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把身上好好收拾收拾,否则会吓到人的。”
“是啊……”
“你陪着她去。”
“我?!”
“没错啦,未确认身份之前,监视她的行动,一秒都不许离开。”
“这是跟踪狂吧!”
“这是命令!”内梅特中尉转身离开的时候露出了一抹坏笑,原来这么正经的人也会有这种表情啊……柯达伊·约瑟夫挠了挠头。
……
空荡荡的女更衣室
约瑟夫抱着一套叠好的海军深蓝色作训服,是从一位小个子的地勤男生那里借到的,还带着干净衣服特有的洗衣粉的清香——在这个到处都是血腥硝烟汗臭和机油味的世界里,他忍不住多吸了几口那衣服的香味——虽然突然想到这是件男人的衣服这么做可能会让人误解,他的腿哆嗦了一下。
那个女孩子注意到了身后的她。
“女更衣室也要跟着进来吗?”
“额……抱歉!不过这是命令,请见谅……”
“啊……那算了吧。”她把头转回,慢慢褪下身上被烧烂的飞行服。
“没办法洗脸了,这有条湿毛巾,擦擦脸吧。”
“谢谢。”
完全感觉不到害羞的毫无感情的语调,约瑟夫感觉自己面前正在脱下长裤的更像是一位脾气古怪的伯爵老爷。
被熏黑的面孔手臂和脖颈,与白皙修长的双腿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色,约瑟夫不禁有些脸热。
还有再普通不过的,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般的纯白色棉质内衣。
“咕咚”他咽了下口水,“我特么到底在想什么!”他终于违抗命令紧紧闭上了眼睛,直到感知到怀中的那套作训服被人抽走。
“带我去见你们的长官吧。”无可拒绝的坚定语气,尽管面前的男生比自己高出一头还多。
“好吧……”他感觉到自己成了被使唤的传令兵,无奈叹了口气。
……
引擎的声音越来越尖利,夹杂着无数零部件无序摩擦碰撞的噪音,像是垂死挣扎之人的哀嚎。
飞机是有生命的东西,心脏的重创也会导致其他所有器官的衰竭——液压、电路,操纵杆越来越迟钝沉重,仪表盘上也不时有火花迸溅飞出。
驾驶着自己这架严重受损的佩刀飞了那么久,格奥尔吉·布德斯库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苦苦期盼的萨拉尼岛也终于变成远方水天线上的一抹黛色,目视可及了。
供氧系统早已近乎失效,随着高度的降低气压增强他摘下了满是橡胶烧灼的焦糊味道的氧气面罩,塑料橡胶和润滑油燃烧的味道弥漫着座舱,就算很有可能被巨大的风压击伤他也想立即打开座舱盖透透气。
但是这弥漫的难闻味道越来越浓了。
不妙!
一瞬间数盏红色警示灯亮起,凄厉的警报声刺激着耳膜,他通过座舱内的后视镜发现后机身正在熊熊燃烧。
“妈的……”
是时候放弃了……
收起双腿,格奥尔吉拉动了头顶的红黄色拉绳,但是座舱盖没有抛开,弹射座椅根本没有启动!
“该死!该死!——”
显然对于这些被封存了40年从未也没有经费进行过彻底检查和大修的旧式战斗机,出现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
座舱里烟熏火燎分外炎热,胸膛中内心却陷入绝望的冰点,格奥尔吉身上的衣服被渗出的汗水浸透了。
死神的脚步再次回响在耳畔。
……
“长官您要不要先……睡一觉?”
为了空运补给的相关事宜,地勤们带着四位志愿航空队的年轻飞行员找到了海军航空站的中校负责军官。
而进入办公室的汉默等人的眼中,只是一个眼睛本来就小,现在更是被眼皮耷拉到隐没不见的中年男人。
“抱歉各位,我已经两天三夜没合眼了……”他从桌子上的一厚摞文件里抽出一张递给海因里希,然后趴在了桌子上睡了过去。
“这是啥?”
“食品……水……药品……装箱,这是空投物资的准备情况吧。”
“已经装上飞机了吗?那架Y-7和飞行员在哪里?喂!”费伦茨站在走廊中间对着急急匆匆来往的军人们挥着手臂,这种情况搞不好会被宪兵拖走所以他立刻被汉默拖了回去。
……
柯达伊·约瑟夫现在相信气场这种东西的确存在,即使他是一名击落过三架敌机,轰炸扫射过数十个地面目标,还亲自手持步枪击毙过少说一打敌人的飞行员,也被那个女孩子的眼神震慑到了。
并非怨恨,也非愤怒,但是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两个人挤过人群进入机库,她烧焦的发梢散发出蛋白质烧灼后难闻的味道。已经没有战机需要维护的地勤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约瑟夫想起来,幼时在一本太平洋共同体童话书上看到的一个叫《狐假虎威》的外国童话,自嘲地一笑。
“您就是苏利纳市国民防空志愿队的指挥官吗?”她径直走向人群中间的行军床。
“是,本人福尔考什·盖佐,海军陆战航空队少校,目前暂任此职。”坐在床上的福尔考什少校高高扬起下巴以保持最高军官的威严,“你叫什么名字?”
“秋柯诺伊·爱德卡瓦,海军预备役新兵,希尔达维亚公国特兰西瓦尼亚自治州苏利纳市第52A期国民防空志愿者集训班成员——长官,请给我一架战斗机升空作战!”
……
死神停下了脚步,死神犹豫了片刻,死神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格奥尔吉的耳畔只有空气和铝合金机体摩擦的声响,还在随着速度的降低越来越弱。
差点儿让他和座机化为空中的一团火球的引擎失火,只燃烧了50秒就因为烧光了油箱里的最后一滴煤油熄灭了,只剩下剩余的一点儿润滑油还在冒着青烟。失去动力的F-86E现在在空中静悄悄地滑翔。
他瞥了一眼高度表,已经掉到了1500米,铁定回不到机场了,格奥尔吉现在敲着脑袋拼死也想把课程上一带而过的水上迫降要点回忆起来。
“速度……”现在150节,“速度还得再降一点儿……”操控这架严重受损的战斗机挣扎了那么久,他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了,再加上随着液压油的流失操纵杆的任何一点调整都变得极为沉重,襟翼已经无法正常放下,他只能碰碰运气,看看襟翼能不能在重力作用下自己放下来。
蔚蓝的大海在下方越来越近,现在应该呼叫萨拉尼海军来捞他吗?但是在麦克风中喊了几嗓子他发现无线电也已经不能用了,这样的飞机就算飞回机场估计会因为损伤过重被直接判定为报废吧——他马上就要跟这架只伴随了自己10天的初恋道永别了。
130节,120节,速度越来越低,襟翼勉强放下了一些,格奥尔吉使出浑身力气拉起机头防止一头栽进大海,终于,机身剧烈的顿了一下,然后是几下猛烈的颠簸后,迫降的佩刀慢慢地在海面上开始随着波浪浮动了。
顾不得座机正在慢慢下沉,他一点一点拉开座舱盖,顿时清新的海风伴随着远处白鸥的鸣声驱散了座舱中灼热的味道,他一边慢慢解开安全带,一边陶醉地大口呼吸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