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不可阻挡的落下。
大概有不少人已经明白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在帕菲特披萨店继续援助的店长也好,还在拨打无人接听电话号码的书店店员也好,在路上朝黑色鬼面具挥舞特制辣椒水拖把的俩男生也好,躲在他俩身后给他们撑着伞的披萨店员也好。
“快把她扶进来!矿泉水再拿一箱出来!”
“接电话啊,接电话啊...”
“你不要过来啊!!!”
“不要靠近我的身边啊啊啊啊啊!”
“人家压根没理我们,快往回走啦!”
他们只是尽力而为,在这场将他们卷入的暴雨中搅动不止。
或多或少跟这场暴雨有关的人们,或许掌握着一定程度的细节。在P市医院住院部的房间里,那个已经是孩童外表,还在呼吁着的大明星也好,在楼梯里一边下楼一边给在校园里避难的女友通话的小百面也好,拿着手机给大明星录像,顺便看着病床上的女画家涂抹色彩的前小混混也好。
——但愿我的声音能起到些许作用。
——但愿肉郎一切安好。
——但愿人肉查不到这个地方...
但他们都无法知道这座城市之后的走向。
即使掌握相当程度的信息的人也不能置身事外。正在搬运动物撤离的摩托女也好,刚刚救下特别顾问的橙色旋风也好,那个变戏法的特别顾问也好。
“她到底什么来路?”
“这种事情,到时候她来自首的时候您们倒杯茶慢慢聊不好吗啊疼疼疼~!”
“我只是想说说话帮你转移注意力。”
沁阳给渊简单处理着伤口,这个平时喜欢皮的家伙现在坐在地上吱呀叫唤,索性耳机一按,让红苗一起听到他的叫唤。
“你还活着啊。”
“不要这么失望嘛,半死了已经啊啊啊啊疼!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游行的市民暴动,现在正在楼下几层翻天,我本来想招呼几队回来收拾一下,但是...”
听着红苗描述,左手被沁阳包扎着的渊看着右手上的手机屏幕,因疼痛紧闭的嘴角又扬起来:
“警卫队过来了~?”
“没错,那帮混混就算拿着枪炮也只是混混而已,突围的一只警卫队马上就到,他们给我们下了撤离的命令,你们能走就走,走不了的话,见到了记得举手投降表明身份,别吃枪子。”
“这么说来这里很快就会...”
话音未落,整层楼的灯光就突然熄灭,随后应急灯亮起的微弱光亮照出二人的脸。
“果然~”
防止神秘人用转生机器的转生逃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断这栋楼的电,渊收起手机,轻轻把左手抽回来。
“就算突**况,您这手也还是稳中稳啊~”
以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他对还打算上来招呼自己的沁阳微微一笑:
“剩下的我自己处理就好,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这话里的意思现在对于沁阳绝对是毒药级别的,她靠过来的动作戛然而止,最后问出一句:
“你确定你没问题?”
“实际上,问题还有,肋骨啊,肩骨啊感觉都有点不对劲,我就等着医生来抬就是了~”
“这时候你不是应该说‘我没事’让我放心吗...”
“您可真会开玩笑~”
“不会说谎的渊,是吧。那好。”
沁阳按着耳机报告一声:
“红姐,我去支援灰哥了。”
慢慢吐出一口气,渊右手按着胸口,突然想起来地叫沁阳:
“诶等等,楼梯的门我锁了,钥匙在这...”
咔嚓一声脆响之后,落地的沁阳回头说道:
“啊?我以为你钥匙扔了嘞。”
渊除了悻悻低头看向地面叹气还能怎么样呢:
“是我格局小了哈,那又什么办法呢,我就算再怎么发力助跑加下落,也是没办法一脚踹开锁的啊,哈哈哈哈~”
橙色旋风消失在楼道里,渊的叹气里开始加上一些放松感:
“真的,我不用跟您战斗真的是太好了。多亏了由缚先生,之后我一定带点好烟去监狱探望您~”
他扭头看向窗外的狂雨,似乎视线所及的是这片雨水之外的什么上:
“舞台已经到如此局面,主演已经开始终幕,谢幕就在前方。我如约定的一样,到达了这般局面了哦,赵,能,先生~”
拖着伤痛的身体站起来,他从胸口的衣服内袋里,取出那条出门时带上的小熊围巾,就算经过了刚才的战斗,这条围巾也被保护的很好。
“心怀远大志向的枭雄和人之常情的老笨蛋,二者都想当的您,真的是很麻烦。既然现在这二者都已经实现,我就是时候,去收取我的报酬了~”
相当温柔的托着围巾,渊朝着昏暗的走廊前进。
“没办法亲自去看上方的终幕,实在遗憾~”
丢下这句话,他消失在一片昏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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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亲自上去揍他!
持着这个想法,披裹在墨绿色风衣里的灰良,以最快的速度攀登着层层楼梯,将整个城市的喧嚣抛在脑后。
警卫队?黑色面具?游行的人群?
——不关我事!
神秘人,那位老友就在上方,这是现在唯一重要的事情。
一路翻看李来音发来的文件和图片,让经历过一系列事件的灰良能够将一切串联起来,连拼带凑出一个烂到不行又完全合理的真相。
知道这个真相并没有让他豁然开朗,只能给他添堵,越来越堵,越想越气,这不畅快感催动着他靠奋力前进来发泄。
但是他没有失去理智,即使脚下平整的楼梯开始倾斜,垂直的墙面开始歪倒,四周的场景如梦境一样模糊变化,他也知道这并非幻觉,从某个角落传来的老友的声音也确实可信:
“等你好久了,灰良。”
好歹现在没人管他骂不骂脏话:
“我去尼玛的绝对真实投影仪!!”
第一次投影出来的,是大型商业体的门口,快餐店前,小型游乐设施摆成排,小型旋转茶杯,充气城堡,还有蹦床都完全满载。小孩和家长在其中玩的十分开心,生意不错的工作人员也笑的很灿烂。
看起来就跟现实中没有任何区别,但灰良脚下踏着的依然是依次上升的阶梯,旁边摸着的依然是扶手,在知道这是投影仪的作用之后,要保持稳定上升也问题不大。
拥有最高权限的绝对真实投影仪确实能够以假乱真,将周围的环境投射成想要的样子,但投影仪终究是投影仪,本体一定是在投影的环境里,结合自身真实的环境,寻找一束微微红光发出的地方并不是不可能。
甩棍完全伸展开的响声在绝对真实投放的声效中显得十分薄弱,不过当灰良大力砸下,将那台价值不菲的投影仪敲成等同于收废铁的价格后,这声音就占据了主导。
就是神秘人通过广播发出的声音还是很恼人:
“我还在学校里时找的第一个兼职就在这里,给路人发传单,单纯用工作时间计算价值,心中设想着未来自己的生活,却如同雾里看花,外表还一副充满精神的样子,把花花绿绿的单子递到各种人手上。”
“谁都是从这种懵懂的时候过来的!”
继续冲着楼层,灰良爆发出叫喊,他不在乎有没有被听到,而老伙计的声音在这时变成了中年女人的语调:
“我宿舍里那几个损友这种时候脑子里肯定在回味昨晚看的小电影,但我那时候干的最多的一件事,是盯着选择茶杯中间那根会从顶上喷出小彩球的柱子看。”
“我感觉我们就是从柱子里喷出来的彩球,奋力朝高出、朝放眼能望见的外面蹦跳,然后坠落。哪怕恰好落在边缘卡住,也会被检查的工作人员推回去,无法真正到达外面。”
“即使是现在,我也还在旋转茶杯里面。”
灰良将这些话暂时性的无视掉,这一步踏稳之后,周围的环境又一次变化,带来一片泛出绿色的草地,响起战场里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和炮火的轰鸣。
一颗子弹从灰良的侧脸划过,除了没有那阵风以外,真实的让人有股想要找个掩体躲避的冲动。
但灰良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往上跨步,任由飞速而过的子弹“穿过”自己的身体,只有在敲碎这一台投影仪之前,他朝着投影里那只不断前进的部队看了一眼,其中走最后的家伙正在给手枪上弹,但之后瞄准方向似乎有些...不对,而喷彩球的旋转茶杯又出现在旁边喷的挺欢。
“现在想来,我当时去参与这个行动就是纯属脑抽。”
“我觉得你现在抽的不比当时的差!”
继续进行着是男人就上xx层的行动,灰良在耳机里听着楼下、整座城市的进展,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急先锋载着急急国王,总而言之就是急的不行。
这一次投影仪放出的是昏暗的下水道,交错又并列的管道中只留仅供一人通行的道路,老鼠的吱吱声和昆虫翅膀振动的响声躲藏在管道缝隙里,神秘人跟着同行的管道工一起拧着松掉的螺丝,在这疯狂诱发幽闭恐惧症的环境中,俩人看起来怡然自得。
旋转茶杯也能在这里旋转,喷吐出彩球。
“回来这段日子里,我得承认我过的很不错,特别是灰良,之后你我、渊和红苗,我们相遇了。”
灰良也承认那段时间自己也过的挺好,工作顺心,玩的也开心,但他现在只想对着前面挂在墙上的投影仪来一记报废棍击。
情况在这时候发生变化,首先是一个爆炸,就在灰良现在的楼层上方,他预估就在上一层,其次,是管道中突然钻出来一个双手紧握手钳的黑色鬼面具。
这个人的闯入刚好挡在投影仪前面,让周围的环境刺出雪花屏一样的参差,而这家伙本身分出两道模糊的影子。
灰良以标枪姿势投出的甩棍从左边那个影子中穿过,三个鬼面具一齐做出挥舞手钳的动作,很明显大型手钳作为工具有着自己的用途,但当做武器使明显过于笨重。
只需后退半步侧开身,灰良就躲开这看起来致命的一下,甩棍在这时命中投影仪,传来玻璃和一些零件破碎的声响,黑色鬼面具的两个影子便原地失真起来,灰良就刚好能一个踏步来到还没缓过挥击力道的真身前,一拳照着面门猛击,打歪了那副他今天看着就想吐的面具。
趁着这家伙后仰,灰良双手握住手钳,又对着那个额头狠狠一击头槌,让那家伙继续保持后仰,同时夺械在手,现在很急的他立刻追击,这手钳要是大幅度斜着往下敲,是个人都得踉跄,所以他弯腰俯身,端平手钳回身一击横挥,手钳把手和钳身稳稳击在这人双腿肚子上,使其跟突然踩到香蕉皮一般躺倒在地。
之后,这个手钳就是完美的正骨工具。
力道把握在刚好脱臼的地步,灰良用膝盖让凄惨的号叫终止,神秘人老伙计的声音就透露出歉意:
“我早告诉他不要来拦你的,这家伙非不听。”
灰良扭动两下脖子,抡起手钳向下猛砸,把还剩一口气的投影仪彻底报废,将手钳随意扔在旁边叮咣乱响,从冒火花的残害里抽出甩棍,他衣领一提,只身前往最后几层楼梯。
“你路过这么多层,里面藏着的黑色面具们会好好招待接下来上来的人。他们带的枪械只会在警卫队来的时候用,但你的同事们免不了挨揍。”
“如此费心还真是辛苦你啊!”
倒数第二层并没有投影仪,只有一地,字面意思上堆积一地的人,晃眼看过去,倒都还在喘气,神秘人的解释立刻跟上:
“请不要在意,这些都是占领这里时搜捕的工作人员和他们的上级,没有抵抗的我都让他们睡了。”
一路延伸至这一层房间里的血迹,大概表明了有抵抗的人堆在哪里。
灰良只是扭着脸摇头,继续登上楼梯。
——敌人也利用,队友也利用,民众也利用,甚至连自己都利用了。老兄,这条道路的尽头,到底有什么啊?
——这真的能帮你跳出旋转茶杯吗?
当门一脚,他踏入顶层的走廊,又一次爆炸前来迎接,这次他看清楚了,刚刚那一次和这一次,都炸的是通往这里的电梯。
大型天文台,顶层电梯和楼梯都只通向这里,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能透出倒影,大到各式天文望远镜,小到立式观景望远镜都摆设其中,歪头八脑的样子组合起来,一股不对称的美感和丝丝疯狂充满整个空间。
除非是绝对的天文爱好者,否则这里看起来就像是科学怪人会待的地方。
在望远镜森林之中,以相对宽松西装打扮的男人,或者说女人,正把其中一个望远镜的脑袋转的哗啦啦响。对,还没系领带。
“你来了啊。”
不论是外表、声音还是气质,灰良都无法判断出性别,这是他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认出来了人是谁,却不知道是他还是她。
倒是这并不影响灰良一边靠近一边叹道:
“一座城都拿给你搅的天翻地覆,老伙计,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装蒜的时候总是会跳右眉。”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
“所以别装蒜了,灰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两人对视一刻,灯光就在这时熄灭,随即亮起应急灯的暗红色调,神秘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也知道我所处的位置。看你的样子我就能确定,你已经明白了。”
“啊,你是第二人生公司的【敌人】,是被这场世界级大实验毁掉生活的平民的【朋友】。”
别开望远镜的丛林,灰良朝神秘人靠近着说:
“第二人生公司想要的是人类梦寐以求的永生,为此需要巨大的实验数据,普及转生一来挣钱二来可以收集这些数据,第二次生命肯定会带来的社会变革,而每一次社会变革,都有受益者和受害者,转生多出来的年岁和第二公司的福利,会有很多人得到好处,但必须有人去解决那些受害者带来的麻烦。”
悲伤、憋气、愤怒、不平、嫉妒,让人觉得不舒服永远比让人觉得舒服简单,灰良继续说道:
“那个人就是你。你公开反对第二人生,用大曝光将这些受害者摆在明处,吸引众人目光,你将不满于第二人生公司的人聚集起来,通过你的安排做非法转生,看起来像是破坏第二人生公司的行为,实际上,这非法转生反而抑制了其他人对抗第二人生公司的举动,消灭了真正想起来反抗的组织,而非法转生的数据也被第二人生公司收集,他们不如说比起限制次数的正常转生,更想要超次数的这边的数据吧。”
成为一个超级英雄最需要的是一个反派,灰良看过的电影里有过这一句话,他情愿去理解为在十人里,有九人都认为一件事没问题,那么第十人就一定要为了证明这件事有问题而努力。
“这样发展下来的结果本来该是你收集到足够的数据功成名就的退休,奈何中途这永生的排列组合被你发现了。如果说之前第二人生公司不会卸磨杀驴,那从这一刻开始,那帮家伙就必须灭你的口了。”
灰良两手一摆,停在比自己还高的望远镜边上:
“所以,你今天才会在这里,所以,我才会这里。满意了吗?”
“大部分都是对的。这样我就放心了。”
脸上透露出由内而外的欣慰,神秘人微微低头: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东西都憋在心里,现在就轮到我帮你抒发抒发。”
这一下子就明白对方意思的默契,灰良现在觉得十分不好不坏。在神秘人左手拿着手枪抬起时,他也跟着拔出自己的配枪。
“总而言之,让我们先好好打一架吧。”
神秘人话毕,他们一齐扣下扳机。
一个第二警官和一个前士兵在枪法上不分一二,至少到现在为止,P市一环路上的街机厅里,某个射击游戏的记录第一名还是他们二人一起打出来。
本来这二人在这种距离内属于指哪儿射哪儿,完全的一枪命中形,可这望远镜丛林里,能当做掩体的东西实在太多。
互相的子弹击在望远镜身上,沿着角度弹飞到另一边去,两人开始互相移动位置,在途中抓着对方漏出的身体开枪,尝试找到对方的死角,也通过移动改变自己的。
应急照明的暗红之中,手枪开火忽明忽暗,子弹弹飞擦出转瞬即逝的火光,二人的步伐夹杂其中,杂乱无序,距离却是越来越近。
一个滑铲躲进立式望远镜后面,灰良稍微扶住一下杆子才没有滑过头,倒是被他这一扶弄的晃悠两下的望远镜,让他有了个主意。
把这一弹匣推进膛里,灰良一拳击在望远镜身上,同时大幅度前冲卖出一个破绽,将上半身暴露在外。他没有躲避的意思,视线锁死在另外一边某一点上。
袭来的子弹被刚刚那一拳打转过来的望远镜挡住,灰良一手按着,一手将手枪抵着镜身伸出,神秘人的轮廓在对面左侧,而他瞄准的是其附近的望远镜,现在跑位到的这个角度,正好合适。
灰良开枪的同时,那边也枪响一声,他立刻朝左躲闪,然后是他一直锁死的那个望远镜上响起两下弹射的声音,最后是两声子弹没入什么柔软东西里的闷响。
他是首先朝那边放眼,看到神秘人站起身朝这边观望的样子,以及【他】上身中弹部位露出的防弹衣,这才看到自己露相的防弹衣上的弹孔。
是的,自己和神秘人之间实在太过默契,使得互相敌对的时候,互相预判对方的想法变得十分容易。
灰良能想到的,神秘人都能想到,神秘人在战斗方面的行动,也逃不过灰良的注意。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做,就已经确定了。
要么一力降十会,要么让【她】没时间预判,灰良觉得自己全都要安排上。
不打算绕圈的他抄起一个大小合适的望远镜直线冲刺,按着前方连续扣下扳机,强行靠火力压制住神秘人身位,得以拉近距离,心中数着余弹。
他在数到二时停火,并将手上的望远镜掷出,抵挡在神秘人的枪口和自己的头之间,读出神秘人动作的他跟着一起摆动身子,闪到左边,就连互相瞄准对方的枪口位置,都在瞬间博弈完成。
又一次互相开枪,二人的防弹衣上又多露一点,而这个距离对于两边来说,都足够了。
他朝【他】伸出手去,【她】也向他探手而来,却千钧一发错过彼此,抓在对方的手枪上。
所以,最后一枪他们两个都打歪了,子弹贴着右耳飞过让灰良有些许耳鸣,但这并不影响他手上用力。稍微僵持一下,他右手松开自己已经打空子弹的手枪,握拳击向神秘人握枪的右手,本来就是快拳,结果还在中途就被更快的踢腿截断,往后躲这一下稍微拉开的距离,神秘人的枪口又对了过来,于是他改变策略的右手按住自己的左手抓稳神秘人的手,顺着枪口的方向提扔,又让神秘人开的一枪从耳边飞过。
现在两手抓的很稳,他开始用腿上功夫,尝试一脚踢开神秘人夺下枪,对方自然不肯让他得逞,灰良腿抬高了一半又被踢下去,只能继续对着腿脚,尝试插腿进去扫倒,也被反卡制止。
虽然这个被右手挡住的姿势有些不好发力,可神秘人毕竟左手空了出来,灰良只得在那左拳找到角度打在脸上之前撤开。躲开时他索性双手大力一甩,让神秘人右手往左边摆去,到【他】右手握着的枪又一次按下来瞄准,足够灰良抽出甩棍猛敲过去。
这次枪响伴随着棍子的撞击音和子弹撞在坚硬物体上的响声,神秘人的手枪朝旁边飞去,落进望远镜的丛林里。
灰良不进反退,从腰间抽出的是刚刚从楼下黑色鬼面具缴获的左轮,照理说他用这枪射击是要挨大处分的,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射击路线上飞来的是神秘人有样学样扔出的望远镜,灰良低腰避开刚准备开枪,就被神秘人一记精准的高踢带偏角度,这把左轮的后坐力比想象中要大,在被踢了一下的状态下放出一枪之后,灰良还真没握住,这把左轮落在右侧地面上。
神秘人站稳之后,把灰良的配枪举起,象征性地瞄准一下,让他不由得两手一摊表示:
“拜托!”
“哈哈。”
皮完这一下的神秘人很随意的把灰良的配枪一扔,从腿侧抽出一把弯刀,看起来像是军用的,话语中是跟老朋友闲聊的畅快:
“感觉像是boss战进了二阶段一样。”
不可否认,灰良也感到了这股畅快:
“可咱们这走的路线真的是好结局吗?”
“大概,是真实结局吧。”
“哼哼,真会说。”
两人摆好架势,稍微漫步对峙几秒,又朝着彼此冲袭。
灰良以挥鞭的动作用甩棍不断抽打,每一下都被神秘人用刀接住化开,敲的弯刀叮当作响。他向来以制服为目标,打的用力而精准,而神秘人弯刀只是各种挥砍,要刺的时候,【她】会先拉开距离跳起,使出前刺,灰良拨开刀刃后根本接触不到身体。
愣是弄成了叮当打铁,这一挥击使得两人互相抵着武器较上劲来,这是灰良想要看到的场面,他立刻往神秘人手上盘去,却在锁上关节之前被拦住,反倒是自己的胳膊跟刀刃之间只隔着个甩棍。
他索性发力回拉,右腿半弯身体沉下,弹簧一般撑起的同时肘击推出,强行破开较劲的局面,这次他将甩棍的目标放低,指着腿戳挑打,一轮下来只有最后一下敲在了右边大腿上,自己的脸却因靠的太近吃了一拳。
稍微后仰这么一下,自己的甩棍就被握的牢固,他知道神秘人要挥刀逼迫自己放弃甩棍,这要照往常,他会主动松手抢一个先机去夺刀,但这次不行。
先放手打另一头的把戏刚刚枪战的时候已经用过,要想赢过默契之高的老伙计,他得玩点新花样。
灰良斜挎出左腿,搭在神秘人握刀右手的胳肢上,硬拦下了刀,同时往下压,右腿发力跳起,神秘人的踢击也一起而来。
他们几乎是一齐踹中对方胸口,两方一起倒地,又同时起来,再次进攻。
都没下掉彼此的武器,灰良握着甩棍夹拳护头,神秘人将弯刀反握,一边以拳击加甩棍格挡,一边拉出急速的切割线。
近到这种距离,灰良总能频频越过刀刃的封锁,将拳头送进去,但神秘人使的是以柔克刚,盘上胳膊的目的并非锁关节而是单纯阻断攻击,使得灰良直来直去的拳头大部分没有到达脸部,就得抽出来闪避弯刀。
而一旦近距离打起来,擦伤什么的是不可避免的。
这一下后仰闪的相当极限,灰良棍当拐使,抵在刀刃上摩擦出声响,左手也压上要硬凭力气卸刀,上身完全发力确实感觉能成,但下盘就没有站的那么稳。他被神秘人逮着上身顺势一甩,就向着旁边落去,撞在柱子上弹回,刚回过神来就看到一胳膊朝面门袭来,好在及时抬手挡了一下,就这样他还是被击倒在地,还得快速打滚避开刺下来的一刀,以及拔刀的追砍。
在神秘人再追击之前,灰良翻起身来棍子直指神秘人眉心骂道:
“你tm跟这儿玩擂台格斗呢?!”
那边只是随意一笑:
“哪有打架还限制招式的。”
“行吧...!”
咬牙踏着小碎步,灰良是嘴角上扬,他也打算放开了整,从这次攻势发起一开始就破釜沉舟——他直接将甩棍飞斧一般扔出。
这一棍使得力很重,速度很快,神秘人要以一下大幅度的横挥才能弹开,灰良就趁着这只有一次的时机弯腰扑出,抱着神秘人的腰将成功将【他】推到在地。左脚稳稳将弯刀踩在地面,右膝盖顶着胸口不让【她】起来,拳都快握碎的灰良照着脸就开始疾风骤雨式的输出,给只用一只手来挡的神秘人一顿暴揍。
——还不肯放手?那就别放吧!!
他两手一摊掌就照着脑袋两侧拍去,神秘人终于撤了刀,双手挡在头两边防住这一手,抬脚冷不丁踹在灰良背后。
这一下抖动让神秘人得以挣脱,并不打算放【他】走的灰良顺着趴在其右手上,双腿就往脖子和胸口夹,而神秘人也对应着将身体压上来避免被折掉右手,两人就在地上纠缠起来,谁也没掰出咔嚓声来,最后以互相踹一脚的方式脱开。
这时候,灰良第一时间将那把刀点腿挑飞,插进了谁也够不到的天花板上,然后心有灵犀的跟神秘人一起动作,朝着现在唯一能很简单捡起来的那把左轮冲去。
两个人都没有捡枪的余闲,互不相让地对起招来,因为完全不能后退,路数就真变成拳拳到肉的擂台拳击,而对于拳击,灰良表示能看到双手低过自己脑袋算自己输。
手臂肌肉形成的三角形完全的防御着头,灰良挡住两拳之后侧头避开第三拳,以摆拳稳稳揍在那家伙脸上,而就是因为手摆的高,他自己腹部也吃了一拳。
就这么互相搏击几回合,双方都给对方揍的有点吃不消,灰良挡住这一拳,伸手想抓个投,肩头却先挨上一脚,他将就着蹲下去往腿上打,顺手去捡左轮,打的这一拳被接住,刚抓到手的左轮连食指都没伸进去就挨上一膝盖,脱手往上空飞去。
两人在这时又一次默契的撤开,在左轮手枪轻点天花板,开始往下落后助跑,一齐高跳,高度差不多,距离也一样,只是灰良压根没朝下落的左轮看,神秘人也是一样。
这带着惯性的高跳,无法躲避的空中,比起篮球盖帽式地抢左轮,不如对人飞踢有效。
将全部力气压上的一脚,正中左胸,灰良自己胸口也结实挨上一脚,两人都重重摔在地上,相比起来,左轮落在他俩中间的动静算是轻的。
“我...我tm...”
躺在地上的灰良尝试着起身,但总是在差一步的地方使不上劲,挣扎两下又躺下,神秘人那边倒是彻底躺平在地上,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哈哈哈哈!”
【她】甚至放声笑了出来。
“你笑个头啊!”
“痛快!真痛快!”
“是啊!从头到脚都尼玛痛,能不快吗!”
“但是,你也感觉解压了吧?”
神秘人侧头对他一笑,真诚的像是给寿星砸生日蛋糕的损友,而灰良看着P市第二高的天花板上,那把插的挺稳的弯刀,沉默一会儿之后,他遵从着自己的内心:
“对,确实舒展了。”
舒展到他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从你在大明星那里搞这一出开始,我就知道,我带不走你。”
“城市混乱到这种程度,就算把你关到所里,扔进警局,警卫队也不会撤退,他们会冲到牢门口毙了你,已经不存在到法院判刑这一说了。”
“所以,我完全可以不管这边,在外头把你挑起的那些傻瓜挨个锤烂,之后挂点彩提前退休,回去继承我家的农场。”
“我追了你这么多年,最后要是只听个报告看个档案就结束,可不是我灰某人的作风。”
“所以,能跟你这么干一架,真的很舒展,一舒把这么些年的堵都舒了。”
浑身放松之后,灰良从兜里取出狼牙项链,丢到神秘人的身上:
“这还是当年你送给我的,现在还给你,路上留个念想吧。”
他并没有朝神秘人那边看,只是听到一声略带颤抖的:
“啊...”
等他看过去时,狗牌一样的项链就落在自己胸口,那握着狼牙项链朝天花板举着的神秘人说道:
“那这次我送你这个,你要不要?”
“这是那个...”
“理论上能不限次数转生的钥匙,只要第二人生公司不垮台,甭管谁接手,这个钥匙都有最高的权限,我思来想去,这钥匙还是交给你决断的好。你是上交还是私藏都行,埋在自己后院我也不拦你,我只想把它交给你,仅此而已。”
“拴在我家老狗脖子上应该好看...”
开着玩笑,灰良这次成功坐起来,并非朝着左轮,他朝神秘人伸手去:
“警卫队还有一下就到,在这之前,我们先跟赵能那个老东西聊聊怎么样?”
神秘人接住他的手也跟着站起来,脸上露出惊讶:
“你这也知道?你还知道多少?”
这下轮到灰良得意了:
“嘿嘿嘿,小看我吧,虽然全貌我刚刚才知道,而且有些还是推出来的,不过马上有人要来找我这种程度可没问题。准确的说,是机器人。”
他朝向不远处慢慢靠近的影子发出招呼:
“我说的没错吧,赵能一号。”
从暗淡中露脸的,却不是那个跟赵能长相一致的机器人,而是戴着黑色鬼面具,身披蓑衣的...
“山鬼???”
这下灰良傻眼了,扭头问道:
“不是,你小弟还有人这么会角色扮演的吗?”
“不,他们中应该没这么穿的...”
气氛在山鬼掏出消音手枪瞄准后再次紧张,灰良见枪口对准的不是自己,便以最快的速度拾起左轮跟山鬼对峙,余光看到神秘人老伙计似乎陷入了回忆:
“这把枪,我记得是...啊,是那个特工。”
“你还记得啊,真让人感动。”
山鬼一说话,灰良立刻分辨出来:
“耀灵衍??”
“灰良警官,毕竟之前你听我说了那么久,有印象也正常。”
山鬼摘下面具和假发,露出红色的头发和耀灵衍那副不算俊美也能称端正的样貌。
“今天事情发生的太多,我不问你这枪怎么来的,或者你来这里之前做了什么,但我建议我们现在好好谈谈未来,关于你的未来。”
“我会跟你谈的,灰良警官,之后有的是时间。现在...我只想把这家伙崩了!”
“耀灵衍!你冷静听我说!现在开枪的话,不止你哥哥,连你自己的未来也要跟着这个将死之人陪葬!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哥!没人愿意看到这样的...”
“我的意愿就这么无所谓吗!?”
号叫,来自一个青年内心深处的号叫,打断了灰良的话语:
“我知道啊!我知道就算这么做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我就是气不过啊!我哥被这个混蛋,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杀了两次,两次!!这不是能够原谅的事情!是我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说是为了我哥报仇也好,为了伸张正义也罢!我仅仅只是自己想要这么做,才会一路逃跑、淋雨、挨着打!来这里啊!!”
“把枪放下,我警告你!你没有资格朝任何人开枪,小子!”
看着耀灵衍那个单手举枪前指的样子,灰良靠着怒吼打压,而神秘人还不忘吐槽:
“类似的话我刚刚好像才听过...”
灰良一看【他】的脸就知道要坏,赶忙叫着:
“你不激他要死是怎么...”
“反正都要死,比起死在跟警卫队的火拼,让业障消一消更好。”
神秘人正色地对耀灵衍说道:
“虽然这话我说有些奇怪,可我见证了他的最后,耀灵衍,你的哥哥是一个,十分出色的人。虽然不知道你说杀了两次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当时是怀着充分的敬意,送他走的。”
——你tm不激他不行吗???
心里暗骂着,灰良再次大喊:
“把枪放下,耀灵衍,这是最后的警告!”
但灰良的声音,此刻并没有传达过去。
“啊啊啊啊啊!!!!”
青年的绝吼,和消音手枪开火的响声,在这场雨中,转瞬即逝。
而即使停止的时刻就在不远的将来,这雨,此刻依旧不可阻挡的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