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寒光泯灭了那本就微小而昏暗的油灯,笙箫下意识地向后方倒去,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她等待着那把剑刺穿她的身体,但迟迟没有,没有剧痛,等到她能够在黑暗中看清楚人影的时候,语慢慢地拿出火柴,把放在桌上的油灯点燃,微弱的灯光又照亮了这一片走廊。
只见那把剑刺进了语的腹部,她甚至都没有看到那个少年,黑猫就已经不见踪迹了。
语微微笑着,点亮了油灯之后,他捂住伤口,慢慢走进了就近的房间之中。
“还请…笙箫小姐帮我叫一下在大厅那边的…医生…”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笙箫赶紧穿过大厅,敲那边的门,医生慌张地从被窝里冲到了语在的房间中,紧张地为语消毒和包扎。
难道是那个黑猫和杀手看错了?这不正常…她听说过那个杀手,他似乎没有名字,几年之前就开始在海都地区声名大噪,当时好像是杀了一个王侯,那王侯贪得无厌,欺压百姓,自从那之后,他到处行侠仗义,恶人们闻声而逃,直到他错杀了一个在街边卖菜的老人,被人使诈杀了好人…到处都是谩骂他的声音,从此他也不论善恶,成了臭名远扬的杀手。那只黑猫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和那个杀手一起,从此他们两个共用一个名字——黑猫。
“刺得很深,但是没有性命之忧,毕竟是龙族的身体,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先生。”医生说道,那把沾血的剑被放在床边。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夜中有人膜拜是寻常事,但从未有人敲门如此急促。来者冲了进来,脚步很重,似乎能把木制的地板踏穿,他重重的敲了敲门。
“先生!你能跟我详细地说说我女儿的事么?!”是里尔,语认识他。
“里尔先生,想必您以这种方式请我和您详谈,不知道解你心头之恨没有,如果不解气,再刺我几刀也没什么…”语坐起来,面对着里尔,又拿起床边的剑。细细端详了一遍,然后插入另一只手拿着的鞘中,“这把剑…是黑银制的,如果遇到魔物的气息可以发出淡淡蓝光,刚刚的来者送我这种大礼,莫非他是…
“先生知道黑猫的来历?”里尔问道。
“我也许有些眉目,但不确定。”语将剑连鞘一起递给了笙箫,“笙箫小姐,这把剑也许是送给你的,我稍后与你详谈,但眼下是要给里尔先生一些答复。”他招呼孩子们为里尔搬来了一把椅子,对于身材魁梧的里尔来说,那把椅子实在是显得太小,毕竟是给小孩子坐的。
笙箫握着这把不算太沉重的剑,站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
那是半年之前,风雪夜中,披着黑色斗篷的里尔叩响了语的房门,他非常急促,将那具娇小的身体送到了语的怀中,“先生,我早就听说您医术超神,心怀悲悯,拜托了医生,保护好她…我将用我下半辈子报答您…”,来者的声音十分沙哑,他在地上磕了三个十分响的头,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语没看清来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但那女孩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从昂莱特那巨大穹顶之中撒下来的白雪将这边本就破烂不堪的道路掩埋,车辆根本就无法通过,这边的药店迟迟没有货物,语只好只身前往城市中为她求药。女孩的病十分严重,她双腿患了严重的风寒,是经常被风雪侵蚀的表现,当时又疾病肆虐,连语都不敢再接受外面的来访者,怕庭院中的孩子们染上疾病,但这个女孩正巧又是那种疾病患者…天灾人祸,全部都落到了她那小小的身体上,但语没有放弃,他知道治疗的药千金难求,但凭着他在这边所作所为的名声,和他龙族的身份,终于在昂奈特城的城主手中求到了那种药。
但在回来的路上,他被人袭击,一番苦战之后,才好不容易脱身,后来才知道对方是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里尔…
药被打碎在茫茫雪地之中,他不顾身上流淌着的血,拖着破败不堪的身体,拼命地将染上那淡淡药汁的雪花捧起来,拼命地…拼命地…但最后…什么都没有了,那药如同清水一样…那片雪地都快被语的鲜血染红,最后他躺在雪地之中…无能为力…
在不久之后,女孩慢慢恢复了意识,等待她的只有风寒带来的剧痛和那疾病的折磨…最后…语杀死了她……但也因为频繁接触那种疾病,被染上了,他顶着剧痛为身在罪城的里尔送去了一封信——我本该救下的这个孩子死去了…
听到这里,笙箫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了眼泪,双眼湿润的她看到里尔一遍又一遍地抹着眼中的泪水。
“是我…原来是我…害死了她…”里尔重复道,但实在忍不住眼泪。
笙箫鼻子一酸,转身准备离去,但看到门槛上的黑猫和立在那里倾听的少年,还有在静静地等待着的孩子们。
“里尔先生,您的女儿最后一句话是:‘先生,请告诉爸爸…请他不要伤心,我只是…太困了而已…’”语复述道。
里尔从那不大的椅子上摔了下来,他躺在地上,捶打着木制的地面,大声地哭泣着…
“笙箫小姐,我们只杀恶人…”黑猫说道,“很显然您不是,那把剑就当是我们的赔礼吧…”
笙箫看着少年和黑猫慢慢离去,消失在夜中…她发现那少年的眼中也是一种…悲悯的感情,而且比现在的里尔,或者是语,更加悲伤的感情,他的悲伤…非常地…深邃…或者不准确地说,像是一种在苦难之中的人所表现出的,在绝望之中寻找一丝希望的人所表现出的…
之后,里尔和笙箫跟随着孩子们和语,穿过南区长长的洞穴,来到了一片开阔地,仿佛是一个峡谷。温暖的光芒从顶上照了下来,照到一颗粉色的树上。那是一群会发光的像精灵一样的。
“他们是精灵么?”一个孩子问道。
“那是一种魔物,但是他们非常温柔哦,就和是精灵一样的!”语温柔地回答道。
那粉色的樱花树下,**色的花瓣撒了一地,后面是一片墓碑,大约有二三十座石碑。语领着里尔来到其中一座面前…
“这是您爱女的墓,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只为她刻上了一朵向日葵…因为她说她最喜欢向日葵了…”语低声说道。
“那就是她的名字…我曾经在一个向日葵花田里采了一个种子带给了她…她把那颗种子真的养大了…”里尔说道,“抱歉先生,我愿意用我的命来向你赔罪…抱歉先生…”
语没有再说话,他拍了拍里尔的肩膀,就带着孩子们和笙箫离开了。
回到了塔楼中,笙箫和语把孩子们哄睡觉之后,来到了二楼笙箫的房间中。
“你的伤不要紧吧,那么重的伤还走了那么远的路…”笙箫问道。
“我可是龙族。”他指着自己那双坚挺着的角,然后抚摸向笙箫的脑袋,在那夹杂着粉色的银发之中,有两个不大的角,“您既不是龙族,也不是人类…笙箫小姐…”
笙箫没有说话,她也很在意这一点,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但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父亲从来没有向她说过这方面的话题,她每次去询问也总是被喝住。终于到了半年之前,战争打响了,她的父亲为了巩固人心,派人悄悄把笙箫送走,后来又派人来暗杀她…她一路逃亡,才来到这里。
“这把剑上刻着一个字…”注意到笙箫不想再聊下去,语转移了话题,他从桌子上拿起那把剑,抽出来之后,在那金属光泽的剑刃上,刻着一个人类的文字,被拉的很长,不仔细看跟花纹无异——“梦”。
“梦夜笙…”她轻轻念叨着。
“知道您真名的人可没几个…他如果是特意将这把剑送给你,你们见过么…”
笙箫回忆起来,黑猫知道她是从王都来的,并且和人王有联系…在她的印象中到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应该在很久前就已经死了…她还参加过那场葬礼…
这个时候,里尔回来了,他推门走了进来。
“里尔先生,你来的正好,您知道跟‘黑猫‘有关的事么?”语问道。
“他的名号很响亮,但很少开口说话,都是那只黑猫在说话,拿钱就走…我知道的未必比二位多。”里尔看到语手上的剑,“先生,让我留在这里吧,我可以当您的保镖…”里尔鞠了一躬。
语笑了笑,“先生,你想住多久都行,我们这里地方大着呢!不过您不用做我的保镖,如果不是你们这些顶尖高手,我还是完全可以自保的。您就留下来做孩子们的保镖吧!不过没有什么工钱…”
里尔笑着答应了,又给语磕了几个头,语赶紧起身拦住他。
两人离开后,笙箫才又拿起那把剑看,剑不重,但很有分量,她抽出来看刚刚那个字…才发现背面居然也有一些花纹,只不过不是刻出来的,而是那个梦字的痕迹在加上了一些在梦字那边看不到…组合起来居然也像一个字了,她拿着书对比起来…居然是…龙族文字里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