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到底，这也只是林文清的猜想。
他没有任何证据，只是凭空猜测，而且对于这其中的缘由，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执着。
不管主编是矢口否认还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他都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
然而，主编在听完林文清的一番话之后，却选择保持沉默，一直闭口不言，搞得林文清心里都有些不安。
这……这什么意思？是自己猜对了？而且这反应……这后面不会还有什么隐情吧？
淦，我是不是不该乱问的，该不会过几天我的小说就莫名其妙被封……
“文清啊。”
“在！”
突然被喊到了名字，胡思乱想的林文清一下子就提起神来匆忙答复着，连音调都尖锐了好几分。
主编似乎是笑了一下，一声轻响之后，林文清听见他提问：
“在你眼中我是一个什么身份的人？”
“……什么身份？”
这又是一个林文清意料之外的问题，他愣愣地思索着，抓耳挠腮，不明其意地胡乱揣测着答案：
“这，这个嘛……嗯，我觉得，首先是《菠萝文》编辑部的主编，然后……也是我的，朋，朋友？啊，而且是我在编辑工作上的老师，还有……”
“你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没有说。”
主编笑着打断了林文清的揣测，然后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首先，是一名商人。”
这是林文清不曾想到过的答案，他一下子愣住了，听着主编用平静的口吻继续说道：
“当总编也好，当你的老师也好，其实说到底，都是我作为一个商人从商业利益的立场上出发的行为。
“当总编，是为了做好决策，让《菠萝文》获得更多的销量。
“当你的老师，是因为我看中了你的潜力，期待着你能给《菠萝文》带来更多的收益。
“我的每一个行为，都是从商人的立场上出发的，哪怕是对你和轻言，也是一样。
“我是商人，商人的本质，也是赌徒，我就是在用现在去赌一个未知的未来。
“哪怕这个未来可能会让我损失惨重，甚至一败涂地，我也会为之放手一搏。
“这就是我作为一个商人的，天性。”
听着主编说出来的这些话，林文清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
一方面他得到了自己一直想听到的答案，然而另一方面这个答案在他听来，却是令他有些不太舒服。
虽然知道主编说得没错，做得也很正确，但林文清他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着：
“所以……你真的是从一开始就在……赌，赌我和夏轻言能够化解矛盾，然后创作出今天的作品，是吗？”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真要说到底……”
主编顿了顿，然后再度笑了笑，说：
“还是因为，我相信你们。”
林文清又是一愣，手机那头传来了打火机的声响，他印象中自己已经很久没看到主编抽烟了。
一番呼吸与吞云吐雾的声响传来，主编笑着继续说：
“我从一开始就一直秉持着一个念头，你们两个，都是不可多见的天才。
“所以，我从没有怀疑过，你能创作出《荒》这样的作品，也没怀疑过，轻言她能超越自己创作出另外一部佳作。
“至于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那点小矛盾……唉，说句实话，我觉得我也没法插手。
“我从一开始能笃定的，只有你们一定能创作出合适的作品，至于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唉，这种事也只有你们两个人能够处理，我何必多管闲事，就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占我便宜……”
林文清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而主编则是哈哈大笑，声音中透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爽朗和愉悦。
“而且从结果来看，你们确实也处理好了这一切，这不就挺好的吗。
“你这臭小子，一下子让你摘走了我们编辑里和作者里最美的两朵花，你要是不好好对他们，下次来编辑部你看看你会被怎么对待。”
主编笑骂着，语气中没有透露出任何的疏忽，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说出了自己刚才的那番心里话而疏远了和林文清之间的距离。
主编这样的做法，倒也让林文清彻底消除了心里的一丝芥蒂。
算了，何必在意那么多，至少现在结局是好的，主编对自己也没有恶意，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林文清默默一笑，刚打算结束这通电话，主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继续说道：
“哦，对了，既然你都打电话过来了，那我顺便再给你说个事吧。
“有人找上编辑部来了，说有意愿把你的小说画成漫画。”
……啊？
“不过我拒绝了。”
啊？？？？
林文清的心情在一瞬间大起大落，主编的话语让他直接腾地站了起来。
拒绝了？开什么玩笑！
你是主编就可以这么乱来吗！你在扼杀我的作品，你这个万恶的刽子手，你真的是……
“因为我想把你的小说改编成电视剧。”
真的是我爹！
……不不不不不！
林文清拍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从极端的狂喜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并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然后，他才带着有些难以置信的语气，无比诧异地询问着：
“电，视，剧？”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完全不敢相信，主编笑了笑，调侃道：
“看你这个出息，以前当编辑的时候手底下的小说被改编成电视剧，我看你怎么一点波动都没有，换了自己就成了这样子了。”
“这能一样吗！”
林文清激动地都快要跳起来了，再三追问起了主编：
“真的是电视剧？什么形式，多长时间啊，让谁来拍，这男主除了我和吴彦祖还有谁的颜值能担得起啊……”
“还没定呢，你不需要这么急躁。”
主编的声音里透露出了一股无奈，他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
“我只是觉得，你的这部小说，改编成电视剧的难度要比其他作品小很多。
“而且，因为你把主要的笔力都集中在了人物刻画上，背景故事和设定的篇幅较轻，拍摄网剧的这种形式也能让你的作品更加有趣生动。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主编说到这顿了顿，然后带着一股复杂的语气，说道：
“这是你一直以来，都想追求的一个结果吧。”
“……是。”
林文清的语气也变得无比正经，主编虽然看不见他的样子，但能肯定他现在肯定是无比认真地在对自己说：
“我选择写小说，就是为了这件事。”
“……是嘛。”
主编闭上了眼睛，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怀念。
“如果有机会就去看看他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我会的。”
林文清和主编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然后挂断了电话。
主编想了想，打开了网盘。
在网盘的文件夹中，藏着一个个珍贵无比的文件。
主编熟练地点开层层文件夹，再度翻到了《菠萝文》第一届小说比赛里的参赛作品。
主编看着一个名字，沉默了很久，而后深吸了一口烟，释然地吐出了烟雾。
“年纪大了就容易怀念过去啊。”
主编喃喃着，眼神有些迷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