿知道,接下来的一刀,像是他自己生平的最强一击。
飞卿闭上双眼,将长刀水平握住。他已经进入一种无我的境界,跟随着本能变换驾势。一瞬间,飞卿已经摸到了道的边界,这是剑客所能到达的顶点。
“这是我的最后一刀了。”
飞卿随着风声的呼啸,飞越而起。
“三日月宗近秘传奥义!”
“三日月之舞!”
赤朽叶飞卿的剑,已经无法用快来形容。
在那一瞬间,长刀划过三道光影。
“生剑·死剑·荒剑!”
——这是天人之剑,渡边拓也如此想到。
轰然倒下的渡边拓也的视线里,只有鲜红的血液。
“渡边拓也,这便是,凡间最强之刃!”
飞卿说完这句话后,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大哥!”
赤朽叶修一一个箭步窜过去。
他抱住了飞卿的身体。
“修一……你听着,人之强……在于己。”
“只有自己……掌握力量……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人,做出一番大事业,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就像……当年……先祖一样……”
“修一……你要振作……我不在了……唯有你……才能让世人记住……我们的勇武!唯有你……才能重振……我赤朽叶家神武之名啊!”
夜风轻抚着飞卿的脸庞。
他的意识在逐渐远去。他嚅动舌头,用比微风还弱的声音说道。
——赤朽叶修一殿
——赤朽叶红莲流,免许皆传可。
再也没有力气了,赤朽叶飞卿的头耷拉在地上。
他闭上眼睛。
“大哥!”
“大哥!”
——修一啊,剩下的,就靠你了。
——父亲大人、宫本先生,我也来了……
我死了吗?赤朽叶飞卿感到背上的家纹在轻轻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