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幕。
那黑影双手持剑,剑上泛着淡淡的光芒,淡淡的银色,在黑暗之中格外的显眼。不夜之都,一座巨大的地下城市,为了躲避地上成群的魔物,建造了一百多年才形成如此巨大的规模,可就是这样巨大的城市,在一瞬间灯火俱灭,一片漆黑。
从那穹顶之中透出的月光,照到少女那洁白无暇的脸庞上,她那带着一点点粉色的银发之中,长着一对不大的角。
“笙箫小姐,您也许不应该离开王都…”那声音并不是那黑影发出的,而是一只跳到她肩上的黑猫。那黑色的眼眸之中夹杂着纯粹的莹绿色,像一潭在密林之中的深不可测的大湖。那黑猫跳到地上,“您的父亲雇我们来杀你…”
少女转身就往那片刚刚有些亮光的地方跑去,那黑影的两柄剑直直地刺入了她的身体之中,鲜血在剑锋凝聚成血滴。
“你们知道了这个秘密…也会被他杀死的…”她的声音变得微弱,也无力支撑起身体。
“我们是影子,影子是不会死的…”黑猫舔舐着从她身体之中流出来的鲜血。
整座不夜之城都是木制建筑,流下的鲜血会透过地板的缝隙,很快就会被发现,那黑影举起那把淡淡银光的剑,准备给他们的猎物最后一击。
突然一道杀气袭来,黑影赶紧往后挪了一步,才没被那大刀刮到。是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老者,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皱纹,但是看起来却饱经风霜。他那长长的白色胡子上染上了一点点血液,那洁白的长袍似乎是由布条缝制的,非常简陋。
老者一只手搭在别在腰间的剑柄上,那把重剑被他立在身旁。
“未来的英雄,就做如此勾当么?”老者的声音非常雄厚,连声音都带给人一种震撼感。
少女这才看清,从黑暗中浮现出的人影,非常的熟悉但又陌生,在她的记忆之中,她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是那张脸又非常地熟悉。
不夜之城的灯火满满恢复起来。
那黑影双手持剑,速度非常之快,踏着木制的楼屋,借力一跃而起,劈向那立在栅栏之上的老者。老者的剑一出鞘,少女就感觉到了一阵寒气,但是她已经无力再观战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老者和黑影的战斗还在继续,那寒气被黑影的剑劈开,三柄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非常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两人同时一跃而起,在屋宇之上见招拆招,打的有来有回。
不少行人提着火把来这里查看。
那黑猫叼起少女的衣领,将她拖到了阴暗处。
老者注意到黑影的剑中…看不到一点点希望…就像死尸一般地在挥剑…
“你已经死了么?真是可惜了…”
那黑影仿佛根本听不到声音,也根本不会说话一样,将两柄剑插入背后的剑鞘,手中幻化出一把闪烁着白光的细刃,他径直地冲向脚步还没落稳的老者。
老者看出来他的意图,作出拔刀斩的气势,砍向黑影的右臂,但是黑影却没有像他意料之中躲闪,那剑斩断了他的右臂,但是那黑影的左手居然接住了在空中坠落的右臂手中握着的剑,直直地刺入了老者的心脏处。
“是你死了…”那黑影发干的双唇之中,一句嘶哑的声音。
老者丢掉剑,捧住那黑色帽兜之下的脸,一只眼睛已经瞎了,脸上到处都是伤疤和裂缝。黑影剩下的那只眼中都是绝望…老者那苍老的眼眶中涌出了泪水,“你是个好孩子…但那梦夜笙…可是拯救这个世界的钥匙…你我做不到…不知道还有别人能做到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他摘掉少年的帽兜,“我的错…让我在地狱中去赎吧…”他的双眸慢慢闭上。
少年没有说话,当作默哀一般地,剑化作点点碎片,像冰雪一样化在了空中。
黑猫来到他身旁,“老爷子这回可是真死了…好了,杀了笙箫吧!”
他戴上帽兜,捂住那只断臂…他转身往这不夜之城的中心走去,那边有可以通往地面的路。
黑猫问道,“哦?这个大生意就这么扔了么?”
“嗯…”
“为什么?我们现在可缺钱了。”
“盗亦有道。”
“唉,好吧…那现在去哪里?”
少年停了下来,目力所及都是繁华的不夜之城,灯火将这里照亮地像白天一样。
~
~
“你叫…梦夜笙…”
你是罪人…
她在睡梦中惊醒,穹顶那里的天空漆黑一片。
不夜之城中的灯火终日不熄,而城市之外却是永夜。
“笙箫…”她蜷缩在角落之中,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看着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才发现那位老者已经死了。她默默地路过围观的人群。
她连句谢谢都来不及说…
她把帽檐往下拉了拉,遮住了那双莹绿色的眼睛,但是突起的角遮不住,她又松了一些,用两边的头发挡住了眼睛,低着头穿过闹市。
她来到一片开阔地,正中有一棵歪歪扭扭长着的古树。它的枝条无限地延伸,像是融入了周围的房屋一样,它的根系凸显出渐变的花纹,从不规则的图案慢慢变得像木砖一样的纹路。仿佛一整座城市都是建造在一棵树的基础之上的。事实也是如此,这里曾经是森之妖精的都市,树之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神树沉入了地底,森林妖精也在那次灾难之中销声匿迹,最后人类发现了这里,花了百年的时间,建造了这座不夜之城——昂奈特。
这里是开采矿物的好地方,很多穷光蛋因此家财万贯。直到几年前,王都突然传来命令,所有的开采者都失业了,这里成了王都的直系属地。不久前,在王都的中央广场上还矗立起了一座百米高的金像。
笙箫是从那之后才离开王都的,她见过那尊巨大的金像。铸造的仿佛是一位少女,她的头发一直垂到腰间,戴着帽兜,并没有太多细节,但她听说那是带领人族兴起的王,曾经在灾难之后拯救世间的天使。却无人知晓她的姓名。
她从思绪中挣脱出来,继续往前走,登上了那座不高的木楼。
木楼已经废弃很久了,到处都是腐烂的或者是已经断了的朽木。她一点一点地踩着看起来还算安全的台阶往上走。
她没有地图,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城市的哪个角落。
顶楼是一片废墟,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木制用品。她望向远处,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走到城市的中央了。
除了这一片区域,之外到处都是繁华的车水马龙,只有这里非常安静。
头顶是那巨大的穹顶,但是它太过巨大,使人不管在何处都感觉自己在它的正下方。
那么如果要离开这里的话,这附近就有通往地面的路。
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人的,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知道他应该住在这座城市。他是龙族,曾经来过王都,他们在那时候认识的。但那是回忆之中的事了。龙族的寿命相当地长寿,她只觉得那个看起来似乎与自己同龄的孩子,眼中尽是悲悯。他教会了笼中之鸟飞翔。
一阵脚步声把她从回忆之中拉到了现实,她的手放在腰上的短剑上。
“不知道笙箫小姐找我有什么事…”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旁,她转身才发现一个高大的身躯居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声音已经变了,相貌也和记忆中的大有不同,只有近在咫尺的眼神同样深邃,同样悲悯。他头上有两根高高的龙角,浅遮在一个白色的帽兜之下,整个斗篷像一个披风一样,他身着黑色的长衣,上面没有很多的花纹,只是淡淡地在心脏处绣着一只蓝色的蝴蝶。他没有带武器,反而张扬地在心脏处绣了一只蝴蝶…那白色的帽兜边上镶嵌着金箔,上面镌刻着术式的花纹。
突然的相见,一时间让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抱歉…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笙箫小心翼翼地说道。
“现在只是一介浪客,名字什么都不重要,反而会被人惦记,因此就不用名字了。不介意的话您叫我语好了…至少是’能说话之人’的意思。”语说着,他的声音雄厚而且低沉,他暂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说,笙箫小姐,你不远千里从海都来到这昂奈特城专门寻访在下,不知道是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笙箫看到语轻轻低下了头。
“王都派出了杀手,你能…能保护我几天么…”少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段话,但她注意到对方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又说自己是一介浪客,也许对方根本就不想应付这些麻烦事。
但语还是答应了。他答应给她在城内找一个住处,为她找一份工作,然后换名改姓,隐居在这闹市之中。
“您也是笼中之鸟啊…笙箫小姐…”
她不知道这番话的意思,但也不好过问,只是沉默着跟随着他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