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镇分会,二楼。
“非常抱歉,先生,您所搜集的证据不足以成为接受委托的依据。”芙兰卡表情遗憾,“您接取的那份委托也没有完成,因此本分会无法给予您相应的报酬。”
“理由呢?”坐在沙发上的我焦躁地抖着腿,“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是不会走的。”
芙兰卡撇了撇嘴,看了一眼那放在桌上的湿透了的衣裳,不,准确来讲那甚至称不上“衣裳”,顶多可以说是“曾经可以被叫做衣裳的破布”,湿哒哒的破布上散发着肮脏的气味,像是从哪条不知名的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一样。
“首先,你说你看到了克莱雅在自己的宅邸里进行邪恶的献祭仪式……”
“我亲眼所见。”
“证据呢。”
“证据不就在桌子上吗?!”我焦躁地拍了拍桌子上的那件衣裳,“泼在了我的衣服上的那些东西你们可以调查一下成分,绝对不正常。”
“这件衣服是你的衣服?”
“对啊。”对方的反问让我有点懵。
“那这个证据是不算数的。”芙兰卡摇了摇头,“协会里虽然有专业人员可以进行调查,但那样需要耗费大量资金,还得前往这个地区的总会才能进行,路途遥远耗时,就算你抵达了总会,以你现在的说辞去申请,恐怕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我亲眼看见了啊!”我继续说,“和我一起去做那委托的队友……朋友都被克莱雅抓走了,我得去救她!”
“人证,不算证据。至少在协会里的规矩是这样的。”芙兰卡语气冰冷地继续说,“您是一位老佣兵了,不至于这种事都不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了几秒后继续说,“那么那份B级委托怎么办?”
“很遗憾。”芙兰卡的营业性笑容再次回到了脸上。
“如果我要发布委托去讨伐克莱雅呢。”我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那还得看有没有人敢接。”芙兰卡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白河镇附近并没有外籍佣兵团逗留,克莱雅女士可是本地贵族圈的名人,我这样说可能有些多嘴……但你觉得你在发布委托后还能留在这个镇子上么。”
“……”
“言以至此,我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吧。”芙兰卡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放弃委托的契约与一份保密合同,将印泥和纸张一同递给了这位深夜来客,末了不清不淡地补充了一句,“至于您的那位佣兵朋友……我深表遗憾。”
虽然没有一字一句地说出口,但芙兰卡代表的协会的确向我阐明了他们的立场,克莱雅并不是一个能够轻易撬动的角色,协会虽然有动她的意思,但我这枚棋子的力量显然还不够大,又或者说时机未到,协会不愿意在此刻翻脸。
既然已经明白了这么一回事,我便也不再在此多留,因为还有更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步出协会时,夜空之上星海烂漫,白河镇被星光映得犹如白昼版明亮,我快步回到自己的临时据点,那个我和芭芭拉合租的两层小楼。
大门被轰得打开,我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入自己的卧室,卧室内的景色和大多数佣兵一样杂乱不堪,武器,防具,换完没洗的衣服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左一堆右一堆地放在一起。
拨开那些破烂玩意后,我将半个身子探入木板床下,床铺下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干净,在黑漆漆的桌底,我伸手探到了那个巴掌大的铁盒。接着在床板上摸到了小小的钥匙。
铁盒里装着的是我作为佣兵的半条命,盒子是我用高价请工匠制作的,如果不用钥匙打开的话,铁盒内部会完全锁死,如果试图使用暴力打开的话,盒子里侧的火药会被点燃,直接把里面的一切化为粉末,
“我的棺材本和老婆本啊……”
我充满留恋地抚摸着那个小铁盒,像是一个老妇人在自己的老镯子上一次又一次地印着自己的指纹。
“行了,走吧。”
摸够了之后,我一咬牙一跺脚,抱着铁盒和钥匙准备重返协会,然而我刚走出卧室,楼梯道上却走下来了个预料之外的人。
那是本应继续昏睡的索伦,此刻她全身戎装,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从那苍白的脸色看,她的身体状态似乎并不算好。
“你醒了。”我冲她点头示意。
“你要去哪。”
“协会。”
“带我一个。”
“……行。”虽说是重要的人证,但在听过芙兰卡那边的说辞后,我对于索伦的看法已经产生了变化,何况现在……时间紧迫。
作为佣兵,我还有一张众所周知的底牌没有用,虽然用在这种地方有点奢侈,但事到如今我还真的对扳倒那位贵族夫人产生了点兴趣。
再次抵达协会时,芙兰卡正在一楼交接手续,她虽然是干部,但也不可能全天二十四小时常驻,夜深时刻就是她交班的时候。
“哦呀,欢迎光临。”芙兰卡看向我,又瞥了一眼我身后的索伦,“看来您不是回来签保密合同的。”
我将手里的铁盒拍在协会柜台的天平上,而后冷声说,“我要进行委托。”
“非常抱歉,我之前和您说过了……”芙兰卡皱眉,她很讨厌佣兵这种死缠烂打的德性。
“我要进行复仇委托。”我打断了对方的发言。
复仇委托是个俗称,协会的专用名词又长又拗口,没有这个简洁明了。每个佣兵在自己的佣兵生涯中有且仅有一次机会可以进行复仇委托,委托的对象几乎不限,一旦有佣兵提出该委托,协会方必须要予以大力援助,而与之对应的代价是,进行委托的佣兵要交出自己全部的财产。
由于这个委托的性质特殊。视财如命的佣兵们基本都不会这么做,但复仇属于例外,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可是佣兵生活的基本法则,当差点被人要了命的时候,钱什么的自然不用多想了。
公会的精算师用钥匙将铁盒打开,发现里面并不是价值高昂的皇帝金币,而是一张张来自于各个分会的储蓄证明,国内的分会也就二十七家,但这其中的数字显然超过了二十七张,甚至其中几张还盖着大洋之外位于极东的东煌分会的方印。
“怎么样,算出多少钱了么。”我向柜台内的精算师询问。
“由于汇率原因,具体数字至少要一个月后才能得出,但……”精算师小姐擦了一下额头溢出的冷汗,“大约估算了一下,这个盒子里的全部财产如果属实,换算成皇帝金币的话,最低也不会少于二十万枚皇帝金币……”
芙兰卡瞪大了眼睛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居然攒了这么多?
我都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