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里等待吗？”
“不然呢？”
咔哒。
夜欣荣布置好迫击炮，看向路基文：
“路队，我们……真的能对抗吗？”
“对抗？”
路基文白了他一眼：
“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夜欣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地面上停着四具还是温热的人类尸体。
“电脑还在拷贝数据。至少还有20分钟。”
路基文说：
“20分钟，一个人可以轻松跑出去3到4公里。跑得快的话，5公里、10公里也是可以的。如果再碰到那种诡异的玩意儿，你还能上去把它剁了吗？”
“……我不知道。”
夜欣荣低下头：
“我感觉再变成绝刀仙的话，我的身体会解体一样。我是不是太脆弱了……纪佑瑰小姐都不会正眼看我一眼。她抱着那个男孩的头颅站在大楼前的街道中央。也不愿意正眼看我一眼。我感觉……自己好没用。”
“对，你很废物。”
“是……”
“你为了我们毁灭了一整条街道。”路基文说：“现在的你就乖乖歇着，放个烟花庆祝一下也可以。反正现在轮到我们为了你而毁灭什么东西了。”
夜欣荣看着他。
“路队……你……”
“这个时候提回忆显得特别土掉渣，就跟上世纪的老电影一样。但是我看到这条街道，我就会想起来20年的时候，”
路基文随口说着：
“我当时没命地跑，没命的跑，我的邻居一家本来和我们是好人。罗姓的夫妇人好，我以前天天和他们家的孩子一起玩。”
“是吗……现在的孩子都是玩手机了，应该不懂得那个时候的快乐了吧？”
“那天来临的时候，我却压根没有敲响对方的大门，当我爸的头被切掉，落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吓得撒开手就直接跑了，真特么孝顺，我恨不得一枪崩了自己。”
路基文悠悠说着：
“您猜怎么着？好巧不巧，我们在皇亭路上遇见了。在那个该死的鬼打墙空间里。”
嗤！
手掌扯动，撕裂锦帛之声响起。随后是撕扯，切裂。
“我看都不敢看他，但是我们下意识还是走到了一起。他指着前面的一个人说那是他表哥，突然之间，蓝色的线划了过来，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刚好躲过了切割。”
啪嚓、啪嚓……
暗色的火焰摇曳着，吞噬掉几根稻草、衣布后，便鼓舞起来勇气，大肆膨胀释放着能量。
“他的腿受了伤，大腿被整个切掉。被他称作为表哥的人，上半身被的蓝线从中切开，可以看到人类的盆骨和膀胱。像是你拿一本书，将其从最中间那一部分展开，书签延着中心切下来，因为太过锋利。他甚至回过头催我们快一点。”
哗啦…………
水加入，熬煮。
“他的大腿被整个切了下来，就是骨头后面那一块儿肉，连着屁股，那个伤势已经不可能救治了。他趴在地上，绝望地朝我伸出手，我就把他拖拽进了婚纱店。”
路基文端着枪：
“我和他说：在这里等我！一定要活下去！”
“然后，”鬼束纶不知何时凑了上来，他一如既往，一本正经地说着：“汝并没有回去？”
“我看他的伤口平滑，并不出血，自己突然之间觉得：现在已经没有拖累我的人了，这下肯定能够跑进避难所，然后找人来救他。”
路基文看向街道中心，抚着陈翎柔顺头发的纪佑瑰。
“我跑进避难所以后，很多人赖死，不愿意跑到地上去。我被人半忽悠着和他们一起去挖地道——说什么‘挖更深点好补充资源，以后人类就在地下发展文明吧’。于是我们挖了一个星期，挖到了一条地下水道，水倒灌进入避难所，我们才不得不跑上去。我就只想着去找我家人的尸体——我爸爸在家里，我妈妈的尸体在单位，她是被人从楼道上推搡下去，摔死的，我只找到了她的身份证，尸体早就被防化部队处理了。”
路基文回过头：
“我回来就去了夜火城读大学，一直想着怎么揪出来杀我老爹、老妈的混蛋。我很清楚记得……在追杀我们的那道蓝线后面，是一个持剑的男人。”
“不，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一定是拿着剑，每次挥动就会甩出一条晶莹的蓝色线。”
“太远了，我看不到他的任何体貌特征。我走访了很多幸存者，128个人回答了我的问题，他们都和我一样，笃定那是个拿着剑的人型。”
夜欣荣张了张口：
“格林恩慈……”
“仔细想想格林恩慈根本不可能是袭击者。”
路基文耸耸肩：
“他有那本事，干脆直接掀起杀戮的风暴，而不是用干冰冻结我们的大楼了。”
“……干冰？”
“化验结果显示：格林恩慈冻结大楼的冰，构成的主要物质是二氧化碳、水、木屑和棉絮。这样的冰质地非常坚固，连子弹击中都会造成偏斜或者弹射。”
路基文说：
“那时候如果袭击我们的是格林恩慈，那应该我们很快就将他击毙了。”
“但是，格林恩慈一定要死的！”夜欣荣激动地说着：“那家伙完全践踏着法律和道德，肆无忌惮地杀戮！”
“一丘之貉。”
路基文随意说着：
“我已经开始不关心格林恩慈了，他制造的屠杀和袭击者——说起来这么多年，我们都不知道那家伙该叫什么？”
“汐纹守宫怎么样？”画家提议：“时隔多年，蛰伏的猎食者又跑了出来。”
“不妥。”鬼束纶摇头：“私来海州市，便是为了看守宫而来。”
夜欣荣头脑灵光一闪：
“惊蛰？”
他说道：
“我们惊动了那蛰伏的家伙，有些像唤醒了尘封的恶魔一样——叫惊蛰如何？”
“善。”鬼束纶笑道。
“惊蛰之剑吗？”画家很满意。“很有艺术的美感……美丽的名字，配上那种残酷的杀戮。真是违和的凄美。”
“惊蛰。”
路基文嗤笑。
“真便宜鬼家伙这么好的名字。”
夜欣荣笑不出来。
“路队，其实没必要感到自我内疚。”
夜欣荣说：
“吃好喝好，抱着抱枕——你的应该是老婆，然后睡一觉，什么烦恼的事情就忘掉了，人类就是这样残酷的动物。”
“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得救。”
路基文说：
“也许是命运指引我又回到了这里，重新走了一段那路。只不过这次我走在最前面，带着现代化的武器，而且没有抛下任何人。”
“是吧？”
“狗子，你相信，真的有命运、缘分这种东西吗？”
“完全不信！我是纯正的唯物主义者，我相信一切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哪怕不是现在，在遥远的未来，后人们也可以有更好的技术、更认真地态度对待以前那些未解之谜。”
“真乐观，乐观的我哎哟哟得牙酸。”
路基文嫌弃地推了一把他。
“叫你是狗子，你真就成狗子了。吃吃喝喝，然后开开心心过日子？”
“在遇见纪佑瑰小姐之前，我过得一点都不快乐。”夜欣荣突然又回到了他万古不变的话题上去：“果然纪佑瑰小姐才是最好的……”
“真感人。我都想画一幅画了。”
“噫吁！古来所有单相思的下场，尽是悲秋画扇。”
“路队，”夜欣荣看着对方：“人类是那种永远怀揣着对明天的期望才活下去的，就算是失败如我，我一想到某个希望的存在，我就有动力活下去。路队如果把复仇的事情当做希望，那就一起坚持到把惊蛰屠杀掉。”
路基文一怔。
他才想起来，画家说过自己命不久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