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要往下过。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透，楚依然就被闹钟逼得起身。她揉了揉额头，整个人像是没睡醒一样，昨晚那几次半夜醒来的片段还残留在脑子里，像是一个个小石子，砸得她心口发闷。刷牙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皮沉得像挂了铅，但她还是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收拾好东西下楼，她熟悉地走向车站。果然，江昀夕已经在那里了，背着书包站在原地，眉眼间带着一贯的安静。她看到楚依然的那一瞬，眼神里仿佛有光亮了一下。
两个人照例像往常一样轻轻抱了抱，动作熟悉得不带一丝迟疑。可就是在那一瞬间，楚依然的目光一顿。
她的视线落在江昀夕书包一侧，那是个新挂上的小挂饰，随着江昀夕的动作轻轻晃动。楚依然心头“咯噔”了一下——那不就是昨天自己从钟芸霜送来的礼物堆里，突然觉得眼熟的那一款吗？
只是......细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
楚依然原本张了张嘴，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可不知为何，心口像被一股力堵住，话音就那么生生咽了回去。她低下头，假装去整理手里的袋子，强行压住那份古怪的心绪。
直到两人上车后，楚依然才慢吞吞的掏出手机，犹豫片刻，她将手机举起，偷偷拍下了江昀夕书包侧面挂饰的样子。
楚依然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盯着那张偷偷拍下的照片。照片里挂饰的细节并不算清晰，可那熟悉的形状却足够让她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波澜。
她把手机悄悄收回口袋，心底却像是放不下似的，总觉得那小小的挂饰像一根细针，扎在脑子里，拔不出来。
她暗暗想，等到有空的时候，去网上搜搜看，说不定能找到同款。
可她自己也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遇到这种事，她的脑子总是会先往不好的方向去拐。就像现在，明明只是一件小小的挂饰，她偏偏要生出无数种猜测，像是一团乱麻在心里打结。
“会不会是巧合？还是......根本不是巧合？”
她甚至不敢顺着这个念头想下去。
车窗外的景色飞快掠过，晨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映得她的眼睛有些恍惚。楚依然忽然觉得胸口发紧。
她还不知道，这件小小的事情，会被她自己闹成一场无法收场的风波。
......
下课铃声叮叮当当地响起，教室里立刻热闹起来，椅子拖动的刺啦声、同学们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带着一种松散的气息。楚依然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收拾东西，她整个人缩在座位里，低着头，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她已经把那张偷拍下来的照片放大到最大，几乎能看清每一根细线的弧度。挂饰在阳光下折射出一点点微光，仿佛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意味。楚依然用指尖轻轻在屏幕上滑动，反复比对每一个小细节，可是依旧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要是能搜到就好了......”她心里暗暗想着，眉头紧紧皱着。
正当她在搜索栏里犹豫着该输入什么关键词时，一道声音猛地从耳边传来——
“哎，这不是那个新出的挂饰吗？”
楚依然猛地一抖，手机差点没拿稳，手指迅速按了下电源键，屏幕一黑。她下意识抬起头，就看见刘晓倩正凑在旁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
“你也喜欢这个吗？”刘晓倩直接拉开椅子坐在她身边，整个人带着点兴奋，“这可是最近很火的一款啊，我前几天才在网上刷到过。”
楚依然愣了愣，心头“咯噔”一下，呼吸微微紧了点。她没吭声，装作不经意地问：“你认识啊？”
刘晓倩一边点头一边凑过来：“当然认识了！这家店做的东西挺有设计感的，看上去特别新奇，挺多人买的。不过说实话，价格不便宜，还总给人一种价不配位的感觉，明明是个小挂饰，却卖得死贵。买的人多数就是想图个稀罕。”
楚依然心口一紧，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原本还在乱撞的猜测，此刻仿佛有了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那你知道是哪家店吗？”她装作若无其事，声音放得很轻。
“知道啊，我收藏过呢！”刘晓倩说着，已经掏出自己的手机，指尖飞快地滑动，像是迫不及待要给她展示，“等我找找......在这儿！”
没一会儿，她递过来屏幕，上面正是那家网店的页面。挂饰的宣传图铺满屏幕，细节清晰无比——那熟悉的形状，那几乎一模一样的构造，就像是从楚依然心里想象出来的东西，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楚依然怔住了，眼睛定定地盯着那张图片，心脏突然跳得很快。她默默咽了口口水，手指却不动声色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把店铺名字输入搜索栏。
网页缓缓加载出来。她屏息凝视着，直到那行商品展示图完全显现。
果然。那就是她在江昀夕书包上看到的——几乎没有区别。
刘晓倩低头翻着自己的手机，指尖滑动的动作熟练而飞快，嘴里还忍不住感叹着：“这家店铺的设计真的挺特别的，虽然有人说贵得不值，但我觉得他们每次出的款式都挺有意思的，有点小众、有点格调......”
她说着，眼睛突然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凑近屏幕仔细一看，整个人的语气都带着几分兴奋：“哎？等下，你看的这一款......好像还是特殊款呢！”
说完，她忍不住自己点开了那一款挂饰的详情页。楚依然下意识屏住呼吸，目光跟着她的动作移过去。
页面缓缓加载出来，刘晓倩瞪大了眼睛：“哇，这个寓意也太好了吧！难道你是要给你家那位买这个？这也太合适了吧！”
她语气里带着一种揶揄又羡慕的意味，眼角眉梢都是兴奋，没注意到楚依然脸色的变化。
刘晓倩像是更投入了，她干脆点开了客服的消息框，三两句就敲出询问，没一会儿，客服回复了一份清单。
“你看，你看，这家客服动作超快的。”刘晓倩兴奋地把手机举到楚依然面前，语速都快了起来。
楚依然的眼睛在下一秒落到那份清单上——
赫然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一款挂饰。
而它的名字下方，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字，
最真挚的爱。
那一刻，楚依然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像有什么东西在瞬间炸开。她呼吸微微一滞，手指紧紧攥住了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的大脑里瞬间乱成一团，思绪像被骤然扯开的乱线：
——这不是自己买的。
——那江昀夕挂在书包上的，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钟芸霜......为什么又恰好送了自己一个几乎一样的？
——这两件事之间，难道真的有某种关联吗？
问题一股脑儿地涌上来，像潮水般淹没她的理智。楚依然盯着那行字，心口怦怦直跳，眼前甚至有些发热。
刘晓倩还在旁边兴奋地说：“你看，别人要是收到了这个，一定会超级开心吧，这寓意也太浪漫了！”
可楚依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努力压下心底的慌乱，却发现越是想冷静，心跳就越快，思绪就越混乱。
她眼神飘忽，指尖微微颤抖着滑过屏幕，整个人仿佛被困在一个突然变得陌生的漩涡里。
刘晓倩正兴致勃勃地说着，突然察觉到楚依然神色有些不对。她虽然和楚依然关系算不上特别亲近，但同班同学，多少还是有点关心，于是停下话头，侧过身子看了她一眼，象征性地问：“你怎么了啊？脸色怪怪的。”
楚依然心里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抬起头，对上刘晓倩的目光。她迅速收敛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摇了摇头：“没事。”
她停顿了一下，又赶紧补上一句，用轻快的语气掩饰：“就是觉得......这挂饰是挺好看的，不过也真的有点贵了。我再看看吧，毕竟这种东西不急。”
说到“贵”的时候，她特意加重了语气，好像在强调理由，让自己显得理所当然。
刘晓倩见状，也没多想，点了点头，把手机收回去，笑道：“嗯，也是，这家店价格确实不低。”说完她站起身，拍了拍书桌边缘：“那我去找我同桌了，你慢慢看。”
楚依然笑着点点头，看似很轻松地摆摆手。
等刘晓倩走远后，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眼神暗了下去。心底那份突如其来的慌乱并没有随着刘晓倩的离开而减轻，反而在空下来的片刻里愈发清晰地涌了上来，像被隔绝在一片无声的玻璃罩里。她的心跳声反而被无限放大，震得耳膜发麻，脑袋里轰轰作响。
那些画面一幕幕浮现出来，她第一次把钟芸霜介绍给江昀夕时，两人眼神间那若隐若现——当时她笑着站在一旁，全然没多想，只觉得彼此礼貌。但现在回忆起来，那眼神竟像一道细小却刺眼的光，正扎进她的心口。
曾经看似朋友间体贴的小举动，此刻都变得意味深长，带着让人心慌的暧昧感。楚依然甚至能清楚地记起钟芸霜当时侧脸的神情，温柔得近乎自然，而江昀夕微微一怔的表情，如今想来，就像是一种默契被她无意间闯入了。
“不会的......不会的......”她在心里喃喃，声音颤抖，却又没法说服自己。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探进书包，摸到那个钟芸霜送给自己的挂饰，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边缘，手心立刻收紧。她慢慢把它拿出来，视线死死落在上面。那精致的挂件静静地躺在她掌心，反射着教室的灯光，和江昀夕书包上的几乎如出一辙。
“难道......我一直被欺骗吗？”这个念头突然浮上来时，她整个人猛地一颤，像是被人当头狠狠击了一下。眼前的光线瞬间刺得发白，耳边的喧闹也变得遥远、模糊。
楚依然紧紧攥着挂饰，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她的呼吸急促得控制不住，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喘不上气。脑袋里一团乱麻，她想要去理清，可每多想一步，就像是再往深海里沉一分。
她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失去平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