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天皓嘛？多会没见，这么拉了？”笑面带着极度嘲讽与不屑的声音走了过来。
“你……”天皓此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看见透过面具那笑面实打实的蔑视以及一直低着头咬着嘴唇的小白的时候，大概还是意识到，并不是什么好事，立马天皓就想爬起来。
但是笑面就站在原地，像是用鼻孔看人似的，以一种极其轻蔑极其不屑的表情。
他其实是想走过去，然后狠狠地踩在他脑袋上，一脚给他踩在泥土里，然后再跟他“好好谈谈”。
但是这终究还是太狠了点，要是他这样做的话，恐怕根本就不只是引起天皓的反感，估摸着就不死不休了。
“你做了什么？”天皓手捏成拳，咬牙切齿之间声音极其阴沉。
对，天皓承认，笑面和这位剑魔很强，哪怕是笑面都比他要强，很奇怪，笑面和被称作“邬”的那个人同样是七阶，他觉得自己全力之下能杀了邬，而事实也是如此，在“邬”根本就看不懂他的路数的时候，甚至他都没有动用全力就灭杀了那个人。
但是，他觉得杀不了笑面。
但是的但是，笑面没有剑魔强，剑魔远远没有任何一个实验母体强，远远没有。
如果他们打算鱼死网破，那便鱼死网破。
“你猜？”笑面冷笑，“你以为你是谁？”
“如果你们那个破镇子还要的话。”天皓阴冷的目光这回看得笑面有些毛骨悚然。
天皓，你应该还有底牌吧。
强如八阶顶峰全力一击的爆炸，要是他在那里，估计炸得骨灰都没了。
但是力量永远都不是没有代价的，他看得出来，天皓此时其实也算是强撑着，天皓体内的魔力早就抽空了，像是被掏空了，啧，肾虚往往发生在夜晚运动之后……
咳。
“如果你能安然走出这里的话。”笑面微微一笑，闲庭信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天皓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笑面，也没有忘了注意在远处的剑魔和他抱着的谢莹。
“你猜？”笑面已经走到了天皓面前，侧身而过，那双面具下的双眸写满了运筹帷幄，那是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信，“你想想看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我想要的。”
对这种谜语人，天皓还是很反感的，听也听不懂，还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就很烦。
“小白，给他一尺。”见天皓思考的样子，笑面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些提示。
只见小白手持巨尺，一跃而起，照着天皓的面门就是一尺。
天皓看到了她发力跳起来的样子，看到了她裙子在空中因风飞舞的样子，看到了她，泪流满面的样子。
天皓站在原地，直挺挺的，一动不动。
巨尺如约而至，却也只是“咚”的沉闷一声，砍在了天皓旁边的地面上。
泪珠在滚落，不知道她是在后悔，是在愤怒，还是什么。
“我以为，你至少会挡下来的。”笑面看见了天皓眼中的怒火，却也依旧不以为意，语气轻松而毫不在意。
无他，他掌握了整场“谈判”的一切，不只是主动权。
“你！不该！动她的！”天皓眸子似有血色火焰燃起，与剑魔的眸中的黑色火焰如出一辙，却又理所当然的有所不同。
匹夫之怒，不求血流千里，但求血溅五步。
霎时，天皓周围瞬间降温，整个人像是笼罩在阴影之中，下一秒，只要机会合适，他就会失去理智（成为失智刀客塔（雾）），化作怪物吞噬一切。
他是怪物，他不曾忘却，这是他的一切，是他刺破黑夜的利刃。
可笑面依旧神色淡然，眸中反而是写着“应当如此”，即使他的心里实际上在打鼓。
“她的生死只在我的一念之间，当然，我死了她也会死。”笑面丝毫不做防备，一如之前那般。
“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给你，还她自由。”天皓在低声怒吼，胸膛在猛烈地起伏——因为这几乎就是是一副人类的躯体，怪物是没有这种动作的，他都没有下意识去控制躯体，但是在这里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五阶的人类，一个会正常表达自己愤怒的人类。
“所以说，你们年轻人，做什么事情都不动脑筋，不过也没有办法，谁叫你们什么都不懂呢。”笑面叹了口气，摘下了面具，是天皓还算熟悉的那张脸，一张同样是“年轻人”的脸，却莫名其妙写上了“沧桑”二字（刚写的吧）。
“坐下吧，我能图你什么呢？”笑面席地而坐，拿出折扇。
看到折扇，小白眸子猛地一缩，她想开口提醒天皓。
但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而天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到了小白微表情的变化，大概明白那是一个警告和惧怕的意思，但是他也不言语，也没有什么动作。
笑面要是想用毒来对付他的话，那真的是找错人了，先不说他能反吸收毒素——毒素不管是物质还是能量都能收为己用的能力，再不说天皓一番摸爬滚打下来毒抗得有多高，最后，毒素得被身体吸收了进了能被毒素影响到的正常的循环才有用。
他这种怪物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魔力系统、神经系统，以及循环系统。
而且，其实笑面根本就没有打算动手。
“你，和冷面那家伙一样天真，可这个世界，给你们生存的空间吗？
“显然不给。
“你们能怎么办？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混下去，然后回头看的时候已经是自己讨厌的样子了？
“显然不能。
“要么，站着死，要么，跪着生，世界只让你们二选一，想改变这个世界难之又难，可你们会放弃吗？
“显然不会。
“一股子倔犟劲，从不低头，从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也没有办法保护好身边的人，你们不在乎，但是这个世界更什么都不会在乎。”
笑面说完，伸出手来，一张神力构筑而成的契约展现在天皓的面前。
“就像猎人不会对猎物怜悯，作恶者也不会在乎被害者。”
“这是我强迫天小白签下的契约，至于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以后要不要来找我算账，你自己问天小白和冷面吧。”
“你，什么意思？”天皓向来信奉人人平等，却也深深地信奉弱肉强食，天皓并不想以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去驱使别人为他做事，他尤为反感“卖身契”这种东西。
“首先声明一点，我对小白不感兴趣，我的心早就死透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明天会更好的信念支撑着我活下去罢了，而这份契约是在束缚她，其实也算是在保护她，”笑面在契约上“主人”一栏抹去了自己的名字，递到了天皓手上，“你不知道再往里走贩奴的情况是有多猖獗，你也根本不知道他们有些什么手段，如果你还打算带着她的话，就没有理由拒绝这一纸契约，契约也不只是我这里这样的，更多的其实是属于‘人造物’，由精神系强者精神力和魔力构筑而成，由他们实力担保控制奴仆的，我这一份由神来保证的‘神的契约’你是不知道有多珍贵，有价无市。”
“给她自由吧，”天皓惨惨地笑了笑，“我不配。”
“我……”小白刚想要开口说话。
却被笑面打断，“没有人，没有生灵是自由的，这是在人族地界，不，在世间行走的规矩，只是这里的黑暗我亲自看过，所以如果你要继续在人类社会行走，我希望能当你的领路人，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你跟我们是一路人，你的眼里有磨不灭的火。”
“可是，你们！”
“没有办法，我说过，没有办法，你告诉我，你刚刚愤怒吗？”
“愤怒。”天皓没有沉默，笑面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得见。
“可你告诉我，如果我真的是想占有她呢？你的愤怒有用吗？”笑面也不管天皓会不会写上他的名字，就直接放在天皓手里，“趁你还没有失去，好好抱紧你所拥有的一切吧。”
天皓沉默，没有话说。
“你呢？”
“我？”笑面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除了我自己，我失去了一切，家徒四壁的我也就不会再得到什么了。”
“对不起。”天皓低下了头，怒气也好怨愤也好，已经消散干净了。
“看来是我还不够狠，导致你的认知还不够深刻，”笑面摇了摇头，“算了，记住，你欠我一份人情，随你好了，要是你哪天死了，这份人情也就算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笑面没有起身的意思，“你不喜欢别人打哑谜，自己问问题也没头没尾。”
“我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帮我？”
“我能够告诉你的是，首先，对我来说这算是一份‘投资’，没什么理由，直觉，你相信吗？然后我为你表演了一场舞台剧费时费神费力，还给了你一份契约——这东西是我一次任务里省下来的，至于怎么省下来的，这得问冷面，不管怎么说这是我所得，我得索取报酬，不过不是现在。”他站起了身来来，往剑魔那里走去，“其次，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也不喜欢以暴制暴这个方式，但是，你我也许都没得选，杀与被杀让你选择你会怎么选择？你眼中的光远比小白这样刚入尘世的小猫眼中的光更加坚定，我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环境能磨练出你这样的人，而你的目标又是什么，当然，生灵都有秘密。”
“我，在一个除了生就是死的地方长大，那个地方就在东边的森林里，具体的位置我也不知道，大概，在那里就是一直在杀与被杀之间做选择，很幸运，我是一直是有资格做选择的人，然后逃离了那里，至于我的目标，我在找一个人，我应该是在找一个人。”
听着天皓说了一通算是的废话，虽有无奈，但对于天皓不愿意说的东西也没什么好多说的：“那最后，我来介绍一下，神的契约高于一切世间的契约，除了‘神的契约一定会被执行’以外，‘神的奴仆除神以外不可染指’是最高的准则，也就是说，契约之下除了神以外任何人都不可能染指你的小白。”
“可我觉得，万物生来自由，天高海阔总会有容身之处，并不是非得……”
“我愿意！”小白一把钻进了天皓的怀里，泪水依旧是止不住，看来小白也完全是水做的，“我想，我想陪着您，一直走下去。”
她肯定吓坏了，毕竟在刚才表态之前，自己就一直是个纯恶人，虽然确实什么都没做，但是这样也够单纯的她担惊受怕的了，而且最后的一尺，她也更是害怕到了极点了吧。
“没有，天再高海再阔，也没有一个能让始终站着的生灵安然生存的容身之处，签契约，让小白低下头，接受你的庇护吧。”
笑面长呼一口气，好久没有做恶人了，居然不熟练了，而且自己竟然还心软了，不过要是有条件的话，其实也不想做恶人的。
天皓愣了愣，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最后还是看向了那一纸契约。
他也想带上她，一路有个伴，哪怕磕磕绊绊，也比孤身一人好多了。
“
其一，此被拥有者属于此拥有者，任何神或生灵在得到此拥有者的允诺之前不得以任何形式的契约染指此被拥有者。
其二，拥有者一方可以随意发号施令，只要是拥有者一方想做的事便能指示被拥有者一方做。
其三，被拥有者必须按时完成拥有者的命令，没有任何条件的服从。
其四，被拥有者不得以任何方式有伤害拥有者或是违背拥有者意志的行动或是想法。
其五，若拥有者死亡，被拥有者也立即死亡。
其六，以上解释权归神所有。
”
就，nmd，很灵性，以上解释权归神所有。
“我可以更改条款吗？”天皓看向了笑面，询问道，此刻他的眸中，说不后怕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也依旧不明白笑面为什么要帮助他，但是感谢是必不可少的。
“主人一方应该可以。”笑面也不确定，毕竟他也没有过这个想法。
天皓大手一挥，抹掉了除了第一条和抹不掉的最后一个解释权的所有（第一条其实也抹不掉），
“这样就好。”天皓划开自己的手指按在了“拥有者”一栏，契约即刻生效。
天皓不管怎么说，内心依旧是有些愧疚，他并不喜欢当什么“人上人”，也不喜欢手握重权的感觉，但也绝对不可能居于人下做“人下人”。
如果有选择的权利，大部分生灵还是会选择占主导地位的吧。
“谢谢小白你的信任，”天皓抱紧了怀里小小的猫儿，又看向了坐着的笑面，“谢谢瑞尔你的帮助和信任。”
“说了这是一份人情，你以后得还。”他扇子忽地一收，发出了“哒”的声响。
随即，像是开关一样，小白的脑海中，一段被封存的记忆解封。
……
“你们对于这个世界的底线还是没有多少理解，我对于你并没有什么图谋，毕竟你不属于我，如果我对你有所图谋，你现在应该什么都不剩了。”
“你是血眸白虎，当然是什么不重要，不管你的血脉再高贵，只要是行走在人类主导的社会里的异类，你应当知道，你的本身在人类社会里是没有所谓的地位的，人与人之间都有看不见的等级差距，更何况是非人类生灵，就像人类走进森林对于你们而言就只是吃不饱的一餐而已，在人类世界你也只不过是一只战宠或者宠物，或者成为一些炼药的材料罢了。”
“你如果要继续跟在天皓身边，必须要有一个就算是被揭穿也都能保得住你的身份。”
“从多个角度考虑，你成为他的‘所有物’算是一个看得过去的办法，虽然，也不怎么好。”
“我会封存你的记忆，只给你留下一段恐惧，在合适的时候解封，让你知道天皓对你的在乎，也如同你在乎他一样。”
“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你于天皓只是朋友。”
冷面在一边监督这一切，他是绝不可能允许笑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这幼小的女孩子的，哪怕她不是人。
笑话，我堂堂笑面怎么可能害怕这区区冷面呢？
这叫从心，遵从心的指引，行善积德。
……
她站在门外，心底产生了诸多不好的念头，刚刚她进了这个房间，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不知道，他对她做了什么，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有资格陪在天皓身边。她想逃离，可是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自己的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
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放下心里的重担，小白在天皓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以后，不许，丢下我，一个。”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