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可以暂停十秒时间的怀表,经过一系列惊险刺激的追逐,马赫终于从那压抑的矿场坑道里逃出,来到了地表,并迅速像设想的那样,遁入了雾中,摆脱开了追兵。
而对雾乡有过系统了解的马赫知道,之所以追兵不敢继续追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在没有探险家帮助的情况下,独自进入蓝境,基本等于自杀。
根据历代探险家们的考古调查与实地勘探,整个雾乡分为七层环界,拥有一个未知位置的中心地带,被称为第一环界。而自中心开始,迷雾的浓度成环状向外扩散,共可分为七大环界。
当然,这七环界只是人为定义的概念,其定义与命名的依旧,便是看金属勋章在不同浓度雾中的光色反应。
自第七环界始,到第三环界终,随着浓度渐增,勋章在雾中会散发出紫、蓝、青、绿、黄五种颜色的光芒,并由此推测,至今为被人踏足的第二环界与第一环界应该是橙色和红色。
此外,环界的划分还有另一个意义,那便是浓度预警。对于人来说,迷雾不仅会干扰视线,还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侵蚀精神与健康,浓度越高,反应越明显。
而应对方法只有三种:防雾装备、圣物或者魔法,以及身体硬抗。显而易见,眼下的马赫那种都不具备。
但马赫也明白,现在光靠一个时停怀表与自己的水平,能走到这一步已实属不易。而且,据他了解,许多类似于此的圣物,都会有副作用。
现在,自己唯一的选择,只剩下硬抗着蓝境迷雾,朝着来时的大致方向走回去了。马赫深吸了一口气,咬牙迈出了步伐。既然选择要做探险家,就要有直面迷雾的觉悟。
“我能挺住的,我可是要当白金级的人,区区蓝境算得了什么。”
不一会儿,马赫找到了那条马车驶过的石子小路,顺着其绵延的方向开始往回走。虽然在浓雾中,视野被严重干扰,但借着透过浓雾射来的阳光,还不至于让马赫寸步难行。
但很快,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自己的裸露在迷雾中的上半身莫名开始泛红,并且向着肿痛发展。
他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本关于雾乡的书中看过这样的情况。
一般来说,迷雾的侵蚀首先会表现在精力不足,感觉身体被掏空,随后是精神恍惚、幻觉等等,一般到第五环界青境往上,才会对身体造成直接损害。
但有极有少数的人,因为对迷雾异常敏感,在蓝境开始,就会产生体外症状。这便是迷雾过敏症。
让马赫觉得邪门的是,这症状不仅少见,而且慢性生效,怎么现在到自己身上,就和急性病症没什么两样了?
忍受着泛红带来的些微刺痛,马赫继续往前推进着自己的脚步,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每动一下,皮肤就会像被撕裂似得剧痛无比。过敏反应极速加剧了。
“...哪怕是需要相应的痛苦作为交换,我也愿意。”马赫想起了自己的祷词,握紧了手中那个拥有奇异能力的怀表,明白了什么。
他下定决心,狠狠按下了怀表上的按钮,时间再次停止。痛觉消失了,马赫飞也似地跑了起来。
或许慢性症状加速发生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份停止时间的力量是需要代价的。
“可恶,我不能倒下,我要报仇,我要当探险家!”马赫一边跑着,一边不甘心地吼叫道。为了梦想走到了这一步,他不想到此为止。
然而,当怀表的指针划到第十秒时,剧烈的疼痛自上半身扩散到了马赫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并冲上了大脑。他再也没有能力继续按下那按钮了。
“死在起跑线前,死在雾乡里,就是我注定的结局嘛……”
借着些微的意识,在被剧痛冲击大脑导致休克之前,马赫改变了自己身体的重心。
他倒了下去,但身体的方向并非朝着边境,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
我希望尸体被人发现后,他们会说,我至死仍旧然朝着探索的方向。这就是马赫最后的愿望。
醒来时,马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树洞里,面前亮着一盏造型奇特的提灯。而在自己旁边,一位带着白色面具的人正在把玩那块可以停止时间的怀表。
皮肤也消肿了,我还活着?马赫用皮肤颜色恢复正常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感受到了些微痛楚后,才确认了活着的事实。
“你醒了?”白面具关上怀表,站起身到马赫面前,伸出手用沉闷的声音说道,“没问题吧,站起来看看。”即使在篝火旁,马赫也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了一阵阵别样的寒冷。
待到看清眼前之人的全貌后,马赫惊讶地下巴差点脱臼。
让他在意的不是那人至少一米九的身高,也不是那浑身以蓝色为基色,点缀着白色皮草,并以肩部最为明显的铠甲似装束,更不是那张怎么看怎么觉得瘆得慌的只有眼睛的面具。
而是此人胸前,挂有一枚雕刻着独特图案“残月雪花”的白金勋章:一枚精致的雪花后映衬这的是一弯残缺的月亮。
“你是!你是!”马赫激动地想要报出眼前之人的名号,他曾在探险家协会的图鉴书上见过这个勋章的样子。
“哦?没想到你认得这个图案。”白面具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勋章,发出了沉闷但轻松的笑声。
“残月雪花,其图案象征着首次征服绿境第一高山的白金级探险家,七勋之一的‘白夜君’奥茨!”马赫终于想起了书中的内容,并激动地站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到了200往上。因为在他眼前,是活着的传奇,是此世千万人仰慕的英雄。他相信,哪怕多兰的教皇就在此处,也不甘怠慢半分。
“七勋……不过虚名而已。”听到马赫的话语,白面具下的声调却没有半点改变,“你称我奥茨就是了。”
“好的,奥茨前辈,我叫马赫,谢谢你救了我。”马赫说完就要跪下答谢,但奥茨却制止住马赫,他不喜欢这样的情感表达。
“你不经训练擅自使用缓时之契,没死已是算你命大。”奥茨毫不客气地批评道,“之所以这东西叫‘契’,就是因为使用它,你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只要你使得停滞了多少秒,接下来十秒内,你的时间就会以同样倍数加速多久。”
“对不起,白夜君前辈,但我也是迫不得已。”马赫低着头,把自己的遭遇全部说给了奥茨。
“有这种事?”虽然看不见奥茨的脸,但马赫能感觉到奥茨语言下浮动的情绪。
“不过,我可不想变得和某些同僚一样爱管闲事。”马赫一听便明白,奥茨并不愿意出来打抱不平。不过,他把缓时之契收好,又从胸甲的外置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放在马赫手中。
“听好了,马赫,这次你我相遇,创造了两个奇迹,第一个便是你捡到了缓时之契,遇到了我。”奥茨松开了手,马赫定睛一看,又是一惊,其手中居然又是一枚白金勋章。
白金的勋章上雕刻着一朵精美的昙花,马赫认出,这是另一位七勋的标志——“刹那永恒”,其代表着史上最年轻的白金级探险家,“永恒君”罗兰。
“他是我的挚友,而他,死了。”奥茨轻轻地说道,“他有一个女儿,叫艾尔希,住在多兰边境的文兰城,请你务必把这勋章转交给她。就当是回报我救你了。”
什么?死了?我没听错吧,这可是白金级,七勋一员啊?马赫不敢置信,下意识摇起头来。
“那…第二个奇迹是什么呢?”马赫抬起头,悄声问道。
奥茨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搭在马赫的肩膀上,示意一起去树洞外看看。
走到洞外,奥茨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勋章护体,又对雾过敏,赶忙凑到了奥茨身上。
奥茨依旧没有多说话,只是伸出食指,在雾中轻轻一挥。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后,一朵冰晶花赫然在半空里凝结而出。奥茨轻轻接住了冰花,开口道:“你来试试。”
“什么?”奥茨的这一番展示已让马赫再次震惊,而这句试试,马赫没弄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深呼吸,放松,想想自己最想做的事情,然后,像我这样,与迷雾接触一下就好。”奥茨突然使劲,把冰晶花狠狠捏碎。但等他放手时,那些碎片全都化成了迷雾,飘散开来。
马赫遵循奥茨的指示,深呼吸,放松,心中浮现起对雾乡的期待与对探险家的向往,伸出手指,轻轻在雾中挥了一下。
就在这时,奥茨听见,仿佛就在自己耳旁,有一个温柔的女声轻声说道:
“你好,探究者,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