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主殿，又是一个道童迎了上来，他一作揖，引他们二人继续踏入道观内里。
只是越走，这周围的光线越暗，不知何时，周围就变得只剩石阶、荧光灯和壁画了。
“小心脚下。”童子提醒。
陈翎四处打量一番：
“这地方——你们是把山体挖空了吗？”
“大概是延着山体向下挖掘，所以越到下面反而空间越大呢。”
闪鳞不以为意。
“这地方风水不错。”陈翎掐指默念，算了算：“四千年都不会有什么地质变化之类的问题。结构这么结实，简直可以用来当人防工程的掩体了。”
“想想也是。”闪鳞轻笑：“不过据说核弹真的要是在这个高度爆炸，冲击波虽然足够将地面上的一切东西抹除掉，却也不能让山头被炸塌。”
“武功在科技面前显得单薄，但是科技对于自然来说也真可笑啊。”
童子突然说了一声：“到了。”
走下台阶，豁然开朗，大山之中还有另一片天地。
绵延的雪山当对空，湛蓝苍天气汹汹。
一座房屋，伫立在悬崖峭壁之上。
两位老人，轻轻抚着古琴，一个或许是因为等候已久而入定沉睡。
三声琴响，惊醒熟睡的老人。
四目相对，陈翎心下有了决议。他撇开闪鳞，从肩上取下来挎包，走上前，搁置在老人的面前。
“无独有偶。”陈翎说：“海州市发生事故的那一天，我从现场拿回来了这东西。”
拉链打开，他取出来一件破裂的布帛，似乎是件道袍。
仔细观看，陈翎越发觉得眼熟，他抬起头，仔细一打量，便发现了原因。
“似乎，这和两位身上的道袍，很是相似。”
铛铮——
古琴一阵乱舞，弹琴的老人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几乎叠成了一副诡异的模样，丝毫没有常见老人的和蔼亲善，反倒是一股怪异之气。
“陈翎。”古琴老人笑呵呵地守着手背：“你这名字不错，可惜命不好。你师父算过你的命格吗？”
他说话粗俗，丝毫没有其他弟子、长老的文气。
“离火捎鸦，命里缺土。四火攻心。”陈翎轻描淡写，就好像是叙说一件小事一样：“您果然会堪舆之术。”
“哟？小伙子，怎么发现的？”古琴老人双眼一亮，乐呵呵笑道：“来，说来给老头子我听听。”
陈翎耸肩：“这地方选的这么有水准，还需要我说什么？继续恭维您两句吗？”
古琴老人狭长的两道眼睛久久凝视着他。
“你用了多久。”他随意问道。
这自然问得是修为。
“几天。”陈翎顿了顿，决定还是不说事实上只有几个小时。
“还好，我也就是花了五十年，才摸到了炼气之境的门槛，等我真正踏入其中，却已经是一百单三岁了。”
古琴老人唏嘘一声：
“你啊，果真是奇才。怎么就怪在寿命大限上了呢？呵，我这老骨头，除了能活，别的什么没有，我十二道命格各不相同，五行近乎均匀无缺，这让我比常人能多活整整一百八十岁！但直到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我命里却少了一股冲劲！”
陈翎哂之。
这种价值观完全是因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命里就剩三年寿数，天赋再好，死后也没用，古琴老人命里五行均匀和命格各异，他的理解来看这才是所谓的天之骄子。
当别人因为时代原因，只能活三四十岁的时候，这种人通过修行改命，愣是能凭空多出来一百年的寿数。
“能够遇见炼气期的前辈，不，或许用‘上仙’来称呼您，才合适。”
“嗤。”
古琴老人嗤笑一声：
“大罗金仙天上游，练气霍霍臭老狗。你既然有这等天分，不，对于常人来说，你这资质说是万里挑一都显得格局太小。既然你带着东西来了……又是大圆满的水平，我大概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是。”
陈翎抓起背包：
“《聚气散》所需要的材料，都在这里。人类的丹田气海脆弱，没办法自己生产气旋的空间，必须通过外力手段为自身打造出一副炼气的生理构造。”
“材料——你连栾根都收集了？！”一旁的熟睡老人眼前一亮：“好！你不入仙途，谁能入仙途！”
“我就知道，贵宗肯定懂得炼丹之术。”
陈翎有了底，一颗心才真正落下。
“以前只是随便听到了有关汐纹宗太上长老189岁的传闻——但是我实际上进了市政系统一查，顺便记下来了您的真正出生日期。”
【当时因为时间太久远，印象着实深刻。】
他玩味地笑了笑：“1839年6月3日——这可不止，189岁，是196哟。”
“您说是不是？许岩潇长老。”
一旁的老者轻笑：
“你都查到这里，那也该知道，我们汐纹宗是阴伦山的分属吧？”
“分属？”陈翎心里一懵，但是脸上却点了点头：“略知一二。”
“汐纹宗，说是夏炎王国最后的剑宗，但是谁知道，我们早就出不了几个能够进入炼气的苗子了。”
汐纹宗太上长老——许岩潇，他抚琴自嘲道：“真够凄惨！两百年前，空如碧，海如渊，雪原磅礴有生机。每年都会出几十个，上百个能够进入炼气期的天才弟子，阴伦山会专门派人接走他们。真正踏上所谓的‘修仙’之道！”
“而如今，整个门派里，竟无一个能把《月汐决》修炼到大圆满之人！”
他气极反笑，年近两百岁，他还是如同青年一般肆意张狂。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陈翎大概猜得出来。
“这座山没有灵脉了。”
——这是直接原因
“人类眷恋世俗生活，被资本主义世界腐蚀，已经不愿意修仙了。”
——这是根本原因
“内因起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道是一种信仰，是一种精神需求，资本主义世界打破了人们对信仰的追求，将物质生活看的比以往任何一切更重要。这边是‘道’死了的真正原因。”
陈翎理所当然地说着：
“我大概理解，阴伦山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40年。”一旁的老人感慨：“40年，汐纹宗没有再跟阴伦山有过联系，因为我们40年都没有出现过一个炼气期的苗子，想要踏入炼气，聚气丹只是次要的，栾根稀少，但也不是积累不出来，重要的是修行到功法大圆满，还能拥有足够的潜力突破。”
“胡启门，”太上长老许岩潇说：“你作为掌门，总算是有了释然的时候了。”
“谢过师祖。”胡启门看向陈翎：“陈翎，你击败‘惊蛰’，修为已经达到内功巅峰，作为汐纹宗的掌教，我可以力排众议，直接作出一些决定。如果你愿意加入汐纹宗，并被我们推举到阴伦山，我们可以保证为你炼制这枚聚气散。我不求什么忠诚、可靠——但是，只要你踏入修行，我还是要问一句：你为了什么而来？”
“仙道向生。”陈翎说：“我为活命而来。”
【活下去。】
林影是这么说的。
“那么，合作关系达成。”
胡启门叫来童子：“将这些药材带下去，给徐尧长老。他自然会领悟意思。”
许岩潇看着陈翎，好像在看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这是合作关系，你以后不需要对汐纹宗负责，但是你的名字要挂在汐纹宗下。你是从汐纹宗走出去的。这就足够了。”
胡启门说：“现在，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个问题，困扰我挺久了，但我刚刚有了答案，却变得更加不解。”
陈翎指了指地上那张道袍碎片：
“惊蛰是汐纹宗出身——请告诉我，他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