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伤员声嘶力竭地发出最后一声哀嚎,然后便安静下来再也不能动了。
科兰奇·薇拉尼看着这一片崩塌的瓦砾——阁楼和最上层被直接炸塌,余下的建筑三分之一也全部垮塌了,勉强没有倒下的部分墙壁也满是骇人的裂纹。
至少三枚直接命中学校教学楼的250磅高爆航弹的成果,还有更多的近失弹在旁边爆炸。
崩落的混凝土块,裸露扭曲的钢筋……
瓦砾中夹杂着躯干和断肢。
压抑得令人难以呼吸。
“学生小姐!如果你帮不上什么忙,就请你离远一点,不要挡路!”一个健壮的中年男人没好气儿地把她挤到一边,她看着穿着落满灰色水泥尘埃的蓝色警服向前走去,与别人一起徒手挖掘着瓦砾,他们挖出来一名女生,然而她只剩下了上半身,脸被水泥灰覆盖着犹如一尊坏掉的石膏像。薇拉尼的手颤抖着端起相机,那具尸体迅速被放上门板做的临时担架,盖上脏兮兮沾着血的白布罩运走。她思虑再三,还是按动快门拍下了这一刻。
“喂!女士,别傻站在这里!……”身后又有别的人挤过来。
她低头默默地为所有的死难者祈祷,然后转身离去。
……
降落下来的希尔达维亚战斗机只剩下8架,总计4架J-5被击落——因为J-5并没有像J-5H一样更换最新的弹射座椅,依然在使用原装的50年代老型号,不具备低空弹射能力,造成四名飞行员中的三人都牺牲了,另外一人在学校附近成功弹射被救起,但是浑身严重烧伤,要维持生命都已经困难了。
但是尽管明知道如此,那些在等待封存J-5启封的预备役飞行员们仍然跃跃欲试准备驾驶着年龄远大于自己的战机升空搏杀。
……
海因里希·维特根看着窗外,夕阳西下,硝烟四起,地勤们正在全力以赴修理着四架已经补丁摞补丁的J-5H。
不过说是窗外也有些勉强——玻璃早就震碎了只剩下窗框。
“我想,现在我们的情况大概像两名拳击手……”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海因里希扭头一看,是福尔考什少校坐在病床上看着同样的风景。
“什么……”
“势均力敌,不相上下,TLF比我们块头更大,但是我们更训练有素。”少校右手握拳挥了挥。
“是啊……”
“可是现在两个拳手都鼻青脸肿,头破血流,连鼻梁骨都被对手打断了,但是依然晃晃悠悠站在擂台上不肯倒下。”
“而且还渴望着能够再给对手致命一拳。”
“战斗已经变成消耗战和拉锯战了……训练优势只是暂时的——接受过高强度对抗训练的飞行员会被慢慢消耗殆尽,而对方即使是刚刚学会飞行的菜鸟,倘若在数次空战中幸存也会成为合格的战斗机飞行员的。”
“……我们要输了吗?”
“输了的结果我想你不会不知道——TLF的混账显然知道学校里挤满了学生和难民,可是还是扔下炸弹了。”
“那么……”
“绞尽脑汁,硬着头皮继续尽可能坚持下去吧,我还会帮你们继续呼叫援军的。”
大概是“援军”二字太有黑色幽默的效果,海因里希微笑的嘴角如同抽搐一般抖动着。
“是的,少校。”
……
两名海军基地的情报官带着费伦茨和汉默走向一处高射炮阵地,一架F-86的残骸正在旁边不远处熊熊燃烧着,海军消防员和炮手们拿着铁锨,把一堆湿漉漉的海沙往那架燃烧的佩刀上泼洒。
“等等,按理说扑灭航空燃油起火不应该用泡沫吗?”
“泡沫早就用完了,下士小姐!”消防员把旁边土地上散落着的几把工兵锹扔给他们,“如果想早点完事就大家一起动手。”
“所以为什么我们两个飞行员要过来当苦力?”
“是这样的。”虽然两位情报官先生的年龄和军阶都比费伦茨高但是一听到这话立马恭谨认真地解释起来,“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对TLAF的了解还很有限,抓获的俘虏也没能问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所以我们想从被击落的敌机入手,但是我们之前还是主要是研究当代兵器的,对于这些老式战机……”
“哦原来是这样。”
“所以麻烦两位了。”
经过好一通忙活,在天色渐暗的时候,火总算是被扑灭了。
“这架破飞机还烫着呢,小心点,别伤着。”一名消防员把自己的石棉隔热手套摘下来扔给汉默。
“谢谢你了!”
那名TLAF飞行员的遗体仍旧在座舱里,被烈火灼烧到连骨骼都残缺不全了,身上显然是找不到能证明身份以及提供任何情报的东西。
“要不要埋了他?”一想到那些曾经跟自己并肩飞行的同学已经有半数以上都变成了这样,汉默有些头皮发麻。
“过一会儿吧,还有其他信息吗?”
“我去找一下机体和发动机的铭牌。”
“锤子,我找到了。”
“啊?手电筒借我一下。”
汉默用手套小心拂去铭牌上覆盖的碳黑。
“F-86H啊……大西洋联邦北亚美利加哥伦布市工厂,1955年制造……”
“果不其然是大西洋国空军淘汰下来的飞机啊。”
“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们那么费劲也追不上那些奔向学校的敌机了——F-86H是佩刀系列专门的战斗轰炸型,引擎从原先的J47更换为J73型,推力比战斗机型还要大,可能是速度最快的一种佩刀了,只不过操控性稍微笨拙一点所以主要还是干扔炸弹的工作。”
“怪不得跑得那么快……”费伦茨摇摇头。
“看这里,1970年从国民警卫队退役……”
突然一辆吉普车刺耳的刹车声在耳畔响起:“科瓦奇下士!欧尔班二等兵!”
“在!”黑夜中的那一对车灯晃得他俩睁不开眼。
“天杀的敌机又来了,快上车!”
“老天啊这群疯子……”汉默忙不迭地脱下那双隔热手套和费伦茨一起跳上吉普车向着停机坪方向疾驰而去。
……
“汉默,你有没有一种厌倦的感觉?”费伦茨的声音伴着吉普车的柴油引擎。
“嗯?”
“‘怎么又来了?’、‘怎么又是这样?’、‘怎么每一天都如此?’”
“毕竟这是战争不是打游戏啊,第一点考虑到的永远不是我们这群玩家的感受的。”
“唉……”
“所以没有办法啊,认输的话同样没有未来了。”
费伦茨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突然哽住了。
就算以后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糟糕,自己依然会有信心,有动力去迎战这一切。
但如果战争之神没有给自己安排下一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