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突然敏捷的背着言欢往往一旁极速一躲,由于受过伤的缘故,他行动稍有些迟缓,一只箭矢几乎擦着他的肩膀猛飞而过。
那箭矢稳稳插在一棵梅树上,在它没入梅树枝干的瞬间,梅树上红艳的梅花便极速凋落,枝干似是火烧般留下道道裂痕,方寸之间的白雪更是瞬间化为乌有。
“什么人?”楚言欢双眼早被剜去,双眼的位置只层层蒙着条三指宽的绫带,箭矢苍劲有力的破空之声让他意识到来者不善。
“沈尘。”贺行看着那只没入梅树的箭矢,沉声道。
楚言欢因为贺行而逐渐明媚的情绪骤然恢复冷寂。
“师兄,别来无恙。”一个温润的声音道。
楚言欢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惨白一片,他面朝声音来处,“你怎么找到这的?”
“既是师弟劫的狱,想来也只能带你去白象山吧。”沈尘缓缓说,“还有谁敢接济你呢?”
“全皆拜你所赐。”楚言欢平静道。
“废话需不多说,师弟,我不想与你动手,将师兄交出来吧。”沈尘却不与他多言,对一直护着言欢的贺行道。
“二师兄,你何故至此?我们师出同门,大师兄平日与你亲如手足,你为何翻脸不认人?”贺行紧紧护着楚言欢,沉声道。
他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立场俨然明显,沈尘面色阴沉的收回弯弓,手中白光凝聚,一柄灵光流转的长剑在他手中成型。
沈尘持着灵剑,一步步逼向贺行,故作惋惜道:“我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领情,也休怪我无义。”
贺行一手迎敌一手护着言欢俨然不占优势,楚言欢立即道:“贺行,留个结界给我!”
几日的相处已让贺行与楚言欢形成了微妙的默契,贺行当即退后几十步,在沈尘追上来之前将楚言欢放下,又在楚言欢周围打下一个结界,几个动作不过在瞬息之间,做完这一切之后沈尘也逼身而至,灵流轰然击下,贺行连忙执剑抵抗。
沈尘的目标自始至终都不是他,在他执剑躲让的间隙,沈尘右手迅速结印,浑厚灵力直朝楚言欢击去,结界被打的左右晃动不止,在巨力打击下却没有留下丝毫缝隙。
他还待在结界上再补上一击,贺行又怎会任他施为?当即跻身而至,沈尘原本对着结界的灵剑骤然改变方向,原是用来破除结界的灵流全权冲向贺行!
贺行灵剑上也早就凝聚起了无穷的灵力,见那灵流猛然奔向自己,抬手便甩了出去,两道浑厚的灵流在空中相撞,巨大的威压下空间仿佛都扭曲了,周围的梅树更是不堪一击的轰然成粉末,艳红的花瓣与纷飞的木屑伴着白雪纷纷扬扬。
灵力的巨大余波威力无穷,两人也不可避免的被波及,沈尘狠狠擦了自唇角流下的鲜血,看了一眼楚言欢,道:“他值得你至此?”
贺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本就受了伤,再被这灵力波及浑身痛的恍惚要被撕裂了般,他挡在结界之前,闻言也不作回答,只是灵剑一转,便又对准沈尘。
沈尘也提剑便上,两人在这一方冰天雪地中斗得不可开交,贺行虽是受了伤,可多年的实战经验却没有让他太占下风,渐渐有了压倒沈尘的趋势。
可沈尘也是有备而来,看准了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反而对言欢颇为在意,在两人错锋间一剑斩向结界,先前便受了重重一击的结界便不堪重负般的出现了道道细微的裂缝。
贺行心头大震,正要施法补救结界,却听楚言欢无比冷静道:“不用管我,专心迎敌。”
就在贺行分神的这一刹那,沈尘的灵剑也已逼近他的心口,只差一寸便可刺穿他的心脏,贺行连忙抬剑阻挡,堪堪躲过这一击,可沈尘却已拿捏住他的弱点,纷乱的灵流大部分都打在了结界上,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结界终于破碎,它一直紧紧护着的人就这样无遮无挡的暴露在冷冽的寒风下。
沈尘不作任何犹豫,指间凝聚的巨大灵流全权轰向楚言欢!
楚言欢早被取了妖丹,此时与凡人无异,更莫说他的眼睛也被人剜了,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想要躲过这一击简直是天方异谈!
他感受着灵力的极速靠近,已做好了尸骨无存的准备,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反而感到自己被人重重一推,脊背摔在雪地上并无多少疼痛,他却骤然变了脸色。
他身上趴了个人。
鼻尖的血腥味带着热气冲淡了冷冽的寒风,楚言欢颤抖着手摸索半晌,终于摸到了一张冷冰冰的脸,“贺行……”他颤抖道,“你……你要不要紧?”
贺行缓缓握住他的手,半晌都不说话,就在楚言欢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时,他却轻笑了一声,清澈的声音不似往日的明朗,嘶哑却仍然温和的道:“没事儿,咳……流了点血。”
他脑中阵阵嗡鸣,听进耳中的话要过好久才能完全理解意思,他摇了摇头,待到脑中的眩晕缓解了一点后便要起身继续战斗,却被楚言欢往一旁猛力一推,他对言欢从不设防,楚言欢那一下使出了十足的力气,他被推的滚出去好远。
他立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可一切都为时已晚。
沈尘面色阴沉的站立在楚言欢身前,手中长剑灵光暗淡,自楚言欢胸前贯穿而过,金色的鲜血晕染了楚言欢的白衣,鲜血顺着剑尖滴滴落下,所过之处白雪消融,嫩绿的植物幼芽破土而出。
这些幼苗的新生,预示着楚言欢生命的流逝。
贺行瞳孔剧震,他嘶吼一声,所有灵力在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他拼尽全力的将那无穷灵力轰向沈尘,那些灵力有意识般的避开了楚言欢,鲜血如雨点般倾洒而出,星星点点的晕染了雪地,沈尘如一只无力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师兄……师兄,你痛不痛?我……我帮你!”贺行手忙脚乱的在言欢伤口注入灵力,外溢的鲜血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言欢自知已是强弩之末,抬手制止了贺行的动作,“莫做无用功了。”
贺行又怎会不知一切都已是徒劳?他像个孩子般放声大哭,却只能无力的看着言欢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楚言欢奋力伸出右手,食指摸索着在贺行剑刃上重重划了一下,苍白的指腹立即破开一道口子,金色的血液缓缓慢慢冒出一个圆点,他将贺行拉进了些,鼻翼轻嗅着,闻到血腥味浓重的地方时,便抬手从那处抚过,手指所过之处红色血液极速退散,恍如它们不曾出现过一般。
贺行颤抖着,单手握住楚言欢的手,“不,你本来就流了很多血,不要这样,我用不着的……”
楚言欢温和而不容拒绝的挣脱了贺行的手,“我只活了一百岁,大半生都在与你作对……”他语气极轻,恍惚一阵风就能将那话语吹散,“我最信赖的人将我迫害至尽,你这个我所谓的情敌却为我留背了一身骂名……”
贺行绝望的摇着头,放在楚言欢伤口处的手扔源源不断的运输着灵力,两人像两个孩子般拉拉扯扯的阻止着对方为自己疗伤,这一幕属实有些滑稽,但却因为双方脸上的绝望而让人觉不出丝毫可笑之处。
仍然有源源不断的金色鲜血滴滴落在雪地上,株株芳草开花结果,楚言欢嘴唇都开始显现出苍白气色,贺行的身上的伤口却逐渐愈合,连原先略显苍白的脸庞都开始爬上红晕。
苍白纤细的双手终于不堪重负的低垂下来,贺行再顾不得其他,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抱着,楚言欢轻笑了一声,气若游丝地吐出最后的寄愿:“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希望……能再遇见你……”
漫天风雪迷了人眼,龙血所过之处芳草漫漫,春意与雪色交织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