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空间中。原本闭着眼睛盘坐在地上的男孩忽然睁开了眼睛,他那双锐利的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不定,他站了起来,从怀中的大衣里拿出一件东西。
那东西是一块灰白色的东西,上面有很多极小的蛀洞,看起来似乎四通八达,那东西看起来只是一小节脊椎骨,上面还连着一块菱形的扁骨,扁骨上又连着更多的骨骼,有些地方还残留着一些血迹,但早已变成了黑色的斑点,整体的形状很诡异,而且一点也不像头盖骨或是其他任何的整体骨骼。
他抓住那块骨头上面的扁骨,然后把骨头举过头顶,脊椎骨的末端靠在自己的后脑,弯曲的弧度似乎刚好,那块骨头架在了他长满暗红色长发的头顶上。
在这时才能够看出那诡异的形状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一顶皇冠,一顶用人骨做成的皇冠,骨头是苍白的,但一戴到他的头上,似乎就多出了几分色彩,这个男孩似乎和这顶人骨做成的皇冠很相配。
但男孩戴着这顶皇冠很久,也没见什么反应。
“唉,”男孩叹了口气,“就看什么时候,另外一块‘骨头’取出来了。”
他摘下那顶皇冠,又一次消失在风声之中。
红莲看看自己的手背,发现那个蔷薇十字还在,只是已经不发光了,变成了黑色。
这个十字是母亲在他身上设下的封印,在封印解除之前自己都不可能完全觉醒,每次自己使用力量过激了,这个十字就会浮现,代表封印开始镇压他的力量,十字发光代表封印正在镇压他的力量,所以他才会晕,而如果他失控了,或者是凭借自己的意识暂时压制了封印,这个十字就会不再发光,变成黑色,这代表他可以尽情使用自己的力量,不会再有限制。
但他手中的封印之前一直都是几乎无法抹掉的,他从来没有战胜过这个封印,唯一一次这个十字变黑,也是在自己初次觉醒的时候。
没想到现在居然主动战胜了?
他试着控制了一下周围的锐器,一下发现那些东西居然像是真的被自己握在手里一般灵活,他做出挥剑的动作,那剑在空中也做出与自己的姿势相匹配的运动,他尝试了一下用两把,发现也可以,然后又尝试了三把——依旧可以。
与此同时,他的脑中忽然不知从何处跳出了一条信息。
“刀流技能,掌握的刀流数越多,能够凭借自己的意念操控的刀剑也越多,概念性技能。”
不对,这好像只是一整篇东西中的一句话,剩下的还什么都不知道。
但刀流技能他也有所耳闻,应该是和自己的“御刃”差不多的技能,但“御刃”是先天能力,刀流却可以自己学习;而且灵活性比只能发出简单命令的“御刃”要高很多;刀流技能是可以不受空间限制的,即使横跨五界也同样可以操纵,但相比较,御刃的范围很小。
刀流?意思是说,自己也掌握了刀流技能吗?
其实对于用惯了“御刃”的自己来说,刀流技能的意义真的不大,而且到了三刀流以上,每加一刀都要耗费巨大的努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得不偿失的。
红莲刚刚测试了一下三把刀,三把刀都可以,他又试了试,到第五把就不行了,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在四刀流的水准。
如果只是暗杀的话,刀流技能也许还有用。
暗杀?
好像还真的行得通,如果只是把常规军队的军官干掉的话......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去暗杀也没有什么意义,现在两方的军队还在一个劲猛冲,简直就是两头疯牛在互斗,就算把军官杀了,也没什么用。
但对付单个人就更没意义了,利奥二世和波旁到现在也一直都不见踪影,如果是杀神界的皇帝的话,恐怕前去刺杀的剑都不能完整地进入皇宫。
红莲捏了捏自己的眉头,看向远处,遥远的天空仍然被黑暗所笼罩,地上涌起巨大的黄沙,仿佛地龙翻身,血色的沟渠和长长的血线,就像是面包上的一道番茄酱。
可惜,这不是用番茄酱糊人脸的游戏。
黑暗中,他不断前行,他的手中提着一根羽毛笔,笔上沾着暗红色的墨水,笔尖指着一张固定在木板上的纸,纸上画着一张表格,上面写着名字,大多数名字的右边都打上了一个“×”。
他悄然移动笔尖,在“波旁·雷顿”的后方,打上了血淋淋的“×”,笔尖摩擦纸面,发出轻微的声音。
这里是一条地下暗河,没有人迹,只能听见流水的声音,沿岸长着淡绿色的苔藓,河面上还有很大一块的多余空间,尽管如此因为没有光线,也是一片黑暗,隐隐可以听见水滴打在水面上的透彻声音。
一切如常,还是那么平静,这条暗河和百年前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隐隐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开裂的声音。
原本只是远远的,但渐渐的,有些清晰了,而且频率高得不正常,上一声还没结束,下一声已经开始,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响了。
咔、咔、咔、咔......
咔!
上方凹凸不平的岩石忽然裂开,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一个人影首先落了下来,他的背后有一个黑色的圆形,从里面探出了几根扭曲成螺旋的锁链,但大多都已经被隔空砍断,无力地扭动着。
那个人影发出一声嘶吼,吐出一口血,重重地落进水里,在水花四溅的同时,暗红色的血也在澄澈的水中扩散开来。
人影的手中还牢牢地抓着一把剑,这把剑的剑身上原本还满布着亮橙色的纹路,但在落水的那一刻马上就消失了,看起来不过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长剑。
就在那个人落入水中的一瞬间,又一个人影从裂缝中冲下来,但相较而言,那个人影的动作更加舒缓、恣意,人影不紧不慢地落下来,他的背后也有一块黑色的圆形,但是更加巨大,无数的锁链灵活地狂舞,从里面飞射出来。
“我的孩子,我应该曾经说过,没有足够的力量的时候,不要贸然行动。”人影说着,背后的锁链一瞬间密集地飞出,冲进水流中,锁链的末端在水里交集,密集的锁链形成一张网,把那个人影给困住,牢牢地束缚在水里,锁链收缩,把那个人给捞上来,拖到他的面前。
“真是可怜啊。”那个人啧了一声,几根锁链像蛇一样在他的身体附近探出,然后绑住那个人的四肢和头,接着锁链收紧,那人发出痛苦的喊叫。
“可惜,我的时间不多了。”锁链一瞬间崩开,那人的四肢被全部扯断,他的头在空中旋转了几圈,落入水中,溅起一小圈水花。
人影任由那锁链把这个人的躯干丢开,然后转身离去,背后的锁链拧成了一条银色巨蛇,他站在那巨蛇的脑袋上,穿过缝隙,来到地面上。
天已经黑了,看起来还黑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银蛇扭动,飞到了空中,他依然站在蛇头上,朝高空中飞去,只留下一个声音仿佛还在广阔的地域回响。
“那些人已经来了啊......看来大战应该也是时候开始了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直到天亮,两方涌出的军队才终于开始减少,到停止,至此宣告先遣部队之间的战斗已经结束。
战场的惨烈程度难以置信,以至于根本没有打扫战场的人,这意味着已经有两方至少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力。
一般,接下来还要经过一个流程,是谈判,但两方仅仅会有口头上的谈判,一旦谈判无果,两方就会继续出兵,而且不会再有任何转弯余地,五分之一已经是三百多万人的损失,两边都没有理由再继续宽容下去,否则若是鸣金收兵,恐怕政府连抚恤军人家属的钱都没有,还可能被地界或者天界虎视眈眈。
在两方的军队都进行补给期间,红莲找了别人来谈判,他自己不擅长这一块,真如他预期的,神界的人没有任何理由收兵,用直接就开打来表示自己的看法,连去谈判的人都没有回来。
于是没办法,红莲只好继续领兵上了,之前战斗的结果是魔界的伤亡人数略多于神界,所以要尽可能扩大自己的能力。
尽管战场上的武器很多,但因为神界是直接冲锋的,给魔界军队的准备时间很短,于是战线移动到了离魔界军队更近的地方,所以红莲的能力派不上多大用场。
红莲在努力扩大伤害数,现在这个时候他别无选择,在现在的战场上,只要不能动弹就会被滚滚人潮淹没,因此只要这么做就够了。
尽管烟尘滚滚,也依然难以前行。
红莲骑在马上,手中执剑,他的四周就是飞舞的剑,因为得到刀流技能,他尝试着利用这种能力来保护自己的周围。
但想要保护周围的人,还是难,他仅能自保,战线上实在是太混乱了,两方几乎是敌我不分,逮着人就砍。
战场上吹起了大风,大片大片的黄烟被吹起,混杂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对这股味道有些麻木的红莲不耐地擦擦自己的鼻子,他的精神忽然恍惚了一会,一个悍不畏死的士兵手中拿着刀冲了上来,他竟然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个士兵被旁边的一位友军斩落马下,他才猛然反应,但刚想道谢,那位友军就已经咆哮着冲了上去,被淹没在人海中......
红莲叹了口气,身边的长剑在空中浮起,在飞出去的一瞬间像镰刀一样割下一大片的人,但即使是这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空隙,也在眨眼间就被人潮重新填埋。
红莲拿起剑,依旧往前冲,他的存在在战线中制造出一个突出于战线的点,战线的这块地方也因此成为一个尖角。
红莲在最前方,领着整条战线缓缓地向前移,可是时不时远方就会飞来一束光,十字军中的魔法师组拦截了大多数,但是还是有一些无法拦截的,这些无法拦截的攻击落在前冲的军队中,造成了大量的伤亡,也对军队的行进造成了影响,战线因此开始变得曲折起来,常常难以支援后方,战线的面积扩大了,伤亡人数也变得更多。
红莲皱起了眉头,事情开始变得麻烦起来了。
保留实力原本是最重要的,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保留实力,两方都撕破了脸皮,即使死亡人数已经非常巨大,可是还是没有一方认输,难道他们真的是要战至一兵一卒?
那就是被动的逼迫魔界继续迎战了啊......
红莲握紧了手中的剑,把它刺进迎面冲来的军人的肋下,那个素未谋面的人呻吟着倒下来,头盔滚落,露出一张苍白病态的男孩的脸。
红莲又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当年没有偷那本血统书籍,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就是这军队中普通的一员,然后在某个时刻奋不顾身地冲出去,同神界素昧平生的军人战斗,然后死去,被堆在那尸山之上,或是被丢进那条巨大的沟渠,沉入深深的血海里;或是,他早早的就在乌法城一役中被炸得粉身碎骨......
他当然不知道,那是他其他命运线上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