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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肆站在操场墙边靠后的位置。周日，校长在操场举办了一个著名的演讲。大部分的学生带着家长来了，但是小肆是一个人来的。原本他是不来的，但他想着还没见过校长，如果在校园里见到，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声“老师好”总觉得十分冒犯，于是抱着这样奇奇怪怪的心情就来了。
他早到了，早到了整整一个小时。为了消遣时间，决定欣赏学校操场的风景。本来体育课上就应该欣赏过了，但是体育老师病了，班主任代上了数学。操场旁边主要有两种树在开花，小肆都不知道名字，“我总有一天是要问出它们的名字的。”他说。
其中较多的，像是浇了一层蛋糊，蛋糊顺着下垂的叶子，纹路分得一层更比一层深，蛋糊后面的枝条像是朱紫色，绝大部分的叶子是青绿的。除了绿色叶子，也有寥若晨星的朱紫色叶子。而少的那种，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稀少的叶子显得非常萧条，但是它有着惊艳的花：一朵朵红莲绽放在枝条上。小肆近处的树，离他几米，却像是往小肆眼里生长的一样，明显和周围的建筑不处一个图层。
落叶和落花上，又长出了菊花。多是五瓣的，虽有六或七瓣的，但是只有五瓣又大又宽，在阳光下慵懒地舒展，其余的躲在这五瓣后面，或者贴在旁边，都是又小又细，若不好好观察，这里的菊花都是一模一样的。中间是黑色的筒状花，像黑犬的眼睛。
这看起来太美了，美得小肆想把他们烧掉。冲天的火光，嘶吼的菊花，幻灭的红莲，蒸发的蛋清……构成一幅绝美的绘卷，在小肆眼前若隐若现。
透过火焰，校长走上了台。校长长着标准的国字脸，头发是很短的平头，眉毛很粗，鼻子和眼睛都比常人大些。身上衣服绷出肌肉的线条，是能透过衣服感受得到的结实。头上好像还有一条白色的带子，或许是红色的？也可能是绳子
接下来，校长对于“孝”，“感恩”之类的话题发表了富有激情的演讲。讲得是热火朝天，但小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些话语磨出的耳朵茧已经封上了耳道。不过校长夸张的肢体语言刻进了小肆的大脑，记忆图像里的校长：健硕的肌肉像有独立的灵魂，给人以古希腊雕塑的美感；强壮双手的每个动作像是在指挥交响乐，又加上了一层力的美感。
在这张图片的下面，可以清晰地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头，操场像得了湿疹。“同学们，尽孝在当下，让我向父母表达自己的感恩，表达自己的孝心吧！爸，妈，你们辛苦了！就放声地哭一次吧，抱着父母哭一次吧！”校长的声音像是在吼。过了几秒，听见一点点的呜咽声。“不需要忍住，不用顾忌面子，就真诚地哭吧！放心地哭吧！”校长又吼道。又过了几秒，哭声如同海潮一般涌来。小肆的瞳孔上，映出了这场“哄堂大孝”。小肆莫名其妙的也想哭，他感觉空气里有一种悲伤的气息，但是自己的母亲不在旁边，抱着别人父母哭也太不像话了。
天上一滴滴的雨落了下来，也许是雨童也被打动了，在云上哭泣。这场“感恩大会”被迫提前结束。“再见，我们很快还会重逢呀！”校长决定用这句话结束演讲。海潮戛然而止。人群很快就散去了，小肆在离去的人群中看见了贾康。贾康十分平静，旁边是他的父亲，脸扭曲成一团，像是修罗的脸。小肆想跑上去和他说话，但是被人流挤到后面去了。
小肆最早来，最晚走。
小肆今天是走路回家，校外的小道停满了车，如果是自行车是无法通行的。“还是这么多人啊。”小肆感叹。小道上只有小肆一个人走着，其他学生、家长都在车里坐着，或者正在往车里坐去，顺口咒骂把车停上来的人。他仍觉得自己是个异类，是玩偶猫中的真猫。
学校高高的围墙另一边，校长在办公室里面无表情地撰写着报告，他写得很快，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什么。第二天的报纸头条，校长意气风发，张开的嘴巴里可以看得出来两只手在腰间伸出，既像是要努力去抓着什么，又像是要用力抓住什么。旁边的文章文笔很好，我想把它在下面誊抄一份，还是算了。
夜幕降临，小肆坐在房间里，他感觉房间里的娃娃变成了恶鬼，向他扑来。他们围绕着小肆开始转圈，每个娃娃嘴里发出不同的怪叫。“怪，越来越怪。”小肆跑到楼下的凉亭，恶鬼没有追来，娃娃自己是不会动的，所以他只要离开房间就好了。亭子里装饰着大量不知名的花，昏暗的灯光下照出一条又一条的白色绸缎。夜里降温了，只穿了单衣的小肆开始发抖。他想摘一朵亭花，指尖碰到花时，又不忍心摘下来。踌躇间，一阵寒风吹入小肆的骨间，只好跑着回家去了。
这次回去什么都没发生，娃娃安分守己。小肆也躲回被窝，慢慢地，被窝里的温暖让他感到安心，一股困意袭来，小肆的意识像沉入深海，睡着了。
这整一个月体育老师都在生病，别的不说还挺可怜的。班主任来代课也挺累的，小肆这个班数学怕是少学了一年，不加课毕业成绩都达不到了。所以觉得是为了业绩，年终奖，是你把老师想太坏了，他只是为了不扣钱。体育也是要考的，但是标准很低，孩子都是好动的，基本上不训练也能达到。
夜里开始下雨，越来越大，寒气也来了，像是冬天回光返照，大半夜把小肆冷醒了。小肆感觉自己好像没有做梦，就到了清晨，但这的的确确是半夜。抬起头看到床边的娃娃，这是他第一次半夜观赏自己的娃娃，一片漆黑看不到微小的瑕疵，感觉是可以算艺术品了。再睡去，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把昨天的经历放了一轮又一轮，迷迷糊糊中，窗外有光线射进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