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迟蕤在外面东逛西逛了一整天,街头小巷几乎都留下了她们的笑声与脚印。商场里试穿的衣服、路边小店里精致的饰品,手里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迟蕤在看到宠物用品店时认真得出奇,还专门挑了几罐饼干可能喜欢的新口味罐头,装得鼓鼓囊囊一袋。
“这下它又要嫌我多管闲事了。”迟蕤拎着袋子笑着摇头。
钟芸霜看着她那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嫌你?我看它得先偷着乐。”
逛到晚上,两人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吃了饭。待回到酒店时,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走廊的灯光柔和,映得她们的影子一高一矮。
钟芸霜先去洗了澡,冲掉一身疲惫。出来时,整个人都带着淡淡的水汽,头发随意地披在肩头,脸上透着洗净后的清爽。她换上一身宽松的睡衣,躺回床上时才想起膝盖的淤青。白天走得多,又是上上下下,酸胀得厉害。她从床头柜上拿出膏药,小心地撕开贴在膝盖上,清凉的药味散开。
迟蕤正窝在床的另一侧,半躺着眯起眼睛,像只懒洋洋的猫。她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明天你要去做什么?要不要我跟着?省得你一个人跑。”
她的语气不紧不慢,带着一丝困意,却也有几分关切。
钟芸霜抬手按了按膏药,思索了一下。其实迟蕤跟着也没什么必要,她回来东海也只是为了弄清楚江昀夕和楚依然之间发生了什么。
“你就不用跟去了。”钟芸霜转过头,望着迟蕤认认真真地说,“我自己去就行。你就在酒店等我回来,或者想去哪儿玩一玩都行,不过要提前给我发消息,别乱跑。”
迟蕤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眼睛却睁开了一点,像是确认她的表情:“你确定真不需要?我还以为你会怕冷场呢。”
钟芸霜被逗得笑了,伸手把被子往上拢了拢:“怕什么冷场,我去就是见两个朋友,又不是约会。”
迟蕤“哼”了一声,似乎不太服气,却没再追问,只是把手机往旁边一丢,裹紧被子,把声音闷在被子里嘟囔了一句:“那你可别玩太久,把我晾在酒店一个人。”
钟芸霜听见她那点小情绪,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温暖,轻声应道:“好,不会的。”
......
夜渐深,迟蕤最后还是被钟芸霜催着去洗了澡,嘴里还嘀嘀咕咕嫌麻烦,可没一会儿就乖乖裹着浴巾钻了出来。再过不久,她便老老实实躺进了床里,面上敷着一张水果香气的面膜,呼吸均匀,很快进入了梦乡。
钟芸霜侧身靠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房间里只亮着床头小灯,柔黄的光线把她的影子映得很淡。她正出神着,忽然听到身边的人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几句——迟蕤睡梦里还在念着“笨蛋饼干”,语气里带着宠溺与无奈,像真抱着那只小猫睡觉似的。
钟芸霜忍不住轻笑一声,伸手把被子往迟蕤那边拉了拉,心里却安静不下来。
她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眼前这副安稳的景象,而是江昀夕和楚依然。
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会让楚依然显得那么不对劲。
越想,心头越是涌出种复杂的情绪,有好奇,也有点说不清的莫名在意。
思绪拉扯着,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拨动着心弦。她呼吸慢慢变得沉缓,终究还是在种种设想与猜测中,带着一丝不安与好奇,渐渐沉入了睡眠。
......
午后的教室安静得出奇,空气里还残留着粉笔的清灰味。新来的英语老师把手里厚厚一摞试卷分发下去,语速不紧不慢,带着一股新官上任的认真劲儿。学生们低头翻动着卷子,教室里“刷刷”的翻纸声此起彼伏。
老师刚收好剩下的卷子,准备转身回到讲桌前,一阵轻快却不失礼貌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咚咚——”
所有人的视线下意识地偏了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光线从走廊打进来,把她的侧影勾得分外清楚。新老师眉头一皱,第一反应就是迟到的学生,目光顺着教室一一扫过去,恰好看到楚依然身旁那张空着的椅子。
“这位同学,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上课要有上课的样子。”老师语气严肃,带着点传统教师惯有的板正,“快进来,拿张卷子,坐下赶紧答题。”
门口的人并没有争辩,只是微微鞠了一躬,动作带着几分克制与礼貌,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她径直走到讲桌前,从试卷堆里抽出一份,转身时眼神像不经意般扫过全班,却在落到楚依然那一排时,明显顿了顿。
随即,她走到楚依然身边的位置坐下。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在静谧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还没等同学们惊讶出声,那人便抬起手,食指轻轻竖在唇边,微微摇了摇头,神态自然却带着点调皮的意味,示意大家不要声张。
楚依然愣了一下,手里正转着笔,视线落在她的侧脸时,不自觉微微瞪大了眼。
那熟悉的眉眼、那种看似不经意却分明笃定的气场,哪里是什么普通迟到的学生——来人正是钟芸霜。
原本时间算得好好的,谁知道离得远路上还能堵车的。
楚依然嘴角忍不住轻轻抿起,眼底闪过一瞬惊讶与无奈,握着笔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算是回应。
而教室里,其他学生此刻早已在桌下偷偷交换眼神,甚至窃窃私语。
“她怎么回来了?”
钟芸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低头翻开试卷,眉眼平静,仿佛真的只是个普通的迟到学生。
纸面上的题目印刷得十分清晰,单词、短句、空格,一个个排列在眼前。许久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东西,她心里竟升起一种久违的陌生感。可随着视线一点点往下移,那些字母与句式却像被遗忘很久的旋律般,迅速在脑海里拼凑出熟悉的节奏。
这种感觉让她微微怔了怔。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本该生疏,却在真正见到时,心底浮起的却是一种轻快的新鲜感。她竟然有些好奇,自己在这样的试卷前,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可就在她准备落笔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带笔。
她轻轻呼出口气,偏过头看向身旁。楚依然正握着笔,神情专注,眉心微微蹙起。那副认真模样,让她一瞬间有些迟疑。课堂安静得出奇,她压低嗓音,声音像是从喉间滑过的一阵风:“然然,借我支笔。”
楚依然动作停了片刻,手指在笔袋上顿了顿,像是心里挣扎了一下。她抿着唇,似乎不太情愿,却还是从笔袋里抽出一根水性笔,轻轻放在桌面上,力道克制得几乎显得冷淡。
钟芸霜挑了挑眉,心里暗暗觉得她反应有点奇怪,但没打算追问。她伸手拿过笔,握在掌心,指尖触到那熟悉的重量,竟有些说不清的感慨。笔尖落在试卷的刹那,她心里微微一颤。
字迹在最初的几行显得有些生硬,像是手指和大脑还没完全衔接上,可那股久违的熟悉感很快就从心底涌了出来。越写,她越觉得轻快,思路畅通得仿佛题目本身在主动迎合她的解答。
当其他人还在完形填空的选项里来回犹豫时,她的笔尖已经划过最后一个标点符号,迅速而果断。她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微微发酸的指尖,余光下意识飘向身旁。
楚依然此刻正写作文,神情安静而专注,笔尖在纸上留下一行行,额前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钟芸霜望着,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眼底带出几分意外的欣赏——楚依然的笔触稳健有力,明显比过去要轻松许多。
她心里暗暗想:这些日子,她真的很努力在进步啊。
随着最后的几份试卷被收上去,教室里一瞬间轻松了不少。
英语老师抱着卷子站在讲台前,推了推眼镜,语气一如既往平稳:“这份卷子里,有几个地方很容易出错,比如完形填空第十题,很多同学选了C,其实正确答案应该是B......”
话音未落,底下已经有学生发出叹气声。有人低声抱怨:“我就说嘛,怎么感觉怪怪的......”也有人干脆趴在桌子上,懊恼得直敲额头。
讲解持续了十来分钟,直到下课铃声响起,英语老师才意犹未尽地收拾好东西,抱着卷子离开教室。铃声一落,全班的氛围瞬间从紧绷变得热闹。
而钟芸霜的桌前,更是顷刻间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芸霜!你怎么回来了?!”
“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你要继续回来和我们一起上学了吗?”
七嘴八舌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兴奋与好奇。
面对同学们的热情,钟芸霜一时间被堵得没了退路。她抿着唇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却还是耐心解释:“没有啦,我就是回来办个手续,顺便看看大家。明天就要离开了。”
话一出口,周围顿时传来一片失落的叹息声。有人惋惜地摇头:“还以为能继续和你一起上课呢。”
也有人干脆嚷道:“太短了吧,你就不能多待几天吗?”
钟芸霜只是笑,没有多作解释。
就在这时,她下意识往旁边看去,却发现楚依然的座位已经空了。那支她借来的水性笔还静静放在桌角,安安稳稳。
钟芸霜微微怔了怔,正想起身去追,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同学迅速坐进了那个空位置,笑着问她:“芸霜,你真的不准备回来吗?!”
人声嘈杂,她只能摇了摇头,把那点被打断的心思压下,转而应付眼前围着她的同学们。
等到钟芸霜终于把周围的同学一一打发走,下课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桌边还零零散散有人恋恋不舍地凑过来搭两句话,生怕自己错过了和她说话的机会。
班级门口更是热闹得像集市。风声不知怎么传了出去,隔壁班甚至楼上的几个同学都闻讯赶来,三三两两堵在门口探头探脑,神情里带着好奇与兴奋。他们小声议论着,谁要是能在钟芸霜走出来的时候说上一句话,甚至被她点点头、笑一笑,都会觉得是被“特别关注”的宠幸。
钟芸霜看着门口那一层又一层的身影,不禁有些头疼。她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得体,唇角含笑,点点头回应同学们的热情,但眼神却不时飘向教室门口,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被推开了一道口子。楚依然挤了进来,眉头皱得紧紧的,神情冷淡,仿佛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低头翻开书本,神态专注得近乎疏离。
钟芸霜心里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把身子微微探过去。她的动作自然,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正准备轻轻揉揉楚依然的头发,顺带说些熟悉又带点亲昵的调侃。
可楚依然却在她的手即将触及时,忽然抬起手,轻轻挡住了她的动作。动作并不粗鲁,却足以让气氛瞬间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