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昔日王国的痕迹
“…呃…….可恶…..只能到这了么。”长久的寂静之后,我再次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菲…..菲登…..”我无力地吐出那几个字符。
“啊!卢…卢坤!你醒….不对,终于说话了。”我微微侧头,便可以看到菲登那焦急而依然精致令人怜爱的面容。而最后一丝绿光则从她的脖颈处消逝。
背上传来毛茸茸的感觉,比起动物的皮毛,更像是某些植物根茎上长的纤毛。
原来如此,是刚刚发动完能力啊。
“我现在在哪里。”但是我记忆中,我应该是躺在下水道的某处和一些大得不像话的藤蔓植物战斗才对,之后在弹药耗尽之后被某样东西偷袭…唔…不对,好像是我眼睁睁看着它袭来却不能还手……还是不对,后面我还做了点什么…..可恶,怎么,记忆好混乱,我好像一直是醒着的,又好像很早就昏过去了…….
“旧审判庭长廊,植物好像不能再往前延伸了。”伴随着菲登的回答,我用双手将自己撑起。左右臂施展的力道不太均匀——之前左半边身体遭到了自己埋放的诡雷的误伤,几乎是插满了各种各样的长钉,一瞬间直接倾向了在右边想要搀扶自己的菲登。
菲登披着与四周管壁颜色相近的深灰色斗篷,但是现在解开大部分纽扣之后里面显眼的白色类女式衬衣却让伪装用的斗篷变得毫无意义。在我以躺姿而头侧向菲登的时候,注意到她衣服右肩到右胸的位置好像有破损。而就在刚刚失去平衡的时候,我意外地看到了,那个位置的布料确实是消失了。菲登白皙的酥肩只单纯的因为灰色斗篷的摆动若隐若现,但是右胸位置就没有那么好的遮掩了,半球几乎是毫无保留暴露的出现在我面前。受到这种刺激的影响我迅速稳住自己的重心,算是勉强没有直接倒在她的怀中。同时尽量偷偷地将歪向另外一边,将头往下埋,不再让自己的目光被那外露的肌肤吸引。
也是因为这样,我才大概明白她衣服破掉的原因。原本在左臂上满布的细钉全部不见踪影,黑色的袖子碎布也被全部拿掉,取而代之的是覆盖住伤口的与身上黑色衣服搭配不和谐的白色薄质小碎布。手臂上的血醒味已经全部散去,只留下了淡淡地幽香,不知道是药物的本身特有的气味,还是菲登的…..。不过为什么偏偏破得那么奇怪呢。
“那边有什……你的脸……红…..唉!!!!”自己脸朝的另外一边突然来了一段思维跳跃度非常大的自说自话(小品),看来自己甩脸的动作还是太大了。
“呃…..那个其实…..”我想要说什么来圆一下场。毕竟大家现在都应该比较尴尬,虽然我看不到也不敢转过去看她的表情。
“我……我…..我只是想帮…..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而已!”
“那个..我知道,谢谢,但……”
“因为…..因为没有医疗用的其他纱布所以用了衣服代替!”
“啊…没关系….不….”
“我已经用植物的汁液浸泡消毒过了绝对…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我不担心这个…..”
“唔….那你还想问什么…..”
“为什么要撕自己的衣服啊…而且还是那么….恩….就是…..”
“唉..唉!唉….”背后的菲登似乎更加不知所措了,从后面吹来的阵阵人造风我在脑内大概都能描绘出她双臂乱挥的画面。“因为…因为你是衣服实在是太脏了然后我尝试了撕自己衣服的其他地方都撕不动结果一急之下用了抓自己的肩膀就把那一块布料撕下来虽然觉得很羞耻但是因为不赶紧处理伤口你可能会感染所以才这样做的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这一大段完全没有停顿的话也是蛮厉害的…..
我是说能听懂这一大段话的自己蛮厉害…..
“哦..恩…恩啊…..”
“总之!你能自己走路了吧!”
“可以。”我从藤蔓上站起来,菲登也已经把灰色斗篷上所有纽扣扣上,让全身的装备最大限度的覆盖她自己。
但可能是刚刚曾经“观赏”过斗篷下面情况的原因,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觉得这件斗篷随时会飘起来,然后露出后面的东西…..。正面面对菲登的时候还是是会不自觉的想低头然后开始脸红。
噫…..男人真是恶心的生物。
“前面就是旧审判庭,可以麻烦你先去前面打开门么。我们等等会穿过旧审判庭重新回到地面上。”
这样正合我意,毕竟假如我走在她后面或者和她并肩走——在发生了刚刚的事情之后。
“旧审判庭啊…..那是个什么地方呢。”这样楠楠自语的我,用了推开了前面的木门。
如歌剧院式的阶梯式石制排座,呈半圆形围绕着正中间的一个由铁栅栏围城的半封闭空间。空间内是一条破碎的矮石柱,从形状上推测的话,那应该是一个单脚吟诵石桌的残骸。现代的法律制度加入了陪审团等种种完善型制度之后,法庭的结构与过去有了很大的结构变化,但是我们依然可以从各种各样的方式“目睹”到过去的法律大厅。
很显然的,菲登口中的旧陪审大厅,应该就是诺曼兰雅政府仿造过去法律大厅建造的陪审大厅。但是还是有一点点的区别,在过去的法律大厅设计里,犯人席正对着的,是一个比自己高出接近3米的法官席。这样的设计是为了突出法官的尊严性以及犯人的卑劣性。但是在这个旧审判大厅里,这个半封闭的犯人席正对的,是一个与自己平高的法官席,而且非常的朴素,仅仅是一个单调的白长桌。
法院的照明采用的还是与下水道同类的照明“设备”,只不过没有将它们镶嵌藏在墙内,而是直接吊挂在半球型的顶壁沿上。很大一部分的照明设备已经损坏了,隔三差五的才有一个是亮着的。不多的光亮沿着墙壁“流淌”到地面上,将墙壁上的壁画突显了出来。虽然我无法理解壁画的含义,但是这些残存的“灯”和遍布尘埃的壁画,却与被绿色植物覆盖的石制座椅残骸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意境。在丁达尔效应产生的光路下,更是让我产生了一种置身于艺术博物馆中的错觉。
“…..”在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菲登也跟了进来。
“法院啊…怎么就这样废弃了呢…..”即使是仿制的,但是看到如此具有艺术气质的古典式风格法院,我还是不由得发出了作为外乡人来说不太礼貌的感叹。
“因为这已经是我….上代国王在任时的产物了。在现任国王的管理政策下,这个地方已经失去他存在的价值了。——也许是基于这个原因吧,所以这个地方被废弃了。”
“这怎么…..”我被这不符合常理的回答惊住了,“无论是怎么样的时代,基本的法治还是需要的吧。”差点又脱口而出,特别是你们参照百年前建立的文明,这样的话。
“不,正如治安管理依然存在一样,法律法治也是依然存在于每一个城邦当中。”
“那法院这种重要的机关怎么能废除呢…..”
“在上上代国王当权的时候,法院虽然大体上还是充当裁决的作用,但是其实也肩负着很大一部分教诲的责任。”菲登以略微不同于刚刚在长廊时的声音为我解说到,“你能看懂那边那副画么。”
我摇了摇头。
虽然画简单易懂——在画中,三幅小画环绕着两个小人,其中一个双膝着地的跪着,另外一位则是一手拿着小锤子,一手指着那三幅小画中的一副,但是我却完全不明白它代表着什么,又表达了什么意思。
“那是最初审判庭的审判方式,审判长在宣读被告成立罪名之后,会要求被告观看在审判庭四周的壁画,”说着,菲登抬起手,想要意示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看到黑漆漆一片之后,我疑惑地拧过头去,得到的只是她无奈的摆手。“看来灯是坏了看不到呢,靠近的一点的话大概可以….”
“那些都是一些什么壁画呢…..”
“审判庭正中央的就是刚刚那副描述了审判过程的壁画,左边和右边分别是世界上和本城邦值得铭记的大事。上上任国王希望审判庭不仅有约束惩罚的作用,更要有教育改造的作用。因此立下了审判官要引导被定罪人观看壁画,让犯人重新认识自己所处的社会安定来之不易的规定。”
“真是,大胆的规定。”恐怕这样的规定,也只能在人数偏少的能力者社会中实现了吧。像我们那么多人的社会,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无论看几次壁画的人都无法改过自新的人数不胜数。“那之后一代的国王呢。”
“上..上一任国王更是将这种理念进一步推广,不仅保留了原规定,还赋予了审判官‘假如你认为犯人在观看壁画后改过自新的意愿非常明确,可以无条件给予轻判’的权利。”
“这…..”
“虽然是一条很受民众支持的规定,但实际上操作起来还是相当困难。且不说界限难以划分,在审判庭上为了请求审判长轻判而出现精神失控行为的犯人也日益增大,因此犯人席才有了这样的铁栏杆,在犯人失控的时候能将其轻易的控制住….”
果然,过分的依赖人的良知是行不通的,不过大概也有人口总量增多,人员组成变得复杂的关系。
“那现在呢…..”
“现任国王…..他……,从..”爱丽丝停顿了一下,“据说在上任国王执政的时候,他就反对这种过于宽松的法律制度。”
“所以他上任之后就直接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恩,为了减少复杂且他认为无用的程序,他撤销了所有城邦的法律自治权利,要求所有城邦将犯人押送到上京的中央审判院进行审判。”
“但这样工作量不会大到无法承受么。”
“确实,一开始中央审判院几乎在超两倍额度的运转工作。但是由于人们已经熟悉了那种宽松的裁决制度,对中央审判院那种冰冷死板的新制度感到十分恐慌——据说是取消了壁画制度和加入了一个新的多审判员制度。而且,定罪也非常严格。”
“定罪严格的消息传出来之后,作恶的人数目锐减?”
“恩,普遍城邦的犯罪率都下降了50%,有的甚至下降得更多……大大减轻了中央审判院的负担。”
其实要我来评判的话,我觉得两个制度都不太合理。一个过于依赖人类自觉性,一个则是让中央工作负担增大,而且有严刑苛政的意味。不过就结果上来说,非要选的话,我想我也会选择后者吧。
“那,你觉得哪一个更好一些呢。”
“当……”在吐出第一个音调之后,爱丽丝沉默了好久,才再一次缓缓地张开口。“犯罪率下降那当然很好…..只是我觉得,我觉得现在的政策丧失了人道主义精神,对….对未来的社会发展不一定会有很好的影响。”
“这样啊……”有点出乎意外的很官方式的发言啊,只是我听起来感觉有一种底气不足的样子。
临时的知识问答结束之后,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我也没有急着要走的意思,看起来她也没有,大家就这样站在原地欣赏着这能力者社会里上时代的产物。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审判庭内还是鸦雀无声。虽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我还是希望能打破一下沉闷的气氛,随便问一个之前一直没问的问题。
“说起来,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上一次还是我们在医院初见面,你把我从女王手中救出来的时候。”
“唉?!”听了这话,菲登突然惊讶地转过头来。
“不是这种…是刚刚你解说的时候哪种…..”
“……”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给我留下了一种高冷傲气的感觉。”说到这些性格的话题,我不由自主的挠了挠头,“可是在后来森林以及这一个月的相处里面,你重新给了我一种,恩….友善活泼的印象,有的时候我都有点怀疑医院里的你和现在的你是不是同一个人。直到我刚刚再一次听到那种声音。”
“……”
糟糕,看起来好像有点让她讨厌我了。
“啊….啊请不要在意,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不….你说得对,确实,我的确会给一种两面的形象。”菲登向着左边的墙壁走去,我也紧跟其后。接着他指了指另外一幅被光照着,可以辨认的壁画。
这是一幅一分为二的壁画,左边描绘的好像是战争,而右边则像是农村生活的写照。
“我们能力者社会的和平,全都是靠战争挣回来的…..我们不仅和你们作战,还有和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色怪兽作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才挣回了和平,守住了自己重要的家园世界。”
“…..”
“所以,我从小就被教导,对待战斗,对待重要的事物的时候,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能退缩,不可以有任何的不应该有的怜悯或者侥幸心理之类的...所以在外人看来就会有冷酷之类的感觉...”
不应该有的...怜悯么。
“但是,我也被教育。不要将战斗中的冷酷等带到和平的日常生活中来,对待他人,要和善温柔…..”
原来是这样啊……
“只不过…”
“恩.呃….”
“算了,没什么。”菲登向着对面的门走去,“这里也参观够了,准备顺着监狱回到地面上了。”
“唉!监狱?”
“别担心,同样也是已经被废弃了。一大部分都已经出租给旅馆饭店当成酒窖使用了。”
说起来,解说历史算是战斗或者重要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