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晃着身子，身形隐于黑雾之中。
雨水滴滴答答落下。
绝刀仙的身躯剥离散去，夜欣荣捂着牙，身体蜷缩起来。
“呜——好痛啊啊啊啊！”
他本可以发泄喊出来，但是一想到那个离去的混蛋，从技巧到力量压倒性的强大，他就忍住了叫喊。
[输的真惨。]
绝望的刀锋啧啧低语着。
“我打不过……这辈子都打不过了。”
他抱着头，躺在雨中哭泣着：
“呜——咕噜！啊——它的剑术，刚刚还不是那样的。”
[和惊蛰战斗中变得更加精湛和简练，非常优秀的剑胚，我们的夜狗子要付出一二三四——七百万倍的努力才能赶上哦。]
“……可以赶上？”
[没学过数学吗？一辆车狂奔了七个小时，一辆车才出发，后者要多久才能追上？有这种问题就说明可以追的上。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我不想这么弱小了。”
夜欣荣喉头哽咽了一下：
“纪佑瑰小姐让我去战斗，我立刻就被打回来，踩在脚下，公孙先生和谭小姐战斗的时候，我只能在一旁看着，路队长那样的人，面对惊蛰也被吓得站不起来……我就算半路杀了出来，也没有真正击杀惊蛰。”
[你知道自己是废物可真棒，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
“……仙。”
[哦豁？]
“绝刀仙是仙，格林恩慈是邪神。”夜欣荣陡然坐了起来，双目通红：“我要成为比神更强大的仙人，然后击败格林恩慈！”
[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
刀对他低语：
[你想成为仙人，就要远离如今你生存的地方。]
“……和老爸老妈他们离别吗？”
夜欣荣顿了顿，眼睛浮现出犹豫之色：
“那我……我……”
[你看，这又有什么用呢？]
刀嗤笑着。
[难怪你会无法在格林恩慈剑下走过一回合——不如说，那家伙还真是仁慈。]
“你骗我——仁慈？”
[抬起头，狗子。]
夜欣荣下意识抬起头。
远方的天际线，亮起一抹曙光。
万物沐浴着金色的洗礼，连雨水都霎时间都变得温暖起来。海州市过去的阴霾仿佛被洗去，落后欠发达的城市街道在阳光的照耀下，焕然一新。
啪！
居民楼的窗户打开，家庭主妇打着哈欠，抱怨着下雨把衣服收起来。
路边的巷子里缓缓推出来卖早餐的车子，一个老人支起来伞，另一个老太太则升起炉灶，开始摊着鸡蛋灌饼。
刚刚下了夜班的年轻人骑着共享单车，顶着小雨抱怨着往回家走着。
天亮了。
滴滴——
口袋中的手机传来短信通知。
“诶？手机有信号了？”
夜欣荣抓起手机，一连串的消息传了过来，有妈妈问加班累不累的短信，有高中同学介绍女孩子的消息，他一个个划去，直到发现推送的第一条新闻：
“11月10日早晨7点27分，因为昨晚雷雨影响的海州市特大停电危机，现在已经解除，市政府积极开展停电造成的意外事故，预计损失将达到8700万……”
“莎莎！”
熟悉的喊叫从耳畔传来，他扭过头，莎莎从平房的二楼跳了下来，她手里抓着摄影枪，洋洋得意地叉着腰：
“莎莎莎莎！”
“难道，你把格林恩慈和惊蛰的战斗画面都拍下来了吗？！”
夜欣荣惊讶地拍了拍莎莎的头：“好样的！莎莎！这样的话我们就能向王国说明这次危机还有20年前的袭击事件背后的真凶。”
“路队长的仇人也被杀了，真相大白……诶？”
他陡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惊蛰的尸体……
“啥？莎莎？”
他撇下莎莎，往回跑去，可是怎么也找不到惊蛰的尸首。
夜欣荣心头一紧，他原地望去，这个城市有了人气，他却变得分外陌生。
…………
“海浪平息了下去。”
纪佑瑰驻足望着海平面。
“但是它只是再度陷入了沉睡，被污染者杀掉再多都是无用的，对于人类来说，那座真正的城市掀起之时，黑潮带着末日降临人间。水面之上将为海底，海底则变成更不可预测的深渊。”
“坏孩子会被天使杀死。”
洛雯雯从她背后拥抱而来，双臂环绕在其胸下，而下巴理所当然地放在了纪佑瑰的肩头，她语气自然而然，像是谈论早餐的面包一样：
“你不喜欢这样的结局吗？”
“我厌恶人类。”
纪佑瑰发自内心地说着：
“心灵被欲望驱使的怪兽，不论何时都让我感到害怕和恶心。就好像是畅销书榜单上出现在末尾的不入流冷门书籍，那种存在就应该被淘汰掉毁灭掉焚烧掉。”
“可我超喜欢人类。”
洛雯雯用指尖点着纪佑瑰不曾变化过的脸蛋，微微笑着：
“他们很美，不是吗？越是淤泥一样的深渊，那宝贵的存在便越显得美丽。如果人类整个都是灰暗的淤泥的话，那么绽放的美丽便是洁白的莲花。”
“我不认同，至少现在不认同。”
纪佑瑰转头，对洛雯雯低语着：
“莲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整个世界都是莲花，那即是大美。我用尽无数的岁月去追逐大美。而你似乎根本不在乎一样。”
“我啊，比较自私一点。”
洛雯雯轻轻笑着：
“我喜欢的美丽是属于我的，我喜欢的美人是我的，喜欢美人的人是我的，孕育了他们的家庭也理所当然是我的，而家庭所属的社会，社会所属的国家，国家所屹立的大陆，承起大陆的海洋，海洋与天空之间的空气，空气中每一个电子、夸克，这一片空间，这一片宇宙。此刻宇宙所属的时间线，时间的统合与本身，所有所谓存在就是我的。”
她清澈的眸子看向这边，：
“你们也是我的哦。”
“你在对谁说？”纪佑瑰问。
“外面的人。”洛雯雯回答：“雨停了。”
似乎在回应她一般，天空放晴。
自从海边飞扬起海鸥，被冲刷上岸的垃圾、碎屑、人类尸体也显得不是那么凄凉。
“雯雯！”
她不需要回头，陈翎飞奔着闯入她的视界，他冲上来，不顾一切地拥抱住她。连带着将纪佑瑰一起拥抱在怀里。
“还好你没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低下头，只顾重复这句话。
纪佑瑰伸出手，打算将陈翎盖在她胸前的手掌放的更近一些。洛雯雯却立刻扭过头，推开了她的身形，专注地将陈翎的额头拥入怀中。
“不用再害怕了。”
她温柔的说道。
她怀中的陈翎怔了怔。
这种温柔的语气……未免有些过于熟悉。
“影子——”
“嘘。”
洛雯雯竖起食指，她看向一旁地上瘫倒的人们：
“还有人在梦里没有起床呢。”
她脸上的微笑，就好像母亲一样。
“格林恩慈。”
纪佑瑰说道。
“嗯？纪小姐也在这边？”
陈翎才反应过来一样，脑袋还有些不是很清楚，他扶着额头，晃了晃神，看向纪佑瑰，脸上带起微笑：“谢谢你一路上照顾他们，还有帮我找回来了头。”
“格林恩慈。”
纪佑瑰拍了拍雪白衬衫上的泥沙，那个位置似乎正是左胸……
陈翎挠了挠脸：“抱歉。”
“如果你想真正解除心头的愤恨，”纪佑瑰并不在意，而是随意说着：“去汐纹宗会知道真正的答案。”
“汐纹宗？”
陈翎微微思忖。
“谢谢你，纪小姐。我该怎么——”
“等待风。”
纪佑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脸庞，认真地说道：
“风会把你的一切告诉我，你是个很美丽的存在，不仅仅是作为人类而说。你要一直坚持变得美丽。”
陈翎一摊手：“那好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纪佑瑰没有回答，她看向洛雯雯，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
“你难道还不够美丽吗？”
“当然。”
洛雯雯理所当然地说着：
“大美永无止境。”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远处的海滩上传来一声怪叫。
“住手啊，会死人的，要断了！断了！”
莎莎咬着画家的手，后者痛的连连用笔戳她的脸。
“鬼先生，醒醒。”
夜欣荣拍了拍鬼束纶的脸，对方翻了个身，皱皱了。
于是他掏出来手枪。
“日安！诸君，今日实乃春和景明，一碧万顷。小雨如酥油，风景如画，更胜一筹。”
鬼束纶立刻坐了起来，掸了掸袖子，轻轻咳嗽了一声：
“私以为，该起床了！”
他拿扇子一拍路基文，后者立刻下意识**手枪，四下瞄准，精神紧绷。
察觉到周围所有人一片祥和安逸，除了画家在高声喊痛之时，他松了口气：
“什么啊，原来是一场梦。”
公孙星门双臂的羽翼陡然消散，化作两根恢复如初的翅膀，闪鳞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所有人望着一片蓝天和静谧的沙滩。
一切风平浪静，似乎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也仅仅只是回程的车票，比来的时候少订了一张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