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叫做耘。他们家世世代代都在一片土地上努力耕耘,大家都认为只有努力耕种才是正途,所以也给他取名叫耘,希望他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但他不一样,他不甘心,他从小奋力读书,幻想着以后能靠着自己的努力权倾朝野,娶十几个老婆。他奋力读书,日日夜夜,孜孜不倦。
但天不随人愿,他落榜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家人都劝他别再考了,而亲戚们都说他是败家子,是废物,是一个拖垮家业、不孝父母的烂人。
男孩,不,男人最后不堪忍受这种折辱,离家出走了,去了一个南边的大城市,他要主宰自己的人生。男人在茶馆写过话本,在码头搬过货,甚至在青楼做过帮工。看着楼里的赢乱奢靡,他越发不甘,凭什么努力的自己却比不上这些个天天酒池肉林的纨绔子弟。难道生于富家就真的优秀吗?他觉得不见得,他见过太多嘴上花好稻好实际上却始乱终弃的人了,无论是在茶馆还是青楼。
转眼男人距离而立之年只剩短短四载。他回望自己二十六年的人生,他看懂了很多,也看透了很多。比如家人的劝诫,比如自己与富人的差距。
这天在码头搬完货的男人,一反常态,慢慢的走在大街上,看这身边的车水马龙。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渺小,原来自己从来都没有主宰自己的命运,从来没有控制自己的人生。男人笑了,笑的比前二十六年以来的任何一天都要灿烂。他在嘲笑自己,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可以如烟花璀璨,再不济都要博一个昙花一现。没成想自己也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空想家。
男人回家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一路游荡着,一步一步慢慢走进了一片竹林。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照进这片林子,徐徐的微风吹过,把竹叶子吹的沙沙作响。男人想,自己能死在这么一片美丽的景象中也算是不枉此生。他解下了自己的腰带,准备了解自己。
没成想,在往生的路上,腰带突然断了。男人重重的摔在了在了地上。一声娇喝从头顶传来:“喂,想死也找找地方好吗?”一个叉着腰的姑娘弯下腰看着他的脸又说:“特地跑到我那么美的竹林里来死,你不觉得煞风景吗?再说活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你连死都敢,居然不敢活下去?真是懦夫。”是啊,连死都敢,有什么不敢活下去的。看着天上那一片美轮美奂的赤霞,男人突然不想死了。
往后的一个月,男人每天做完工就到城里最好的吃食店买一份枣泥糕,然后往那竹林里去。每次见着那姑娘,他都说是为报救命之恩。而姑娘看到他舔着脸一天天往她的竹林子里挤,倒也不恼,天天心安理得的吃着他带来的枣泥糕。日子一日一日的过去,那枣泥糕的甜也慢慢的一丝丝渗入她的心房。
之后姑娘知道了他惨淡的人生,男人也知道了姑娘是个小仙女。于是姑娘决定带着男人一同踏上修行路,虽然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但多修行一日男人就能在她身边多待一日,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走南闯北,一路欢歌笑语。男人的天赋倒也超出了两人的预期,一时间居然快要赶上了姑娘。两人也更是欢喜,男人便趁此机,向姑娘表白。男人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那天,天气很好,天蓝蓝的,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甜美。
确定了关系的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姑娘提出要去男人家里拜访,虽然男人不愿回到那个伤心地,但还是在姑娘甜美的笑容下投了降。等到了男人的家乡,姑娘提出先去看看这里的父母官是不是个廉洁之人,男人虽然疑惑,但也同意一同前往。于是两人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蹲在了县官的墙头上。两人静静的听着,却没想到县令竟语出惊人。这县令私下将一些学子的县试成绩与出了钱的富家子弟的成绩对换,从中牟取暴利。
“也不知道前几年那个傻子为什么不考了,他可是次次都拿了县试第一,这钱也是赚的最多的,可能是觉得自己真的考不上放弃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呃,你!”
在墙头上的姑娘楞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男人居然真的会暴起杀人。她赶紧跳下来,用自己白净的小手紧紧抓住了男人因为愤怒而沾满献血的大手。握着这只明明沾满鲜血却在微微颤抖的手,她的心里也很难受,但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拉着还在愣神的男人到了一处城郊的破庙。
破庙里,男人蹲在地上有些歇斯底里,抓着姑娘帮他梳理整齐的头发。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笑,甚至从出生,他就被人掌握在手中,随意拿捏。
有些凉的小手敷上了他正抱着头的手,男人漠然的抬起头,空洞的眼神中映射的是姑娘苦涩的笑容。他忍不住了,眼泪如决堤般落下。这是男人第一次哭,连决定埋葬自己时,他都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没事的,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别怕。”
高大的身躯依偎在娇小的身体上。是啊,还有她,我至少还有她。
一夜过后,两人紧紧牵着手,往南方飞奔而去。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一名乾元境的大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杀了人还想走?真当我佞殁县无人不成?”
两人赶紧应战,靠着这些时日培养的默契,一时间竟然与这人打了个不相上下。那修士眼看不妙,赶紧开口道:“喂,那小子,想不想知道你的成绩都卖给谁了?”男人手上一顿,但立马又调整过来,又重重的给了那修士一拳,那人硬接一拳,顺势与两人拉开了距离。在自己嘴边重重的抹了一把流下来的鲜血,冷笑一声又开口说:“是你那些说你败家,说你不孝的亲戚啊。说起来真是可笑,你的父母还从中收了钱呢。该说你是倒霉呢还是倒霉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修士扭曲着脸嘲笑着。
“闭上你的臭嘴!”
“不可!”没来的急阻止已经冲过去的男人,姑娘只能赶紧也冲过去给他打掩护。可已经乱了分寸的男人怎么会是那大修的一合之敌,转瞬之间便败下阵来。
跪在地上的男人,用凶恶的眼神看着那个重伤他的修士,仿佛要将他洞穿一样。
“哦吼吼吼,别那么凶的看着我嘛,作为你的临终礼物,刚才那些话,可都是真的哦。”
“什么?”
没等男人反应,修士已经举起了手里的长剑。一剑挥下,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落下,反而一声爆炸就在他的脸前响起。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了他,他睁开了因为恐惧而紧闭的双眼。睁开眼的他先是看到了远处被炸飞的修士的尸体,而后看向了抱住他的人。
因为爆炸的缘故,姑娘的身上有些狼狈,她正在对着他笑,仿佛背后那道正在流血的足以致命的剑伤对她毫无影响,她笑的是那么甜,就和那一天一样,一样灿烂。
“你知道吗,自从在码头看到那个正在搬货的家伙,我就喜欢上了他。那是我第一次动凡心。我偷偷的跟着他,看着他在茶馆递话本,看着他在青楼做帮工。”
“别... 别说了,你需要大夫,我有药,我的药在... ”
“嘘,听我说完。后来有一天那个家伙居然想自尽。真是的,姐姐我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去死吗?我就赶紧把他救了下来。我带他走上了修行路,带他走南闯北。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向我表白了。你知道那天我有多开心吗?”
男人红了眼眶,他紧绷着身躯,生怕姑娘下一刻就支持不住。“别说了,竹子,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我不能... 我我不能让你也离我而去。”
“没事的。”姑娘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站起来的动作虽然很慢,但很稳。“听了别害怕哦,你知道吗,我可是何家家主的妹妹哦!”站直了之后,姑娘又露出了笑容,仿佛在说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一般。她伸出手摸了摸男人轻轻颤抖的头,“没事的,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我一直都在。只不过我现在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你愿意回竹林等我吗?”
男人这辈子第二次哭了,哭的歇斯底里,他不停的点头说:“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
姑娘笑的更甜了,她又开口说道:“我可能最近都没有机会回家了,记得帮我回去看看我的小侄子,他也和我一样爱吃枣泥糕。”
“好... 好”
姑娘转过身,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压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嗓子说:“那我就先走了,你要好好的... ”
“一定,一定要回来啊,我等你。”
“一定。”
说完这句,姑娘一步一步向着东方的一片森林走着,虽然走的不快,但很坚决。没多少时间她就消失在了森林里,男人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哭泣着,没人知道那夜他哭了多久。
五年后成了道君的男人又回到了竹林,他在竹林一旁的山上选了个位置,修了一个小平房,并把这座山和自己的道号一样叫做竹临。而山下的城镇因为一位得道大修的入驻,也将城镇的名字改为了竹临。
到了现在,男人最喜欢干的就是坐在平房旁那处小池塘的边上。因为这样他就能看见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他都会拿出一盒她最爱吃的枣泥糕,吃上几口,看着姑娘就那样在夕阳中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对着他露出那个甜美的笑。
“我会在这里等你,一直等你,所以,你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