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派蒙,有点奇怪。荧看着仿佛失去了活力的派蒙,心里暗暗的想。醒来之后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大吵大嚷着要吃各种食物,反倒是收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一言不发地缓缓漂浮在她的身后。荧不禁有些担心,是不是最近与蒙德城的各位联系过密忽视了这个小家伙,但还是装作无事的向她的伙伴发出提议:“今天我们不去探险了,去吃你一直想吃的渔人吐司怎么样?或者我们去找安柏让她请我们吃胡萝卜蜜酱煎肉吧,听说味道也相当不错哦。”但派蒙依然一言不发,她垂下头,荧看不到她脸上表情,半响她的喉咙里才挤出嘶哑的话语:“······离开蒙德吧,荧。”
“啊?但风魔龙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啊,我也没来得及向风神打探我哥哥的下落,况且就这样离开···”荧的话语未落,派蒙突然抬起了头,往常可见星空的双眸却血丝密布,她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叫:“快走吧,荧!你的哥哥还活着,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现在马上离开蒙德!”吼完后,派蒙仿佛虚脱了一般,她的脸上布满了荧从未见到过的阴霾,泪水慢慢地浮现在她的眼眶周围,“没用的,不管多少次都没有用···逃吧,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世界的···”
往日得知一些关于哥哥的线索可能会让荧开心不已,但今天派蒙诡异的状态与信息量巨大的话语却让她更多的感到担心。她很早就清楚派蒙绝对不是简单的生物,钓鱼很难钓出这样一个智慧生物,但派蒙从未表现出恶意,她也十分默契的没有对这个危险的问题穷根究底。时至今日,她已经将派蒙视作旅途不可或缺的伙伴,但今天······
派蒙的眼神投射在远方的虚空,她看上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一般流泪摇头:“没用···没用···怎么样都没有希望···我们失败了,而且注定失败。”荧担忧的看着派蒙,她将那个小小的生物搂在怀里,等到哭声渐止,她选择性的忽略了派蒙隐约透露出的身份,温柔地出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风魔龙的话也不必太过担心,我与蒙德城的大家已经有了完善的应对方案······”
派蒙停止了抽泣,她暮气沉沉地看向远方:“时间来不及了,荧。接下来如果碰到一个披着斗篷,带着佩刀的家伙,首先你得告诉他,你与他一样刚到这个世界,你是流落在此界的旅行者,你忘记了此前的一切记忆,按照第一千八百六十三次的经验,这是唯一有用的交涉手段。你通晓那个世界的语言,是你曾去过的废土世界的通用语,你必须在他动手之前喊出来。”她的目光又变得有神起来,“最起码,这次我会让你活下去的,我保证。现在,去风起地吧,我会为你带路。如果你不愿逃离,这将是唯一保全你的方式了。”
派蒙没头没尾的话让荧莫名不安起来,但随后她的一切询问都只换来派蒙的沉默,这种压抑的氛围让荧只能担忧的随着派蒙向前走。派蒙又没头没脑的说出一段话:“那家伙有着恶意侦测系统,但我有手段遮掩住情绪的表露,你却不行。我没法透露更多的情报,荧,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这是个极度危险的家伙,在获取他的基础信任后就赶快离开吧,我会带你去见你的哥哥,然后,远离这个世界吧,再也不要回来!”随后的旅程中,派蒙都一言不发。
不知道走了多久,各怀心事的两个人终于来到了风起地,荧远远望见了那位斗篷怪人,派蒙的身体仿佛僵硬了起来,她急切的用眼神示意荧。荧只能无奈的大喊:“你好!这里是哪里?我好像失去了之前的记忆,醒来后就躺在这里了。”
披着斗篷的家伙将斗篷拿开,是一个清俊的男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他腰间配着一把普通的刀,闻言也大喊回应:“请连接神经网络,这里是理事会最高部队中尉00001024,重复,请连接神经网络,这里是理事会最高部队中尉00001024。”
荧茫然的看着派蒙,神经网络是什么鬼?
仿佛没有空间概念,或者世界好像掉帧了一般,没有经过奔跑,斗篷少年已然站在她们的面前。他眼神清朗,面容清秀,甚至显得有些稚气未脱,荧怀疑的看了眼派蒙,这真的是极度危险的家伙吗?不及她回应,少年又发出了问询:“女士,你的神经网络发生不可逆的损坏了吗?”
荧迟疑了一会,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什么神经网络。”派蒙好像更加紧张,荧看到她可爱的脸上已经有了汗滴,手掌握在背后微微发抖,少年皱起眉头打量着荧,半晌神情才温和下来:“看上去您没有进行机械改造呢,这种自然人可真是少见。接下来我将以理事会最高部队的名义接管这片世界,希望您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协助。”
荧感到更加的茫然,但她在派蒙恐惧的眼神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交流:“我已经忘却了很多东西,不知道你说的理事会和机械改造都是什么?”
少年哑然失笑:“难怪您说的是废土世界时期的语言呢,我会尽可能简洁地解答您的疑问。在第三次核战争的废土上,理事会(CSU,council for science)重新缔造了秩序,为我们带来了和平。机械改造是我们作为人类享有的伟大升华,孱弱的血肉之躯被我们摒弃。当然,也有一批坚守者认为这是对人类纯净血脉的亵渎。”少年顿了顿,笑容不改:“如果您不介意,我能在这里帮助您改造躯体,接入神经网络会对您寻找过往的记忆很有帮助。”
不等荧慌乱无措的否定,派蒙以生硬结巴的废土语帮她做出回应:“何等无礼!这就是你对开拓者前辈的态度吗?我们不需要愚蠢的改造!”
开拓者?前辈?荧茫然的看向派蒙。她越来越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废土世界她与哥哥呆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了,完全没想到他们的文明能够继续延续下来。而派蒙的态度一直也非常奇怪,况且派蒙是怎么学会这门异世界语言的······
少年依然显得彬彬有礼:“我尊重您的坚持与意志。那么,为了面对未知的危机,我会按照理事会一直以来的方式来处理,请求您的协助。”
派蒙冷哼一声:“没礼貌的小鬼!我们在这个世界有我们应对危机的方式,难道不应该是你来协助我们吗?”荧看到派蒙抖得更厉害了,身后的小手紧紧绞在一起,骨节隐约发白。
少年的神态终于有了变化:“还没有请问您是哪位?您难道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吗?”
派蒙咽了口口水,她知道这里才是关键,在经历过那么多次的世界重启与死亡后,她知道这里该怎么应对:“我是这位开拓者阁下的外置ai设备,我们对这个世界危机的处理当然有我们的方式,你的权限不足,没有资格获知我们行动的具体内容。”只要拖住这个家伙······然后通知各地建立避难所,也许这个最大的危机就能度过了吧?好歹能够留存下来一些火种。派蒙暗自心想,虽然不知道这个家伙认为的危机是什么,但好歹有点自觉好不好,真正对世界有威胁的就是你丫啊!
少年脸色略微变冷:“连内容都不告诉我就要求我的协助吗?我需要您给予我更多的信任。”他沉默了一会,继续言道:“我已经观测到时间轴的混乱,熵增已经无序了,所以我认为唯有给予这颗星球上一切智慧生灵以光荣的净化才能避免未来未知的危机。净化过后我会启动预案,建立机器生产厂,等待理事会的接管。这是我的企划。”
好小子!派蒙暗自咬牙,熵增到底是因为谁啊!派蒙已经看到过蒙德城的惨剧了。她绝对不想让惨剧重演,这是交涉最为成功的一回,她绝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琴被不知名的家伙以斩首行动刺杀,蒙德就已经陷入了混乱。风神巴巴托斯重新戴冠却被惑乱心智,她在蒙德城大肆破坏,并将西风骑士团当作了入侵者。蒙德被自己的神明背刺,此时秩序已经彻底崩坏了。荧在这个时候力挽狂澜,最终带领蒙德的残余势力弑杀了自己曾经信仰的神明,蒙德勉强留存了下来。一番内乱过后,斗篷少年施施然登场,他用言语蛊惑人心,使蒙德的民众怀疑自己弑神的行为,并称荧刺杀了蒙德的代理团长,蒙德错误的相信了这个卑劣的异乡人少女。这使蒙德又一次陷入了内乱之中,他将荧作为罪人斩首示众,然后宣称自己是巴巴托斯的使者,为了洗清弑神的罪孽,要求剩下的居民进行特殊的仪式,而特殊的仪式却是被作为生物发电的材料,派蒙只能看着剩下的居民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在这个时候,人们终于意识到蒙德的乱象,堕落为魔龙的特瓦林愤怒的企图终结这场闹剧,却被他做成了活体陈设。在蒙德城的废墟之上,躲在瓦砾中瑟瑟发抖的派蒙听到了少年嘴中的喃喃自语:“还有,璃月,吗?”
派蒙敢发誓,如果这是小说,作者没有十年的脑溢血绝对不会有如此脑残的剧情发展。英雄理所当然的被她信任的战友打倒,人类依然一盘散沙,剩下的六个城邦在勾心斗角中内耗。在少年的煽风点火下,城邦间的冲突逐渐升级演变为战争······
“开拓者前辈,您的外置设备死机了吗?”派蒙猛的回神,发现少年正好奇的盯着她,她不由感到脊背后因恐惧起了鸡皮疙瘩。“真是先进的科技啊,看上去和真人也没什么分别了。到母星后我也想给我的ai来一套类似的外置设备,白发红眸白丝平板的萝莉真的太棒了!”他赞叹不已。
荧发出尴尬的笑声勉强附和,求助的看向了派蒙。
少年收回视线,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您难道觉得这套计划风险很大吗?我已经稍微打探过这个世界的情报了,七城邦对立的局面让我们有很大的操作灵活性,而蒙德,呵,真不知道一个军政府哪来的脸自称自由之邦,我们只需稍微运作,蒙德就会成为我们入侵这个世界的前哨。即使看上去颇为强大又如何呢?一个鲜亮的果实,即使外壳再坚硬,内部也会很容易朽烂。我们只用慢慢欣赏这个世界自我毁灭就可以了。”他突然戏谑地看向荧:“我尊敬的开拓者前辈,难道您将不顾我们的荣耀,逐渐对这里的异星残渣也有了共情吗?”
“停!停一下!”荧仿佛头脑不够用一般摆着手,片刻后才以惊诧的眼神望着少年,“你的头脑还清醒吗?先不说你对甚至与你容貌相似的异界居民的轻蔑态度,你这种毫无道理只顾黑深残的做法也根本不能算拯救世界吧?如果你一直抱持这种态度的话,我只会以我的剑来阻止你的恶行!”说到后面荧已经显得颇为激动,无视了派蒙拼命使的眼色,“你觉得你算个什么东西?愚蠢的人渣!任何一个智能生命都值得尊重!我与你没什么好谈的!我真想挖开你的脑子看看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全是流脓的坏水!”
少年依然浅笑不变,但过去还算顺眼的外貌在荧的眼里已经变得可憎起来:“我以我成功净化37颗行星的经验向您担保,我的头脑一直非常清醒。而这群碰巧与我们容貌相似的家伙,是对人类纯粹血脉的亵渎!我们······”
荧冷笑起来,打断了他的话语:“别用我们来并列,很恶心!只有尊重才能创造和平,只有和平才能缔造出伟大的文明!你,包括你们的理事会已经不可救药的魔怔了吗?再强盛的政权如果无法保证最基础的平等与尊重,它就是邪恶的,活该去毁灭的!我见过真正伟大的主义与思想,只有保证源头的清冽才能缔造伟大,而那些凭借扭曲与诡道所缔造出的强盛只会是一时的!”荧的仿佛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少年:“你们的世界,也曾有过伟大的人物与思想吧?现在的你们真令他们蒙羞!”
少年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他挑了挑眉:“你不仅污蔑理事会,还亲外?你真的是人类一员吗?”
荧只以饱含着厌弃的眼光看着他:“别侮辱人类了!在我眼里的人类,是虽然有缺陷但却永远努力奋进的伟大物种,是虽然有恶劣的本能却会以道德来约束自己的伟大物种,是永远仰望着星空,向往着自由的伟大物种。可能你们暂时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但总有一天反抗的号角会被吹响,向往自由的烽火会烧尽你与你们的罪孽!”
派蒙无奈的叹气,但如果荧的因为她的几句警告就予以唯唯诺诺的附和,那荧也就不是荧了吧,所以,结局依然是注定的吗?
少年又戏谑的笑了起来:“是吗?在我看来,人类的兴盛是因为他本身的邪恶,人们啊,往往口中向往着自由,身体却离不开枷锁;唾弃智慧是他们的本能,打倒英雄是他们的乐趣,他们打倒明面上的压迫者,却又因恐惧迫不及待的迎来一批新主子。以蒙德而言,即使不再受至高无上的神明统治,神龛里供奉的也不过是自由之名而已。”他饶有兴致的看向荧:“即使真的有至高无上的上帝,祂也只会嘉奖我们的罪恶,惩罚我们软弱的善意,不是吗?美丽的小姐,我真希望世界真能如您所说的那样,邪不胜正。如果仅凭善意就能快乐的生活,没人会想弄脏自己的双手的。”
荧拔剑出鞘,眼神冷冽,剑尖直指少年:“我们现在能结束这场无聊的哑谜吗?”派蒙看上去已经慌了,对荧低声说道:“别冲动,千万别冲动呀。”她缓缓飞至两人对峙的中间,尴尬的哈哈大笑:“误会啊,都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