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田野有一股令人怀念的泥土气息。
在阳光照射升温的瘙痒中,璟楪缓缓睁开了双眼。
挑开一缕调皮的金色,她纤细的身躯从床上挺起后仰伸展。
夏季热情的早晨,阳光贪婪的倾倒在少女洁白的纱裙之上,光与影一同勾画出单薄纱衣下的曼妙身材,迷人的曲线转瞬即逝。
她眯着海蓝色的眼睛,挥舞着手臂挣扎了几秒ヽ(≧□≦)ノ,最后还是敌不过重力与睡意,重新倒回床面。
金色的长发在白色画布上扑出一幅向日葵。
“困死了,再咪一下会吧......”
她揉了揉眼睛,缓缓闭上又睁开一条缝,看着十字格窗外的天空是美丽的蔚蓝色,
明明打算继续睡的,困意却退却了。
她隐约觉得眼前场景十分重要,还有一种离别一样的惆怅;
窗外的蝉鸣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连母亲吃早饭的呼唤都渐渐模糊;
没完成的暑假作业,答应同学要去看的电影,还有无数渐渐模糊的生活细节,无形的距离感似乎昭示着这一切都在离她远去。
会不会我已经死了,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呢?
“给老娘起来你个懒狗!!!”
突然炸响的脑中把她从脑洞世界中拽回来,依然慵懒的她滚到床头柜那一边,半闭着眼睛开始摸索闹钟。
用力的一按,闹钟非但没停还更响了。
蝉鸣混合着母亲的呼喊在她耳畔回荡,约定的幽灵将无形的语言送入她的脑海,看凝固的阳光一点点渗进来......
她抬起头,发现闹钟并没有响,但是她醒来了。
爬出阴冷坚硬的睡眠舱,璟楪开始在不足6平方米的狭小舱室里洗漱更衣。
似乎因为这次选的梦境太过安逸,今天的她比往常晚了5分钟苏醒;
她照例打开全息电视,嘴里嚼着洁齿胶,开始通过居住舱狭窄的窗户俯瞰今天的西都。
这座没有变化的永夜之都,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与横跨天际的全息投影似乎已经代替人类成为了城市的灵魂,而永远繁忙的浮空高速路却一直是她的骨血——而两者对于公司而言都是牟利工具,差别在于前者会思考。
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阳光,毕竟这个星系的恒星归公司所有,不可能轻易让这些太空老鼠照到一点。
穿上那件挂满衣柜的白大褂,简单修理一下不听话的刘海,带上终端手环,边走向空轨站边翻看睡着时的社交平台与公司的信息,璟楪终于开始了又一天的社畜生活。
车厢里已经挤满了人,在各种颓废社畜吃惊目光的洗礼下,身着白大褂的研究院璟楪自然的挤进了车厢。
“她这是研究员的制服吧?怎么会住在外区?”
“你别嘴碎,新来的,这可是逼董事会出台新福利法的大人物...人家不想在腐朽的内环生活,那是思想觉悟高!”
“别说话,璟楪小姐不喜欢议论。”
一如既往的无聊对话,这些受过她恩惠的愚民只会一味的神化她的形象,即使曾经一起参加过反抗活动的下属也短视到视她为神明,殊不知“神”本身并不是有意改善这一切的。
不过如果仅仅因为个人魅力而认她为神的话,她并不讨厌这些实话——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从赞许里获取力量有何不可?
要不是当局禁止她在公司管控下链接网络,她说不定就去当Vtuber了。
不过果然还是很刺眼啊......那片蓝色。
空轨行驶到内环区上空,那片与她的家乡一模一样的天空与田野刺激着她的神经。
不存在的气味与头痛覆盖了她的感官,然后就是浑浊的车厢空气味道,两者的交替让她感觉仿佛在未穿越的过去与现在之间反复跳跃,有些分裂的思绪让她强烈的想笑。
当然她忍住了。
迫不及待的离开那个体味腌罐,来到研究所门前的她突然发现了一位不速之客——黑西装配纯白领带,那是后勤部的外勤干员。
干练的黑色短发,清秀柔和的面部线条,挺拔的身材与平缓的曲线,再加上一幅嚣张的墨镜——科尔.索拉里斯煞有其事的模仿的确接近大部分人心目中后勤部特工的形象,然而她无处安放的小手却打破了她苦心经营的严肃气氛。
现在她一只手在转笔,一只手在空中玩着虚拟数独,严肃的脸上笑意全无。
璟楪差点就笑出来了,但是她经受过专门的训练,是不会轻易笑场的!
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猎物,科尔立马慌张的把笔与数独触显揣进兜里,视线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回到璟楪身上。
“喂”她清了清嗓。“我这身不错吧?”
“噗○( ^皿^)っHiahiahia…”
除非憋不住......
“喂,有这么好笑吗?”
她略带不满说着,紧张的环视四周,似乎在防范周围人不善的目光。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璟楪就摇着头走上前去,为她整理了一下褶皱的领口。
她温热的呼吸触及科尔敏感的皮肤,触电一般的质感让她下意识的想后撤但是又无法行动,只能带着参杂着害羞的满足容许她的行为。
“他们说在后勤部待久了会变成傻瓜,我还以为都是在开玩笑。”
完成整理的璟楪拍着科尔的肩,一脸严肃(装的)
“现在看来说不定是真的,毕竟部长都变傻了( ̄︶ ̄)↗ ”
“喂!我只是想试试...”
“不过除去那个墨镜,我觉得还是很适合你的,很帅气呢。要是我肯定穿不出这种感觉。”
璟楪满意的撑腰,忽略某人脸上的一抹殷红,转身向茶水间走去。
“进来叙叙旧吧,科尔部长?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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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上面想换掉我,选别人来负责这个项目?仅仅是因为我可能参与过716游行?”
在这个完全隐蔽的私人密室里,两人一直以来的伪装才暂时接除。
“可能他们已经查到了能证明你是一系列事件主使者的关键性证据,比如一段记忆,或者民间记者无意间拍下的视频...总而言之,这次不仅我的话没有分量,莲那里也一样。”
在外面科尔很乐意维持自己“地主家的傻孩子”人设,因为这代表着完全的安全——家族是后盾,而傻孩子则是无威胁无能力。
没人会啃一块没肉的排骨,更别提还有一条恶犬守着呢。
但是一直允许他人侮辱自己的自尊时常让她几近爆发,有时来自家族的不信任也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但是为了辅佐璟楪的复兴之路,她愿意略微牺牲一点自我。
“也就是说,董事会收到指示了?真是阴魂不散啊,上次完成刺杀的人联刺客还联系的到吗?”
“刺杀治标不治本,而且经过上一次事件,他们的防御已经大大加强了。”
“可是木卫四协议的核心文件依然在我手里,除了我没人能进行这些实验,太危险。”
“他们不介意搭上几条人命的。”
科尔叹了口气,从密室茶几下面拉出一个装酒的冰桶,开了一瓶罗木伦果酒,简单的倒了两小杯。
“他们很快会要有动作了,可能就和你的项目有关。”
酒杯轻摇,微抿一口,微酸的酒液太过年轻,只有忍过一段酸涩才能触及丝缕甘甜。
“那就让他们来吧。”
她笑的豁达,昏暗的灯光穿过酒杯散出琥珀色的凌波,眼中满是持棋者的从容。
“我可能看不到公司坍塌的那一天,但是那一天一定会来,很快。”
短短的两句话,蕴含的巨大信息量却骇的科尔说不出话。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她感觉恐惧与悔恨一起爬上了她的脊梁。
“这是艘必沉的船,但也算是个合格的对手,拉我一个也不算什么。”
“只是你和莲要赶快脱离这具尸体,无论靠家族也好靠我给你们的知识也好,建立一个能够减缓甚至抑制人类文明衰退的组织...当然这只是我的愿望,你们大可以在大灾难降临之前躲藏起来,等......”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科尔猛地站起身来,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
璟楪惊愕的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对充盈着眼泪的褐色瞳孔。
“为什么我想追随你?难道只是因为腐朽的世界吗?难道我的行为都是不求回报的义举,只为了后世的美好未来而努力吗?难道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看不出来,我都是为了......”
她说不出来了,哽咽着走出了密室,只留下一脸懵逼的璟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