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找我来谈心了，T7682？真是～难～得～啊～”
一片碧水蓝天之下，沙滩之上一桌一椅一沙滩伞，女人一身泳装，最简单也是布料最少的那种，亮出明晃晃的大波浪和大长腿，以一种说不上是妖娆但是可就是那么诱惑人的姿势躺在沙滩椅上，语气慵懒而优雅。
要不是天皓不算是个人类，怕不是要眼睛都看直了，然后揭竿而起了。
“我说过了，不要这么喊我。”
天皓依旧是跟之前一样的装扮，黑红风衣。
沙滩在她身边隆起一块，化成一个沙滩椅的大概轮廓，然后一部分散去融入沙滩，本身就成了一个沙滩椅，天皓躺了上去，拿起桌上突然出现的一杯饮料小小啜饮一口。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要是非得形容的话，就像是白酒配可乐，还加上咖啡和橘子的味道。
“你的口味还是一如既往的奇怪。”
“奇怪就奇怪吧，我是挺喜欢这个味道的。反正你的编号就是T7682，我只能靠这个来认出你，你自己都不确定你是不是“天皓”，不是吗？你之前，可是连脸都没有呢。”她伸了个懒腰，大波浪随之汹涌澎湃，天皓直呼好家伙，这要是放出去，性冷淡估摸着都能直接雄起了。
但是，天皓依旧是那副淡定的模样，她也知道天皓是不可能被诱惑的，她也没有这个想法。
“我的梦境，是你布置的？”
“你觉得我有那么无聊么？那是你心中最深处的恐惧，你的身体在怀疑你的记忆和灵魂罢了。你，T7682也好，T多少多少也好，这具身躯终究只是一个躯壳，你的灵魂才是“你”，你的记忆塑造了“你”，你只是刚好被塞进了这具躯壳罢了。你跟我说过，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为谁，想做什么，你，这么快就忘了？”她语气永远都是那么慵懒而优雅，慢悠悠地说着，却又不会让人因为慢而觉得烦躁。
她一直在强调是这具身体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在抵抗天皓的灵魂。
“说是这样说，但是很多事情都只能是嘴硬一下。”天皓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在“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这种问题上他实在是无解。
“就像当初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女人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天皓。
“我的承诺我会履行，除此之外，收起你的小算盘和小动作，你还是不要期待什么比较好。”
“呵呵，我又不是人类，我自然不会像你那样用人类的思维考虑问题，反正～你的承诺我是相信的，至于你做不做得到，那就取决于你了。虽然没有被神明认可的承诺本身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但是只要我还愿意相信，你还没有撕破脸皮，我就不可以继续安然地活下去了嘛。”
“你也信神？”
“不信，但是你也知道，所有人都相信的时候，你如果做一个异端可是有可能会被烧死的哦。”
“那，你觉得神可能拥有裁决一切的权柄？”
“并不觉得神能够裁决一切，只是觉得，既然都被生灵称为‘神’了，也至少能掌控一般人触及不到的能力吧？裁决一切有点强的离谱了，如果神真有那么强为什么不把深渊推平了？不过契约冠以神明的旗号，多少跟神有关系吧。”
“那么，你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我了解的不比你多好吧，你问这个问题有经过脑子吗？哎，忘了你已经没有脑子了，我的记忆你也拥有，只是我拥有更多思考的时间罢了。”
“那说说你的推论，对于我的现状。”
“好好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首先，这个世界一定存在神明，神明会降下恩泽好让生灵对抗深渊，你拥有的所谓的‘神眷之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但是神未必是所有生灵力量的来源；其次，我猜测我们被制造出来表面理由是研究永生，真实原因是神想研究对抗深渊的手段；最后，你的感情摇摆不定，后院可不能起火啊。”
“我对她没有‘爱’那种情感。”
“你当然是没有，在你的深层意识里你依旧觉得你是个怪物，在有一个值得你信任的人引导你之前，至少，我觉得，你是走不出去的，你会困死在这个死局内——你还不够信任她吧？但是，你应该没有蠢到看不懂她心里的萌芽吧？我说她也许能破局你信吗？”
“我只是想有个能陪伴我的人，只是一个足够交命的伙伴就足够了，但是我并不想有朋友之外的情感。我不能负任何愿意相信我的人，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去欺诈一个人的感情。”看来，T0000要么不知道，要么她的的记忆也被抹除了。
天皓没有哪怕一丁点的证据，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可能存在的人”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胜过一切，哪怕是伤害其他所有人！
从T0000那里共享的记忆来看，T系列并没有缺失的实验体，从她这里已经问不到关于那个“可能存在的人”的信息了，可以去找其他几个母体问问看。
“随便你怎么说，花言巧语谁不会说上两句？就算这不是所谓的花言巧语，反正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你说你该怎么办吧？”
“说实话，我不知道。”
“行吧，按照你记忆里人类的行为准则，你就是个渣男，你贪恋她的这一份情感，却又不想付出多少，因为你对她并没有除了淡淡的好感以外的什么感觉。”
“可我不想她与我一刀两断，也不想她陷进去，我该怎么办？”
“说明白不就好了？”
“可是……”
“我记得，你跟她说过的吧？”
“嗯。”
“你在慢慢夺取她们的力量的时候，你自己的灵魂也会逐渐复苏，就像一枚种子得到了土壤的滋养，根会越扎越深，地面之上的茎叶也会越来越茁壮，你的灵魂也好肉体也罢，会逐渐成为‘天皓’，这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除非你能倒转时间。”
“这对于‘天皓’来说不蛮好嘛，还是说——你不是在跟我说话？”天皓眼神微凝。
他不止一次怀疑过对方——T0000，是在尝试唤起这个身躯——T7682的灵魂与最初意识，这个身躯本来是有灵魂的，只是那个灵魂过于弱小，在天皓的灵魂被实验人员强行塞进了这具身躯之后那个灵魂就不知道去哪了，但是天皓能感觉得到，那个灵魂还活着，因为毕竟这是那个灵魂原本的身躯。天皓猜测这可能是T0000留下的后门，毕竟在天皓弄清当时的状况之前，T0000就已经搞清楚了实验室关于这个实验的几乎一切，为自己多留几个眼睛和后路，总不会错的。
天皓曾经提起过这个问题，但是对方一口咬定不知道，天皓知道T0000绝对是在装傻充愣。有的事情她可能会全盘托出，像是最最最最要好的知己一样，什么都说，只要是对天皓有利的事情，她绝对会帮天皓争取最大利益。但是一旦有可能是她为自己留下的后手或者是涉及她的利益，她就要么闭口不谈，要么装傻充愣。
而一旦那个灵魂被T0000唤醒，在她的帮助下夺取这副身躯之后，天皓的灵魂肯定会被抹杀，而原本的T7682在夺回身体之后会成为T0000的傀儡，因为T0000作为母体拥有对T系列所有实验体的绝对控制，但是天皓是一个“外来者”和“特殊个体”，为数不多的二十三个能脱离母体控制的实验体——要知道整个实验里的实验体是以万来计数的。而T7682成为T0000的傀儡之后的故事就不是天皓能参与的了。
之所以天皓没被控制，还有一个原因，天皓作为“特殊个体”拥有一种禁制，来自于“神的恩赐”，“神”是很乐于见到一场相对来说比较公平的博弈——狗咬狗，而不是单方面碾压的棋局的，天皓在内的十七个“特殊个体”都拥有能反过来吞噬母体而不被反噬的能力，但是，很可惜，在天皓的认知里只有天皓自己一个实验体活了下来。理由很简单，因为坐在“王座”之上的“王”们是不允许拥有能够杀死她们的“子民”存在，哪怕这个“子民”并无逆反之心，她们不能够直接接触“特殊个体”，但是她们可以指挥“其他子民”，杀死一个拥有杀死她们的权柄但是没有多少力量的渺小存在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可以说易如反掌。
这个能力像是把母体困在一个笼子里，无时无刻汲取对方的力量，汲取速度自然是依据双方实力差而定，现在的天皓对于其中任何一个母体而言还是太过于弱小，所以速度慢的离谱，但是对于天皓来说还是巨大的财富。但是天皓要时刻保持这个“笼子”的稳定性，天皓体内实际上不止有一个母体，这个实验有T、R、X、G四个系列，也就是有四个最初的实验样本——即四个母体。T0000是天皓的直系母体，也是目前四个母体里最好说话的，她答应过帮助天皓削弱其他三个母体的抵抗力量，天皓也答应她在汲取并抹杀了这三个母体之后给她自由。但是，这种口头上的承诺双方谁知道到时候要不要履行呢？天皓和T0000并不能互相窥探对方的想法，只能知道对方想让自己知道的那部分，在不能得知对方的真实想法的情况下，两个互相试探并“有可能成为敌人”的猎手是没办法达成统一意见的。
但是至少，天皓在有一定后手准备的情况下，在T0000违约之前，天皓是打算履行承诺的。只是，T0000是真的相信天皓吗？
“就是你，天皓，你的身体只是本能的‘排异反应’，并没有任何交流的价值，T7682原本的灵魂已经死了。你迟早要面对你自己的情感，是‘忠于一人’还是‘全部都要’，或者一辈子打光棍当一辈子的单身狗？我觉得最后一个你是不可能选的，所以，作出选择吧？”
“多谢你的忠告，只是现在的我，还做不出选择，如果实在没办法，最后一个选择其实也不错。”
“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容我再想想，现在我还不太敢做出决断。”
天皓在心中冷笑，事关生死，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做出决断？
……
天皓缓缓醒来，他没有着急去见另外三个母体，望着照亮了整个天幕的圆月，意识到此刻已是大半夜。
四周看了一圈，没有小白，那个椅子上没有刚坐过的温度，周围也都是夜的温度，她早就离开了。
天皓起身敲了敲隔壁的门，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天皓推门而进。
不，小白不在这里，不在隔壁，这里属于小白的气味明显比自己那个房间要淡——刚刚在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回到这个房间里过，谢莹也睡的很安然，没人打扰她。
也不在这幢楼里，过道里没有她的气味。
没有挣扎或是打斗的痕迹，也没有针留下的孔——至少不是那两个人强行带走小白。
应该是她主动离开的，她会去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