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里的气氛持续火热,只是几乎所有的赌徒都在朝着一张桌子围过去。
裴青连续赢了好几场,教人眼红。
见鬼了。
荷官盯着裴青上下晃动、像绣花一样的双手,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手挥得和跟捣棒槌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摇起花手,来一句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
没有这样的啊!分明是乱摇的!
可这赌场太嘈杂,他根本不可能去仔细听对面盅里的骰子到底是什么点数,但为什么每次他摇出来的,都比自己大一点?
荷官额头的冷汗就没有停过,甚至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五、五、六,不好意思,又比你大一点,给钱吧。”
裴青是赌坊常客了,要说他是高手…谁信啊!之前确实是输的要跪下来了。
这家伙今天真有老天眷顾?
可那位公子说过今天要让他输的回不去的。
荷官的神情僵硬,给络腮胡汉子使了一个眼色。
“这样十两十两的太慢了,不尽兴!”汉子又拍起了桌子:“你桌子上还有多少筹码?”
“大概五十两吧。”裴青低头看了一眼。
“那这样,我桌上也刚好五十两,还有一些细碎的小筹码,一并压上,梭你桌上的全部。”
裴青用玩味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络腮胡。
“行,你是大爷,你说话,还是玩骰子,摇吧。”
裴青和荷官同时举起竹筒,剧烈的摇起来,在外人看来,这两人,明显是一个外行、一个内行,一个好似破罐破摔,一个却优雅至极。
两个人足足摇了半分钟,才同时停了下来,荷官抬头的那一刹那,看到了裴青脸上的神情,没有想象中的担忧或者是激动的表情,反而是带着一股怜悯。
不过,无所谓了,虽然嘈杂的赌场加上骰子竹筒摩擦的声音,让他难以听清楚对面竹筒里的点数,但他能听清楚自己竹筒里的点数。
这一局,就让他输成穷光蛋。
络腮胡一个示意,荷官便将竹筒慢慢抬起,裴青却在这时候突然出声:“等等,赌了这么久我突然有些累了。”
身后顿时一阵嘘声。
“你说什么?”
络腮胡瞪大了眼睛,眼中露出一丝凶光:“都要开盅了,你跟我说不玩了?莫不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吧!”
荷官也摇摇头道:“裴大人莫要说笑了,这不符合规矩。”
裴青嘴边露出一丝微笑:“不,我的意思不是不赌了。”
“玩了这么久,总归是缺了些新鲜。”
荷官听到这里,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最后一局,我们比小。”
裴青随手拿起自己的竹筒,丢到了一边。
六、六、五,十七点。
仅次于最大十八点的十七点。
周围一阵哄堂大笑,甚至有人直接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一直站在远处的孙二终于放下担心的表情,放肆的笑出声。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一直赌大还可能可以赢,可惜啊可惜。
“你们这么却确定,他摇的比我小?”
裴青身体向后一躺,惬意无比的靠在椅子上,看着荷官与络腮胡的脸色慢慢的由白转青,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周围的人顿时一阵嗤鼻,但渐渐的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对面怎么还不开盅?
“开啊?十七点你也怕输?你是不是个男人?”
“他都说了赌小啊,你再犹豫人家就改变主意了!”
“不敢玩就别玩啊!”
“开!开!开!”
络腮胡忍不住了,刷的一声站起来道:“你出老千!”
荷官冷眼瞥去。
这个蠢货。
虽然他也怀疑裴青出老千,但没证据。
“此言差矣。”裴青笑道:“在场的这么多兄台都看着呢,我怎么作弊?”
“那...那我们说好了赌小的!你怎么能临时变卦?”
荷官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冰冷的眼神看向络腮胡。
“十七点赌小你都不敢开?莫不是个银样蜡枪头,苗而不秀?”
被裴青以一记姑苏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回敬之后,络腮胡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去。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裴青拍了拍手,偌大的赌场“刷”的一下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全部集中了过来。
“你是知道自己竹筒里的是十八点,才不敢开的吧?这还真是奇了怪了,这骰子是荷官帮你摇的,你连打都没打开就知道自己的盅里是十八点?”
一时间沉默许久,随后各种哗然之声混乱响起。
“说的有道理啊,比小十七点没道理不敢开的。”
“这不是送钱吗?要我上去早就开了。”
“赶紧开啊!是不是心虚啊!”
“开!”
“不开就是骗子!”
荷官没有办法,只能铁青着脸将竹筒拿开。
人人都紧盯着上面那三颗骰子,眼珠子都差点爆出来。
六、六、六、十八点。
安静过后,又忽然如同炸开了锅一般沸腾起来。
“我一直就觉得这家赌场有问题......”
“不行,我要回去告诉我兄弟,这不是给他们串通起来送钱吗?”
“退钱!退钱!”
裴青把手靠在椅子上,像个大爷似的坐着,带着玩味笑容的脸上,那双狭长的眼睛不知何时眯了起来。
今天他可不是来赌博的,陪着这些蠢货玩游戏的时候,一直在观察。
孙二进门以后,向楼上看了两次。
络腮胡看了四次。
护卫看了四次。
账房看了两次。
荷官看的最多,六次。
裴青猛然侧过身子,看向二楼的某个隔间,两道一瞬间变得锐利的目光,如果锋利无比的尖刀一样,直接往那被风轻轻掀起的帘子后面扎了进去。
周围的人群正在鼓噪,却一下子脸色大变,实实在在的打了个寒颤,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冷意,仿佛真的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东西,笼罩在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的大厅上空。
裴青用唇语无声而语: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份大礼,多谢款待。
帘子后面的人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