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起降，严格意义上陈翎没有学过。
不过飞行舱内有操作手册，在10点技巧提供的超速学习下，不到两秒他就学会了基本的操作原理。
砰砰砰砰。
四名警员被丢下去，陈翎没有收他们的武器，扭身钻进飞机里。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飞，然后在夜色来临之前，卸除掉这一身重的吓人的铠甲，靠山挖了个坑，把自己本体埋进去。
太阳落山后，元神伫立在坑旁，无言地望着月空。
“我想象过，凡人和我的差距会变得很大，越来越大。”
人类根本无法穿上200斤的铠甲后，还能如他这样健步如飞，他的狂奔速度最高时速能够达到140公里，好得过分的心肺和散热功能让他无需任何供能、散热的设备，特别是在一个星期修炼大圆满境界《青莲经》的寒气堆积下，甚至溢出达到可以封锁100多米的市政大厦的地步。
人类，好脆弱。
不过是11斤多重的夺夜剑，在他的轻易挥动下，普通的金属护具、防爆盾牌、混凝土墙壁都如同奶油蛋糕一样，一划便能切开。
他要无比小心，才能不杀生。
但是一旦他出手，又开始浮现出一种无以言明的破坏欲。
愤怒。
有着足够强大的力量，即便是热武器也不能对他造成伤害，这样的我，却要忍耐着不能自由地发泄自我。
“破坏赐予我武器的威力、破坏效果、力量和速度——但也让我充满暴力倾向。”
“技巧使我反应快，感官敏锐，学习轻而易举——却让我神经紧张，夜夜不能安稳入眠。”
“体质让我动力充足，生机盎然，健康无恙，越发美丽——可是却让我变得自私。”
“只有健壮的体质才配得上优秀的技巧，只有出色的技巧才能驾驭破坏。”
但是，他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身体似乎并不想听他的话。本能比他的思想行动更快。
他本来没有这么粗暴，没有这么简单直率，为了找一个人，所以去把整个夜火城乃至全国的行政中心办公区给掀了。
【我无法驾驭我的身体。】
陈翎逐渐意识到一个事实：
“【意志】的意义是什么？”
他从未加过这个属性，或许是因为这个词汇过于软性，即便是在游戏里，所有攻略都会告诉玩家：前期没必要叠它。
“……游戏是人操纵的。我在游戏里，是什么角色？”
“我不是某个毁天灭地的英雄，但是我能够操纵这些英雄，他们是我手中的提线木偶，任我摇摆，我的一举一动，我的思想意志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不可理解的。”
“这感觉很奇妙。”
“我在盒子外面窥探着你，是不是也有人隔着一本书在看着我呢？”
陈翎转过头，橘黄的眼睛在夜空下的山脚如同夜火一般静静燃烧着。
“这么一想，似乎很有趣。”
他仿佛有了些许明悟：
“我的意志，实际上‘我’这个概念，借助身体进行的表达。”
“身体只不过是容器，大脑只是处理‘我’意识的工具。假如把我的身体当做是游戏中**纵的游戏角色，我的对话是他人编辑的文本，我的声音是来自更高层的存在发出的声音。连‘我’这个个体都只是上层诸多存在的意思表示的聚合体。”
“那便是我。”
他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对着夜空，陷入了思考。
“我是我，我不是我。人类的我，是我，不是人类的我，也是我。我是‘我’这个概念，此刻的我是存在的我。”
“如果是这么想，【意志】的概念和可能代表的效果，我大概理解了。”
他微微一顿，眯起眼。
“我真是个很自私的人。直到现在都还想着我自己。”
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罪行，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想为之负责，或者对那些被打伤的警员有一丝愧疚和歉意之心。
他们都有各自的家人，一份好好的工作，因为自己的冲击而支离破碎。
就算他留手了，但是即便是小学生也知道伤人是不对的，是要付出责任的。
为什么……我的心里毫无波动，即便是联想到他们也有家人，也有各自的目标，也许都抱怨过同一牌子的方便面给的牛肉粒太少，也许他们在网络上一起声讨过外国人对自己国家的歧视和偏见，也许他们上班的公交车与地铁和自己的重合度很高。
“明明这个世界是所有人共同构筑出来的，我却没有丝毫代入其中。”
陈翎觉得一阵冷。
元神其实根本没有感觉，但是他觉得冷。
“我的心是冰冷的，直到现在都很少触动。”
他，好像从来没有把这里当成过自己的家。
他学习的很快，成长的很快，连女性都认识了很多。
“我没有同类。”
陈翎恍然。
原来我，没有朋友。
他还是人，死后才会立地成神，他也有社交的需求。
人孤独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和死人一样，不被关心，不被照顾，不被拥抱。
但是为什么他还想活着？
自己只有三年的寿命，既没有放纵，也没有颓废，而是不惜一切都想要活下去。
来到这个世界，自己从来没和血缘上的家人相处过一天，即便是回忆里，陈翎也从来没度过一个有人陪伴的生日。
他其实很聪明，每顿饭都用面包、烤肉酱、果汁解决。从来没有乱花过钱，所以不论什么时候手里都有一小笔存款。
他不是特别喜欢玩游戏，只是有个话题和其他人一起聊天会比较愉悦，和虚拟的人物交朋友很开心。
一边渴望着和人社交，陈翎却从来不会和人说话，所以这么多年，现实中的好友只有林影。
“我其实只是想过平安幸福的生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过。
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不满。
他的心平静如湖面，既没有责问自己，也没有想要改正。
“我确实很自私。不论是怎么样的事情，都在给自己找理由这是为了我自己。我故意去殴打了这群警察，因为他们根本起不到维护治安的作用。我对自己说，自己是为了发泄自己的破坏欲望而动手的。”
但是，剑刃砸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似乎还有一些不一样的情感。
“一想到他们也和我的父母一样，不过是为国家办事的人，每个人身上可能还背负着房贷、情场失意、升职失败、炒股赔光、打游戏被队友骂就这。”
“其实我也是他们，他们也是我而已。”
陈翎摇摇头：“我只是想做我想做的，我想要什么就会直接去做，哪怕这不是正确的，我觉得也是邪恶的事情，但我想去做了，我就一定要做。每个人为了自己的目的才是去占有，都要去不得不付出什么，但是我不想付出代价，我就是想要！我要了就是要了！”
这才是自己的本心。
真是肮脏的纯粹。
陈翎如是评价自己。
既不会有罪恶感，也不会心痛，伤心只是因为有了共鸣的愿望，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想吃好的时候才会真正去在乎。
所以，自己杀人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因为是自己想要杀，所以动手了，更不会为此负责。
真够恶心的，简直是怪物一样。
“洛雯雯也不会喜欢这样的我吧？她会喜欢更美丽一些的，但是，我不是那种会带上面具跳舞的演员。我的每时每刻都是我自己的真情实感体现。害怕了就是害怕了。开心了就是开心了。”
陈翎摸着自己的脸颊：
“我只是想做我自己。我想要什么就去表达出来。”
想明白了这点，就没有了思考的必要。
陈翎打坐到天明，元神归体，从土里把自己和盔甲挖出来——这一套花了八万多，丢了太可惜了。
重新穿戴，变为了格林恩慈，陈翎开启直升机，朝着自己的目标奔去。
“杨定波的居住地有两次变更记录，但就算是黑道，也不得不使用手机和移动支付。”
借助手机定位，他找到了那家伙的所在地。
咄咄咄咄咄咄——
“这台VRC轻型载人直升机一旦升空就会被检测到。所以我的行动时间并不多。”
但是直升机的速度也很快，根本不是汽车可以比拟的。
陈翎打开定位系统。
现在是——早晨6点32分！
“全体注意！发现失踪的VRC直升机信号。”
“目标以320千米时速在向安奈桥方向移动。速度不算快！现在从附近的机场起飞来得及拦截。”
“对方已经释放了挟持的武装警察战士，可以放开手战斗。”
“安奈桥不在闹市区内，不会有太大影响的。”
“上议院的意见呢？”
“王登万男爵、周训江伯爵在昨天袭击的时候被冰封在厕所里四个小时。一个幽闭恐惧症发作，另一个被一旁的病人呼吸急促吓得犯了心脏病。”
“明白了，批准使用重火力武器。立刻驱散附近的居民。先让地面部队动起来！迅速包围。”
“慢着，格林恩慈停下来了。”
“目标是哪里？”
“……是我们之前一直盯着的，黑潮社分部驻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