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卷着潮汐，冰冷的火焰孤独燃烧着。
沙滩空无一人。
洛雯雯行走在水边，赤着足，洁白的脚背被海水吞没，脚掌在沙子上轻轻晕开痕迹，潮落潮涨惟有她的足迹却不曾被浪潮抹去，即便是行走了数百年，数千年，数万亿个世纪，乃至到宇宙终结，都不会被遗忘。
“原来如此，”
洛雯雯轻松地对着海说道：
“四百七十五亿年，磨灭了一切的等待，焦虑，痛苦，仇恨，全部在梦中度过。”
水底之下有城市。
“所有的生物都厌倦孤单，所有的个体都需要陪伴。”
它从水诞生之前就存在这里。
“人类把社会认为是人类的本质，即便是把人类全体加起来视作一个个体，也会显得格外渺小脆弱。正因如此，离群索居者，非神灵即野兽。”
海水会涨潮，当海平面淹过最高的山峰时，城市中的主人便会现身。
“坏孩子。”
洛雯雯微微侧过头，头一次可以看到她的脸上什么都没有，连往日的假笑都再也无法维持：
“所有坏孩子都会被天使杀死。”
吓！
闪鳞睁开眼，陡然从梦中惊醒。
“医院？”
天花板干净整洁，一旁的心电图正上下疯狂波折，但随着闪鳞调转《月汐决》心经，马上就平静下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
窗户被风儿推开，魔女面纱一样的雪白窗帘随之舞蹈。
时间是早上7点30分，对于冬天的海州市来说应该才刚刚泛起白昼，却有了夜晚才可能出现的宁静。
闪鳞皱眉，掀开被子，又满脸通红地立刻盖了回去。
“这身体就算看了四五年我也不习惯。”
拆掉手上的夹子，跳下床，从一旁床铺上捡起病号服穿上，脑子里还没有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记忆。
“出去看看吧……我的手机、我的钱包都不在了。”
虽然移动支付发展迅速，人们早就不用钱包装纸币了，但闪鳞还是有着带零钱和证件的习惯，身份证、居住证、车票这些重要的东西都夹在空荡荡的钱包里。
伸手，推开门。
“共建和谐家园，美丽汐纹海州。”
闪鳞一愣。
医院的病房干净整洁，墙壁刷着绿色的油漆，值班室墙壁上挂着的护士服样式又厚重又老旧，但是却空无一人。
富有年代感的广告词从广播中传出：
“过年回家不知道送什么？托雷家送爸妈！托雷家，誉满全球！”
托雷家？
那东西……听着有点耳熟。
闪鳞揉了揉脑袋，顺手拽住自己的长发，将其卷起，在脑后简单盘起一个发髻。循着方向，朝着护士站走去。
“有人在吗？”
这里很显然是住院部，闪鳞朝着别的病房看去，所有的房屋整洁，被子像是刚刚买回来一样，散发着纯粹的棉花味。阳光洒落在道路上，一切有着凄冷的温馨。
一束假花落在地上，闪鳞好奇地将其捡起，左顾右盼，找不到人的痕迹。
护士站中没有人。
闪鳞皱眉，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广播中又传来声音：
“过年回家不知道送什么？托雷家送爸妈！托雷家，誉满全球！”
托雷家是什么来着……
闪鳞余光一扫，随即停留在护士站的桌面上。
一张报纸卷起，仿佛是专门给自己看到一样，露出了上面的新闻：
‘你还在购买假洋货吗？这些牌子其实都是国产？’
——盘点那些披着'洋'皮的国货
“新历2001年1月3日，本台记者李德开报道：盘点那些所谓享誉国际，实际上是夏炎王国本土厂商的高档奢侈品。第一名：托雷家手表……”
托雷家……手表。
“是的。”
闪鳞恍然：
“我想起来了，托雷家手表通过转海外再转进口，包装成外国高档品牌，然后抬高价格欺骗消费者，使得这种手表在2007年就销声匿迹了。”
'可是听说托雷家手表质量不错，我好想去找到一只托雷家手表'
——这样的想法不知怎么就冒了出来。
闪鳞不自觉地动了起来。
运足气，一脚踹翻了护士的桌子，翻箱倒柜，拎起椅子砸开门锁。
理所当然。
砰砰砰砰！
我想要这东西不是理所当然吗？
我为了找到这东西，随意破坏掉碍事的房门也是理所当然的。
啪嚓！
玻璃盒被摔碎，闪鳞一把将其中搁置的淡灰色托雷家手表拿了出来。
“找到了——”
闪鳞无意识地喃喃着：
“如此一来，就好了……”
只是为什么，觉得身子这么奇怪，空荡荡的，心也没有激动的感觉。
闪鳞低下头：自己的胸前不知何时从中心开始出现了一道红线，衣衫从中均匀裁开，如羊脂玉一般的肌肤沁出滴滴猩红。
啪嗒……啪嗒……
“道友们，我们将继续直播。”
公孙星门光着膀子，只在下半身围了一道窗帘，端起一台老式的数码相机，镜头对准自己：“刚刚我一起来，就发现自己出现在这个下水道一样的地方，不过很幸运，周围没有老鼠，我最怕老鼠了，老鼠是啮齿科动物，咬人很疼的，我小时候在山里修行时候被老鼠咬过一口胳膊，差点得上鼠疫。西方的英杰利、法郎士以前都闹过大规模的鼠疫。”
他说着，另一手从地上拾起来一根椅子腿：
“说起来你们不知道吧，人类世界上所有战争加起来杀死的人数都不如瘟疫、火山爆发、地震、洪水、饥荒带来的多。拉加里塔火山爆发的威力相当于5000颗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核弹加起来的威力，一旦喷发会彻底毁灭人类的文明。最近一次海啸是婆罗门大海啸，直接死亡29.22万人。上个世纪九华帝国的瓷都大地震死亡24万人，12级的地震会毁灭一切人类。”
“即便是世界大战，加起来也没有直接、间接地杀死过一亿人，一场流感、瘟疫，却可以轻松地夺走人口百分之十。”
“真神奇，我们一直称赞土地，感恩戴德，尝试保护环境，但是实际上我们一直是在过着寄生一样的生活。这颗蔚蓝的星球不需要我们守护，她随时会伸手拨拉两下脸上的寄生虫。只是性格稍微温和了些，就让我们的庄稼丰收，安居乐业。甚至不曾主动表现出来过毁灭我们的意愿。”
“在这个世界看来，人类也好，地表的岩石、海洋、水流、美丽的景色、奇伟的群山都没有任何意义。进了现代，人类总以为我们要保护这个星球，实际上只是在保护自己从对方身上掠夺来的殖民地而已。”
公孙星门转过摄像头，摆在眼前，打开了夜视功能。自顾自地说道：
“这条路继续下去越来越阴暗了，我得尽快找到电池才行啊。”
电池电池电池。
公孙星门劈开墙壁，强横的内力足够他将拦路的大部分障碍物整个劈开，但是面对泄洪闸就没有任何办法。
绕路，遇到砍不动的障碍，绕路。
下水道安静的过分，比起说是下水道，倒不如说是盒子里的世界。
他像是蚂蚁，在人类的瓶子里挖掘自己的巢穴，但是不论怎么探索，最终都会碰到出不去，看不到的壁垒。
“饿了啊……”
不多时，体力已经消耗了不少，公孙星门抚了抚肚子，眼中浮现出可怖的神色：“去杀点东西吃了。”
理所当然。
人类从记事起就意识到猎杀和采集是获取食物的最基本方法，一切生产基础都要占据在掠夺原始资源的程度上展开。
那么杀死几个生物吃了不是理所当然吗？
他手持着夜视摄像机，不断地搜索生物的踪迹，边缘浮现出一道模糊小巧的痕迹，他调转内力三两步追上，抬起椅子腿砸中后者的头颅。
“这是一只灰老鼠，”他说，“如果是随意使用，会染上数十种疾病。”
他伸出手拽住它还在抽动的尾巴，然后将血肉模糊的身躯仰头搁进了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