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3个妹妹
“哥哥。”
“哥哥！”
“哥~哥~！”
哥哥——被清澈的、软软的、带着淡淡温柔感如同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放在鼻尖的棉花糖般的嗓音如此呼唤着，大概是人生至高的享受了吧。
一面咀嚼着与妹妹嬉戏的梦境，我扭了扭身子，换成了平躺的姿势。
“讨厌啦，贪睡鬼哥哥！讨厌你讨厌你讨厌讨厌讨厌！”
柔若无骨的小粉拳被主人竭尽全力地上下摆动着，打在我厚实的被子上发出嘭嘭的声音。然而那动作实在是过于轻柔，以至于我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咂了咂嘴。
“呜~~~该怎么办呢？嘻！”
感觉身侧一凉，紧接着一个温暖的身子靠了上来填补了适才的空虚，有些湿热的呼吸喷吐在我的脖子上。
“啾~！”
柔软的嘴唇压在了我的脸颊上，湿润的触感让我的睡意一扫而空。
“醒了么哥哥？早安~”
我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身旁的人。
这个正紧紧抱着我的人是我的妹妹艾妮，尚未成年的她梳着可爱的梨花头，圆圆的小脸和嘴角那一抹甜甜的微笑是她的标志。并不是自卖自夸，就算在全世界所有的妹妹里，艾妮也绝对是数一数二可爱的那种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做了羞人的事，艾妮浅浅的酒窝上方正浮着一抹红晕。她撅起小嘴，向我撒娇一样说道。
“艾妮刚刚试着做了做早饭哦，哥哥要不要起来尝尝看？”
哦，是吗？一起床就可以吃到自己的妹妹鼓起勇气为心爱的哥哥做的早饭，从这种行为中获得的幸福感即便每一天都重复一次也丝毫不会被冲淡。
这样想着，我伸出手抚摸艾妮娇嫩的小脸。或许是有些害羞，开始她的身子还有些颤抖，不过在适应了一会之后她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安静地躺在我身边，像一个乖巧可爱的洋娃娃。
要不要让这样的时光再延长一点呢？
我开始把玩着艾妮圆润的下巴，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接着我把手移至她的朱唇，她也很配合地伸出她的小舌头像可爱的小动物一样舔着我的掌心。
可爱程度十分，乖巧程度至少也有八分，就妹妹而言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然而新鲜感是无可救药的零分。
就这样，我打定主意，与她四目相对。艾妮那对深蓝色的眼眸带着些许笑意，好像一汪洁净的湖水，纯澈无暇。
接着我拧断了她的脖子。
第177个妹妹
某天我正躺在床上看漫画，突然整个房间都开始摇晃起来。
咚咚咚咚咚！
“喂喂，你干嘛！”
“我饿了，快给我去做午饭！”
我打开门，正双手叉腰瞪着我的这个人是我的妹妹。
说起来，这家伙长得倒还真不赖，五官端正，身材高挑。小小年纪便把头发染成了棕栗色，眼线、腮红、粉底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看上去即漂亮又成熟。再加上她不知为何发育得凹凸有致，以至于乍看上去我和她更像是弟弟和姐姐而不是哥哥与妹妹。
但是即便拥有这样的妹妹，我却一点都不觉得幸福。或许有些男同胞会觉得我生在福中不知福，但是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他们，对这种类型的“妹妹”心存幻想实在是大错特错！
与什么春日X穹、远X秋叶不同，真实世界中的妹妹，绝对不是那么好的东西，至少对我来说，这家伙简直是糟糕透了。
会叫起床、会暖床、会上床。
妄想中的妹妹至少要懂这“三床”之一吧？
然而我家这个，别说对这“三床”一窍不通，对我这个哥哥的态度还十分恶劣。
唉唉，想想真是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不过再怎么说，我姑且也是她的哥哥。于是此时我在厨房里一手端着平底锅一手往里面打着鸡蛋。
她好像喜欢吃溏心蛋？佐料是放盐还是酱油呢？
纠结了一番后，我把成品配上煎好的火腿以及一片面包摆上了餐盘。
“喏，拿去。”
但是坐在餐桌对面的她却皱起了眉头，接着狠狠地把筷子摔在了我面前。
“你不知道我喜欢吃双面熟的煎蛋吗？而且你放的是什么东西？酱油，哈？你觉得这种东西我能吃进去吗！”
“有什么差别吗？”
“有什么差别？你居然还不反省！连准备个早饭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是废物吗？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优秀的我偏偏摊上了你这么个玩意。
看看你这乱七八糟的发型，现在的小学生都知道头发是人的第二张脸了好吗？
本来就是个矮矬子，居然还驼背，你一定要让我低头俯视你才开心吗？
你穿的是什么衣服啊？又脏又皱，天桥下面的乞丐都比你穿的像样。
你这个房间还算是房间吗？说是猪圈也有人信吧？要不要我现在把照片PO到网上去？
成绩也是一塌糊涂，你想被称作永远的高中生吗？
一把年纪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还把黄色书籍都藏在床底下这么没创意的地方。童贞会传染的你知不知道？
还有你现在是什么眼神啊，跟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说话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我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人是一家......”
安静了下来。
好像老师从正门走进来之后的教室。
从极度嘈杂到极度寂静只需要一个瞬间。
并非是当事人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若是不管不顾，她大概能口若悬河地说上半天吧，然而......
“你确实不是我的妹妹。所以、你以为你是谁？”
纤细的脖子被我用手死死地钳住，刚刚如同连珠炮一样的嘴巴如今只能大大的张开。竭尽全力地试图从那一点点缝隙中吸入空气。
“你再皱一个眉头看看？”
理所当然做不到吧，不仅是眉毛，眼睛也已经睁大到了极限，之前威风凛凛的眼神也开始涣散了。
“哥......哥......”
......
短暂地迟疑过后，手中柔软的肉体像海绵一样扭曲到了不可思议的形状。
不过是个赝品罢了，还真以我的妹妹来自居了？
到底是谁给她这样的勇气？
我的妹妹才不可能这么不可爱。
难闻的屎尿味刺入鼻孔。
失禁了么？这个臭娘们。
把我的客厅都弄脏了。
第2449个妹妹
下雪天，唯有呵出的白气是温热的。
打着粉红小伞的妹妹轻巧地走在我的身前。
那活泼可爱的身姿丝毫没有受这两年来第一场大雪的影响。
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地走在雪地上，枣红色的靴子踩出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
“哥哥快看！是雪人！”
“是啊，小丝你也喜欢雪人吗？”
“是啊，喜欢~！”
“那我们来一起做一个雪人吧。”
“好呀~”
小丝从四周把雪聚集过来，而我则是负责把这些雪堆成雪人的形状。不过年纪小的孩子终究是有些没耐心，没过多久她便跑到周围加入了一群小孩子之间的雪仗。
眼睛的话......就用纽扣吧？
正当我构想雪人的细节部分时，一颗雪球砸中了我的脑袋。
“哎哟！”
“嘿嘿，笨蛋哥哥被打中了~”
“你这小丫头，想造反了么？”
“哥哥来追我呀，来追我呀~”
在雪之海洋中，只有白色的世界里。
我看着眼前雀跃着的妹妹。恍惚间，觉得仿佛这是一段永远不会结束的光景。
“啊呜！”
没有注意脚下的小丝摔倒在地，我赶紧走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捉住你了哟。”
“嘿嘿。”
怀中的人儿是如此的真实，那份臂膀着传来的体温绝没有半点虚假。
我开始怀疑真物和伪物之间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可是我......
“哥哥，你怎么哭了？”
“我、我......没什么......只是小丝......你要是不是我的妹妹......那该多好啊。”
“咦？哥哥是、哥哥是不喜欢小丝了么？”
说着说着，小丝也开始哭了起来。
我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珠，或许就这样安定下来也不错？
痛、脑袋仿佛要裂开了一样。
眼前闪过的，是之前2448个妹妹的身影。
那是绝对不能被遗忘，如实质般沉重的罪孽。
我终于明白——
像我这样的罪人，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在这条看不见终点的路上，背负着罪行的我只能期盼着被救赎或是被压垮。
不过这大概也只是奢望罢了。
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能让这份爱真实到使之前的2448份爱全部变成谎言？
至少现在不行。
怀中温暖渐渐散去，化作僵硬的寒冷。
走向归路的双脚不曾停歇，抱着她的手臂纹丝不动。
然而黑色的伞下，只有我一个人。
第872个妹妹
经历了刚才的盘肠大战，香汗淋漓的她正躺在我的身边。
平时常常扎成两束的银发如此随意地散在身侧，挂着淅沥汗珠光滑背部如今任由我抚摸。
“哥哥你好坏哦。这种事情可不能让邻居知道了！”
“是是，放心好了。实在不行我们可以搬家去欧洲生活。”
“欧洲啊？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呢。”
事后总是伴随着这样毫无营养的对话。
经历了这么多个妹妹，偶尔也会出现这样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妹。
老实说，看着一个外人笨拙地竭尽全力来喜欢我多少也有些乐趣。
然而就算如此，这样的人......我没有办法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来看待。
只是想要个女朋友的话，哪里找不到？
我要的是妹妹！妹妹！妹妹！
糟糕，心情激动之下，忘记了身旁还躺着个人了。
把骨头折断的尸首粗暴地踹下床，我打算好好睡上一觉。
第2917个妹妹
周围是一片血海。
封闭的房间隔绝了窗外的月色与星光。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桶和刷子。
头上出了些汗，不过总算是完成了。
我看着自己的杰作。
一片血红的房间。
并非形容，因为用来粉刷墙壁的材料，从最开始就不是红色的油漆而是某个刚刚死去妹妹的鲜血。
大块大块的血色好像有生命一般流动着，在墙壁上自由地滑动着、滴落着。
让人不禁幻想那具被随意放置在墙角的肉体是否还活着。
活在这个房间里。
从来都不是妹妹的她却比任何妹妹都还要称职，不过此时此刻，它也不过是一具发臭了的尸体罢了。
血腥味混合着腐臭味的房间。
我却一步也不愿离开这个地方，陶醉于这份无趣。
并非是有多眷念，而是——无尽的空虚。
思绪闪回到十年前，那是一段即便被光阴掠过也不会丝毫褪色的时光。
从世界各地被选中的九百九十九人。
每个人都抱持着无论如何也要实现的愿望。
赌上性命、赌上信念、赌上灵魂，彼此厮杀的战争。
说是尸山血海也不为过，宛如地狱般惨烈的一个月。
存活到最后，立于千人顶点，踏过其他所有人的尸体站在巅峰的那人。
无论是怎样不可思议，怎样难以置信，怎样离经叛道的愿望，都将化作现实。
在此之中——
有想统治全人类的恶棍。
有想成为世界首富的吝啬鬼。
有想让所有人都能幸福的伪善者。
有希望太阳熄灭的毁灭者。
有希望爱人复活的痴情男子。
有希望长生不老的垂死老人。
有**爆炸，想成为后宫之王的高中生。
有神经错乱，想回侏罗纪看恐龙的书呆子。
一场场战斗，不仅是力与力、血与血的厮杀。
更是不同愿望之间的碰撞。
最终，持有最为灼热愿望的我，在这修罗场中存活了下来，笑到了最后。
“我想要......妹妹。”
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最伟大的愿望。
可爱的妹妹，傲娇的妹妹，温柔的妹妹，软软的妹妹，怯弱的妹妹，能干的妹妹。
什么样的妹妹都好，我想要妹妹啊啊啊啊！！！！！
第二天睁开眼睛时，我听到了宛如福音礼赞般的嗓音。
“哥哥，起床啦~”
当我看到她的一瞬间，关于她的资料和知识就被输入了我的脑内。
这是上帝赐给我的礼物，这是我最最亲爱的妹妹！
“哥哥，怎么啦，你怎么哭了？”
我无法抑制激动的热泪，我一把抱住眼前的妹妹，开始忘情地嚎啕大哭。
“啊......真是拿你没办法呢，笨蛋哥哥。”
温柔的小手轻抚着我的后脑，这比什么都让我更加感到安心。
从那天开始的每一天就好像曾经我梦中祈盼过的那样绮丽。
安稳的，风平浪静的每一天。
在妹妹身边，看着妹妹微笑，看着妹妹撒娇，看着妹妹发脾气。
就算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发生，我也会不自觉地笑出来。
就算只是和她并肩走在路上，我都觉得无比的幸福。
偶尔路过相熟的邻居，我便会大声的说。
“这是我的妹妹！”
然而美好的日子。
在一声汽车喇叭的长鸣中结束了。
我最后看到的，是如同精疲力尽的蝴蝶般坠落的，哀伤而脆弱的身影。
适才的笑脸破碎得认不清容貌，纤细的手足像干枯的树枝般折断。
洒满鲜血的地面。
大概是我这辈子都不愿再第二次展开的画卷。
神明的恩赐消失了。
我本是这样认为。
然而只是第二天，当我打开房间时，已经有另一个妹妹穿着围裙在做早饭了。
“啊......”
一时还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灌注进来的讯息让我的大脑感到一阵阵晕眩。
“哥哥，你醒啦。”
这大概是，把我从地狱中拯救出来的天使吧。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日子这样一天天的流逝。
只是内心深处依然在隐隐作痛。
虽然很不公平，但是会把她和之前的妹妹做比较也是人之常情吧？
这真的是......我日思夜想所祈盼的妹妹吗？
直到有一天。
“哥哥，这是我的男朋友哦。”
站在她身边的，是一个脸上带着有如四月阳光般和煦微笑的男孩。
这不是我要的妹妹！
当我回过神来，地上只剩下两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
如我所料，当太阳再次升起，我又有了新的妹妹。
但是这样的东西，真的是我要的妹妹吗？
能够随意替换的、犹如零件般的存在。
我所祈求的，近乎等价于生命意义的那个妹妹，到底在哪？
从那天起，不符合我心意的妹妹被一个个抹杀。
一天又一天，我短暂地拥有了无数的妹妹。
像小猫一样柔弱的妹妹。
很会撒娇的妹妹。
厨艺很棒的妹妹。
擅长玩游戏的妹妹。
喜欢穿女仆装擅长做家务的妹妹。
傲娇的黄头发妹妹。
能干的银发妹妹。
一句话不说只是看书的妹妹。
一大一小活力十足的组合妹妹。
互相之间有心灵感应，性格却天差地别的双胞胎妹妹。
温柔到即便在死前也是微笑着的妹妹。
身患中二病以为自己是不死之身的妹妹。
能够预测未来还没来得及见面就自我了断的妹妹。
然而这些妹妹，真的是我的妹妹吗？
除了对我的称呼是哥哥，其他的东西，和其他女孩子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妹妹这种生物，到底有着怎样的形态又意味着什么？
我想要的，深深爱着的，哪怕豁出性命也想得到的，又究竟是怎样的妹妹？
拥有过太多又失去过太多的我。
已经回不到当初的我。
早已在不知是哪的某处，遗失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拉开厚重的窗帘，推开紧闭的窗户。
独属夜间的清新空气涌进来稀释了房间里的气味。
风吹着我的发脚，我抬起头。
繁星闪烁的夜空中恰好有流星划过。
神啊，请给我一个妹妹。
我以最大的虔诚祷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