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只有一道刃,它永远对着敌人。
刀是忠诚的武器,它把后背交给你,这是信任的象征。
刀不是尊贵的武器,一个粗浅的铁匠学徒,随手就可以给你拉出来一片铁条,再开了锋刃,这就是刀。
所以。
[我喜欢刀。]
铿锵!
刀剑略一碰撞,瞬息分开。
苍白的装甲与漆黑的刀锋,交相辉映,绝刀仙的形体逐步凝实,它抬起尖锐的利爪,微微挠着发痒的伤口,被剑刃切割的地方残存着盐水的咸腥味。
“伤口变浅了啊……”
绝刀仙微微捎了一眼:
“不。”
伤口蠕动着细碎的刀片,它们错峰交替,如牙齿一般咬合相连,便密不可分。
“惊蛰,你变弱了啊。”
[不只是绝刀仙变强了。]
漆黑的魔刀自掌心中散去,绝刀仙转过身,混沌的剑锋‘恰到好处’地擦着它的肩胛错过。剑锋的鲸颅瞬息陷入暴怒,朝它哀嚎。
Moun……………………
[诶——呃!]
鲸之歌着实让绝刀仙为之一怔,下一刻,惊蛰抬起食指冷对于它颅顶:冰冷的海潮旋即翻涌而上,将它层层叠叠地环绕包裹。
“天下蠢材八百万,最者莫过夜欣荣!”
绝刀仙身体被汹涌的波涛排开,刺刀般的尖锐牙齿上下碰撞,骂道:
“这具身体现在属于我!你说的!”
[——抱歉。]
伏啪!
绝刀仙奋力一挣,胸口和脖颈的鳃裂排出猩红灼热的血水。
“得亏你被格林恩慈打败过,绝刀仙进化到炼气期,总算可以使用法术了。”
它碎碎念叨着,压低了身子,侧身空翻,左爪如人类一般掐动法决,右爪虚握于腰间。
“福生玄地以绝命,庚金在西,白虎嚣肆。”
噌!
浪潮在身后急转弯,惊蛰踏出浪花,从海中拔出巨剑,对着绝刀仙脊背顺势倾斜向上一挑。
倏。
“劫·仙·上·尊·急·急·如·律·令!”
激流涌荡。
绝刀仙悄然旋身一周,右手顺势从一片绚烂的白金之光中拔出长刀!
——庚金拔刀。
雪亮的寒光带起原始的杀戮之气,倏然间空中传出一阵虎啸。
透体白金,灿烂浮华,锋刃挥舞间毫无阻塞,似乎连风暴都将其从容分开。
混沌之剑卷起波涛,凝固形成刺刀朝此方刺来。
刺刀对上锋刃。
铿锵!
迸溅的火花如若庆典的烟火,将本该阴暗的荒岛照的绚烂缤纷。绝刀仙面甲张开,露出凶恶的面容,血管怒张,如同最原始的猛兽咆哮。
剑与刀招架,绝刀仙立刻感受到,自己的力量终于和惊蛰达到了同一水平。
尽管身高还没有达到三米的平均高度,但是目前的情况看来,矮个子让自己重心更低,更难摔倒。面对惊蛰这种大到令自己挥舞都感到不顺畅的巨剑,它反而相当容易避开。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还继续使用单手剑。
刹那间在它的脑海里演变了数百种战斗的姿态——它很清楚,惊蛰如果使用双手挥剑,以牺牲攻击距离为代价,却可以换得更强大的力量和速度。
麻烦,到了那时候,现在的绝刀仙还扛不住。
而且……这家伙似乎有点不对劲?
惊蛰满是触须的面目的空洞中心,微微荡起光芒,绝刀仙冷哼一声,立刻回扣上面甲。就在那一瞬间,一道漆黑的闪电便喷溅在它面上。
“彼尔娘之!是黑泽!”
侵蚀的火烧灼痛让它立刻放弃了耍帅张扬。绝刀仙撤开招架,抬手一掌拍在剑身上,将惊蛰蓦地震退三步。
还好面甲叩回来的快——绝刀仙迷了眼,同样连连后撤三步,它低身抓起一把沙子,擦去了脸上的黑泽毒液。
“水行心法总是让人恶心——如果不是因为狗子你没有心法,我直接用土行法术压死它便是了!”
[抱歉都怪我——不对!我只是个警察,我又不是修仙者好吗?]
“闭嘴!”
绝刀仙一歪头,头上的刀角烧红通透,冷却的血水大肆喷洒,它再度爆发出轰碎声音的速度,把持白金之刀,洋溢着金行之气的锋锐刃口,拖在大地上甚至丝毫感觉不到它切入岩石泥沙的阻塞。流畅地如流水一般。
金溶生水。
不断地崩解融化的白金之刃,依靠外刃不断溶解为基础的真气,以此释放出一层不断振荡的流质层面。
越是劈砍,这把刀刃越是锋利,直到最后连一颗水分子都能均匀切开。
这便是——
“岁庚金魄斩!”
惊蛰倏然斩击而下,绝刀仙身姿就地一跪,旋即避开斩击的势头,借余速惯性向前滑铲,白金长刀便迎面欺上,绝刀仙单手扶腰,斩若僧侣袈裟的对襟,旋即扭身,白金长刀纳入阴影,消失不见,它从惊蛰腋下如陀螺一般转着上身而过,旋即踏步刹车,一个铁板桥愣生生直立起身,双手合握与头顶,当头晴空霹雳般斩下!
啪!
抽刀断水,惊蛰身化海洋,更继流淌,它在绝望之刃的劈砍下迅速分成两股,朝着海洋逃逸而去。
惊蛰,在逃跑啊。
绝刀仙转了个刀花,扛刀而立。
[格林恩慈!我已经超越你了!你做得到把惊蛰打跑吗?!]
“你嚷嚷个什么劲……这家伙弱了不是一星半点。就算打赢这家伙,我也进化不了多少,既然如此还是别找麻烦了……”
绝刀仙淡淡嘶吼道:
“凡人。”
滴。
路基文背靠着战列舰,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周年庆快乐。”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乐器奏鸣,锣鼓升天,秋云共和国和夏炎王国的人民相聚一起,上下齐心,宣扬对未来的美好祝福。
在一片祝福中,两国的主持人载着莫大荣光,面带微笑,念道:
“今天,让我们载歌载舞,共同演绎新时代九华文化圈共同体。”
烧夷弹轰击着岸边,迅速燃起了火圈。迫使流水转向,直扑路基文。
“今天,让我们欢聚一堂,言笑晏晏歌颂美好的明天。”
绝刀仙横刀立身,一刀拦腰斩下,旋即挡在手持摄影枪的路队长面前,宛若一尊白铁凝住的塑像。
“今天,让我们携手并进,高呼友谊万岁,和平万岁,让友谊地久天长!”
一片火海,环绕着荒岛,将其封锁为炼狱。
而炼狱之中,绝刀仙,屹立于大地之上。
“此时此刻,所有的人民只想高呼一句——”
主持人兴奋不已,如是说道。
——绝刀仙于七百海里之外,巧妙地接过了话茬说道:
“重铸劫仙荣耀,我辈义不容辞!”
流水重新凝固塑造惊蛰的破败之躯,如果它有眼睛,它一定是定睛看了看自己。
“你看什么?”
绝刀仙不耐烦地叫道,自己却也陷入了迷惑,直到现在,它才从碾压的战斗中反应过来:
“我在一千四百年前没见过你……你的存在是现代的,但力量却古老无比……你到底借助了什么力量?”
[绝,不要废话了吧?直接了解它。]
“不,蠢材八百万莫过于夜狗,我一定要问清楚。”
绝刀仙拖着绝望之刃,它的法力太有限——这应该怪罪于夜欣荣,以至于连《岁庚金魄斩》这门粗浅的法术驾驭起来都很是吃力……更妄提一向以消耗大而闻名的土行法术了。
但凡它会用土行法术,对付惊蛰这种炼气中期的废物不是很轻松——
“……绝?”
绝刀仙疑惑地呢喃出口。
它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突然换成了我自己来——呃啊!”
一道蓝线蓦地擦过它的脖颈,迸发出无数火星,即便进化过两次,它也无法正面抵挡这种冲击带来的动能。
它仰过头要倒下去,余光里只见惊蛰腾然跃起,双手持剑,朝它一剑劈下!
锵!
完全是出于这几天训练的本能反应,绝刀仙慌张地架起刀锋,缺少了法力灌注的武器,被腾空落下的威力瞬间压垮弯折,柔韧的刀身拍在了它的脸上,混沌的巨剑下压,就将绝刀仙整个砸飞摔退出去。
飒然落地,惊蛰自半跪中起身,陡然一抖剑身,巨剑庞大的身躯瞬息间缩减凝实,化为了仿佛正常比例的大剑。
海面的暴风起舞。
惊蛰不喜不悲。
它只是挥动着剑刃,海洋就如同振聋发聩的青年,瞬间奔涌而来,前浪反而在空中调了个身,压着后浪,挤上案头,令开火的战列舰也为之波动。
[你把大海惹毛了。]
“管我什么事啊!?”
绝刀仙的膝盖已经被海水盖过,它瞬间意识到,直到刚才为之,惊蛰都是主动上岸进行的杀戮。
上岸,那就代表着……
“它一直以来,都是水中的霸主。”
惊蛰面部的触须微向一旁散开,中央的空洞变得越发明显。它身上破败的道袍再度被撕开,脚跟与肘部生出鱼鳍的棘刺,混沌之剑转为反手持握,船锚制作的剑柄立刻如同权杖一般裹上了诡秘阴森的铜绿锈迹。
那不是锈蚀的行迹,而是海赐的花纹。
绝刀仙丝毫不敢冲上前,而是摆出蓄力的动作,找准破绽,一击刺杀。
[那玩意儿……彼其娘之,那东西原来不是我们引它出来的,而是它本来就是要在这里登陆。]
“哈?”
[抱歉,我说错了——它本来就要淹没整个世界,当那东西升起来的时候,谁也管不了,所以在哪里都无所谓——]
“什么??”
[狗子,我明白了,我是天才。]
绝阴恻恻地说道:
[拯救世界的重任交给你了,绝刀仙。]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
绝刀仙压根没办法集中精力战斗,但是海水还在上涨。
……它想把荒岛淹没,然后再战斗吗?
不不不,刚刚绝说的东西,太让人在意了。
什么跟什么啊,淹没全世界——脑子完全不够用,算了!
总而言之,纪佑瑰小姐现在应该还在家里欣赏庆典的乐队奏乐吧?要是因为自己搞砸了,她的好心情就没了。
是的,就当是这样。
绝刀仙晃了晃头,长刀一振,顿时暴起:
“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