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三活在地狱里。
没有自由,没有健康,没有人权,甚至快没有命了。
每天,数不尽的实验,不是在等待实验就是在进行实验,感受着冰冷的针管刺进身体,然后沉沉睡去,醒来后身体里的痛苦好像就多了一分,她没法反抗、没法动作、就连声音也无法发出,只能在床上被固定着,细细的品尝那些痛苦。
到现在已经相当痛苦了,痛苦到已经没有空闲怨恨那些穿着白衣服的恶魔,只是想要把自己这具身体撕裂成碎渣——她知道自己已经到极限了,快要疯了,想死。
耳边好像有声音,肆拾三竭尽全力分辨着恶魔的低语。
“听说了吗,我们可能要换地方了。”
“又要跑路了么,不过这地方也呆得够久了,只是可惜了这些实验器材,还没做完的实验也只能放弃了。”
“有什么可惜的,不是找到了完美的实验体吗,其它全部处理掉就是了。”
“肆拾肆号么,的确很好用,完全死不了,还能复原,要是能多有几个就好了。”
“梦里什么都有。”
要死了,肆拾三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解脱,这样就好,快点杀了我。
肆拾肆,好像印象中有这么个人,编号在自己后边,隐约有二人共处的记忆,那时候还在地上,而不是地下,俩人被关在笼子里,她很会安慰自己。
杀意涌上心头,肆拾三努力转动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真切谈话之人的样子,眼前全是模糊的一片,被束缚的身体也只是因为痛苦抽搐着,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了过去,可能是因为疼痛,也可能是因为奇奇怪怪的药。
醒来的时候“地狱”已经乱作一团,不,应该说是一片狼藉比较合适,身上的束缚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那群恶魔也不见踪影,不仅如此,机械化的墙壁破破烂烂,电流涌动。耳朵里全是嗡嗡声,警报声响个不停。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是绝佳的逃跑机会了,肆拾三拼了命的控制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挣扎着滚下了病床,爬向门外——解脱的机会就在眼前了,疼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爬出四十三号房间,楼道里空无一人,但能听到上方传来的阵阵爆炸声和人的呼喊声,肆拾三咬咬牙,爬进了四十四号房间。
肆拾肆静静的躺在那儿,似乎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见到进来的肆拾三,灰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
“你能杀了我吗。”肆拾肆这么说道。
肆拾三愣了一下,没有回应她,爬到床下,抓住肆拾肆的身体,一把把她拽了下来。
“你不是死不了吗,现在我们能逃出去。”自己的声音嘶哑而微弱,稍微被吓到,不过无所谓了。
“跑出去,那个让你死不了的东西是天赐吧,我也觉醒了天赐,我们会变得很强,然后杀了这地方的所有人。”原先的愿望是去死,但人性是贪婪的,在知道真的有可能逃出去后,肆拾肆有了更奢侈的愿望,直到现在自己所经受的痛苦通通化作恶念,只有将那些恶行在施暴者身上全部施展一遍,才能得到释怀。
“我动不了。”肆拾三依然平静,脸色苍白得像是尸体,“他们对我的身体做了手脚,我没法离开这里。我很想死,非常想,我受不了了,几个月前就受不了了,但是我死不了,因为他们口中那该死的天赐,我一遍一遍的承受那些痛苦,修复的速度根本赶不上痛苦增加的频率,我真的受不了了,但是没人能帮到我。”
肆拾肆沉默良久,和前者的回忆在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最后回到现在这双已逝者一般的眼睛上。
“我大概能帮到你,我能吃掉你的天赐。”
肆拾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吃掉肆拾三一样。
“但是我希望和你一起出去,这地方糟透了,可你还好,我不想你死。”
“快杀了我,”肆拾肆的表情很恐怖,“在地上我们的关系不错吧,求求你,我没法忍受了,快让我死,求你。”
肆拾三躲过前者的视线,慢慢的,轻轻的,把手放在了肆拾肆的脸上。
“我能感觉到它在慢慢消失。”肆拾肆的表情慢慢柔和下来,苍白的脸色甚至多了一丝红润。
“我很感激你在地上陪我的日子,”肆拾三盯着地上的一块碎石喃喃自语道“:我知道我性格不好,虽然受到你很多关心但是一直没有表达,还记得。。。。”
肆拾三回忆着,地上的日子虽然也不幸福,但在地下呆久了居然很是怀念,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并不长的日子居然能讲上这么久。
“所以我其实一直想对你说。。。谢谢。。。”肆拾三转过头看向肆拾肆,她的脸很平静,平静到僵硬,没有什么表情,却让肆拾三莫名觉得安详。
肆拾三没再说了,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相当奇妙的感受,虽然疼痛还在,但是能感受到正在慢慢消失,而且力气也慢慢恢复以至于现在都能站起来了,这就是肆拾肆的天赐吗。
突然,脑袋一阵剧痛,好像有人用刀子在里边搅动,肆拾三摔倒在地,疯狂扭动着,发出不似人类的,野兽一般的叫喊,不知道多久,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久,那种感觉才消失。
肆拾三喘着气,身上的病服已经被汗水打湿,甚至于地上都湿了一大片。
这是‘代价’,肆拾三不知道为什么,知晓这份痛苦的由来——来自于吃掉别人天赐的后遗症。
以后能少用就少用,不,就算自己想要多用,超过一定数量也会死掉的吧,在这样的痛苦之下会崩溃的。
肆拾三搀着墙,在地下寻找起了出路,走着走着,穿着白色医生服的尸体出现在路边,周围满是碎石,看起来经历了一番战斗,前方也传来战斗的声音,靠着墙,肆拾三尽力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
打斗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大,是要到自己这边来了吗,肆拾三狠狠咬着牙,努力思索着逃走的办法。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天花板消失了,就如同字面意思那样,没有声音、没有爆炸,就那么措不及防的消失了,肆拾三呆呆地看着漆黑的天空,只有一个人,静静漂浮在夜空之中。
“没时间了,”明明不大的声音,却让人听的很清晰,这也是天赐吗,不过这声音过于稚嫩了吧,“你们的任务超时了,地方势力已经快赶到这里了,接下来,我宣布,全队撤退,我殿后。”
那人手一抓,地下散落的人群便像是被一根根无形的线拉过去了一般,只剩下身穿白衣的实验人员。
一根火柱从地上喷涌而出,目标正是天上那人,应该也是天赐,看来对方也不想就这样让他们轻易离开。
那人随意的把手上的一群人往身后一甩,脱离火焰的攻击范围,然后另一只伸向地下的人群,捏作拳头。
好像有黑光闪过,她转过身去,身后的敌人爆裂开来,化作一朵朵巨大的血花,那人的背影恍若魔神降世。
肆拾三就这样呆呆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
好强。
强到无人能挡。
强到可以如此轻易地决定生死。
要是我也能拥有这样的天赐。。。
肆拾三嘴角裂开来,笑容逐渐浮上脸颊,狰狞、邪恶、疯癫、狂气的笑。
是因为实验的原因吗,感觉自己精神不是太正常了,心中出现邪恶的念头,诡异的是并不反感。
我要吃掉你的天赐。
然后毁掉一切自己讨厌的东西。
拥有这样美丽、罪恶的力量,哪怕毁灭世界也能做到吧。
。。。
就这样的话,世界毁掉也无所谓了。
李孑然看着蔚蓝的天空,这么想到。
萧可和孩子们在游戏,自己现在是裁判,瘦高的牛韵成了鸡妈妈,萧可是老鹰,故作灵敏看起来却有些滑稽地向牛韵发起进攻。
兔子扮老鹰,这不合适。
孩子们脸上带着纯粹又有些肆意的笑,萧可也一样,只是她的笑更迷人、更可爱、更动人。。。。
“别发呆了,李老师。”牛韵独特的声音传入耳中,李孑然看向众人,他们也看着自己,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不过萧可的更狡猾、让人想要抓住她的脸狠狠捏上一把。
“老鹰捉小鸡要什么裁判啊,快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李孑然挂上符合众人期待的微笑,从地上站起来,挥了两下手,喊道“:来了!”
李孑然小跑着加入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