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楚依然一字一句，钟芸霜心里像被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那种委屈与心酸瞬间翻涌上来，堵在喉咙口，让她说不出话。
她从没想过，自己在楚依然心里竟然是这种模样。
“然然......”她还想解释些什么，可话刚开口，就被楚依然更急切的话声打断。
“别再说了！”声音已经带着歇斯底里的尖锐。
钟芸霜不语，楚依然的这些话，像一把又一把尖锐的刀，扎进她心里。
从小到大，她身边从未有过多少真的能推心置腹的朋友，她习惯了那些带着利益嘴脸来和自己交往的人，习惯了那种丑恶的追捧，也习惯了那些背地里的攻击和诋毁。
来到东海市之后，她以为楚依然算得上是很交心的朋友了。
可现在呢，她所以为的朋友，却在人群面前，将一切误会转变成锋利的质问，把她不断地推向冰冷冷的角落中。
钟芸霜喉咙发紧，抬起头，却发现楚依然整个人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
“然然。”
钟芸霜声音骤然发抖，她眼睁睁的看着楚依然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缓缓垂下去，那张带着倔强的脸，终于彻底失去支撑，整个人软软地往后倒去。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
“楚依然晕过去了！”
“快去找老师！”
前排的同学连忙起身，有人飞快冲出教室，有人急切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平时和楚依然关系不错的同学几乎全都围了上来，有的帮忙扶着她的肩，有的伸手在她脸前轻轻扇风。
“依然，醒醒！”
“别吓我们啊依然！”
人群迅速聚拢，嘈杂与慌乱像潮水般涌来。
而钟芸霜，被隔在外面。
她明明是最想冲上去抱住楚依然的人，可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了人群之外。周围的同学有意无意地挡在她身前，她甚至清楚地听见有人小声嘀咕：“感觉就是她们吵架了楚依然才晕过去的。”
那一瞬间，钟芸霜心口像被重重捶了一拳，呼吸都有些窒息。
她只能伸出手，隔着人群，眼睁睁看着楚依然闭着眼，安静得像一具瓷娃娃。手指在半空里颤抖，却怎么也碰不到。
......
李丽娜很快赶到教室，看到场面紧张，立刻沉下声让大家让开，自己和两个女同学小心翼翼地将楚依然扶起，朝校医务室走去。一路上，李丽娜还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月绮的电话，声音急促：“依然的情况我也不敢耽搁，您最好赶紧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而这一切，钟芸霜已经没有看到。
在李丽娜来之前，她就悄然转身，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那种空寂感，比教室里喧闹的人声更让她心口发紧。
钟芸霜慢慢走到操场边上的一张长椅，坐了下来。微风拂过，她的长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凉意钻进衣袖，她不由自主抱了抱胳膊。
她抬头望着不远处的操场，视线逐渐模糊。她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坐在这里，还是和楚依然一起上体育课的午后。那时候的操场，阳光正好，楚依然因为跑完步喘着气，笑着抱怨自己像条快要扑腾不上来的鱼。她还记得自己轻轻敲了敲楚依然的额头，说她大惊小怪。
可现在呢？同样的位置，却只剩她一个人。
钟芸霜低下头，喉咙里像堵着什么，难受得厉害。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很久，才断断续续敲下几条消息，把楚依然晕倒的情况简短地告诉了江昀夕。
编辑完最后一条消息，她盯着屏幕发了好一会儿愣，手指在发送按钮上停了两次，最终还是点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把心口所有压抑的东西都散了出去。可这口气刚吐尽，胸腔里反而更空，空得让人发慌。
“算了......”她轻声呢喃，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慢慢起身。风又吹过来，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步伐很快，却又带着一种看不见的疲惫，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
“所以你这样说的话，那然然会这样乱想我也能理解了。”钟芸霜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她把吸管在手里转了转，看着气泡缓缓从杯底升起，像是无声的叹息。果然，有些事，光靠猜测是没用的，还是要了解清楚才行。
江昀夕收到消息后，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让钟芸霜等她放学。两人选了一家离学校不远的小饮品店，店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空气里弥漫着水果茶和奶香的味道，昏黄的灯光让人感觉柔和却又有些惆怅。
江昀夕坐在对面，手指紧张地摩挲着杯壁，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无奈：“这阵子......其实我也挺乱的。学业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姑姑那边总是盯着我，怕我偷懒。我自己有时候......考虑到那方面，也有点撑不住。”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桌面上，声音更低了些，“在然然面前，我不想表现得太狼狈，可她太敏感了，有些话我不说，她就自己去揣测。”
她抬眼望向钟芸霜，眼底带着一丝愧疚，“我承认......是我没掌握好平衡。学业、感情、心理状态之间......我真的没办法处理得很妥当。”
钟芸霜静静听着，没急着插话。她的指尖在冷饮的水珠上轻轻抹过，感受到一阵冰凉。过了片刻，她才抬眸望向江昀夕，声音很轻，
“你要决定好什么才是你真的想要的。”
说到这里，她停了停，目光落在江昀夕有些憔悴的神情上，心中微微一酸。
江昀夕低下头，抿着唇，过了很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江昀夕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她低头一看，来消息的人正是楚依然。
【你在做什么？】
短短几个字，却让江昀夕心头一紧。她下意识在输入框里打字，最先敲出来的是【在公交车上】，可光看着那一行字，她就觉得心里发虚。说谎，她并不擅长，可如果实话告诉楚依然，自己现在正和钟芸霜坐在一起，和直接刺激她也没什么区别了。
她抿着唇，把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指尖在屏幕上反复犹豫，整个人像被困在两堵墙之间。
偏偏就在这时，屏幕突然跳动起来，楚依然的名字闪烁着。来电。
江昀夕心口一紧，指尖悬在接听键上，僵了好几秒，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
“喂......”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不自觉的紧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楚依然虚弱的声音，带着一种勉强支撑着的倔强：“......她去找你了，是不是？”
她下意识抬眼，正好对上钟芸霜的目光。钟芸霜没有说话，却也清楚地听见了电话里的内容——店内本就安静，楚依然那带着疲惫的声音格外清晰，甚至带了一丝颤抖。
江昀夕的唇瓣轻轻动了动，嗓子像是被堵住，她想说“没有”，可喉咙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楚依然听着江昀夕久久没有回话，沉默得让人窒息。良久，她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里带着讽刺，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算了，让她接电话吧。”
江昀夕仰起头，她摘下眼镜，用双手用力捂住眼皮，手指在颤抖，肩膀也微微颤动。那一刻，她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疲惫，仿佛在逃避，又仿佛在默许。
钟芸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五味杂陈，却还是默默接过了手机，贴在耳边，轻声道：“喂。”
那边传来的声音立刻变了。楚依然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愤怒，夹杂着强撑出来的尖锐，可那份虚弱却怎么都掩盖不了：“钟芸霜，你......真的有够不要脸的。”
钟芸霜眉头一皱，心里腾地一下升起火气，这句话无疑太过分了。可转念一想，她还能清晰听见楚依然气息里的颤抖，甚至掺杂着微弱的哭腔。她压下了情绪，没有立刻反击。
电话那头，楚依然的声音忽然断断续续，像是再也压不住情绪：“......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祝你们幸福。”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随后“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钟芸霜怔怔地望着黑下去的屏幕，指尖还停留在手机边缘，嘴角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低声嘀咕：“这......未免也太偏执了吧。”
说这话时，她眼底却有一丝心疼和无奈在浮动。
她把手机放回江昀夕面前，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赶紧打回去，这事必须解释清楚。然然现在这种状态，越是沉默只会让她越乱想。”
她顿了顿，眉头紧皱，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无奈：“实在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她家。有我在的话，她妈妈也不敢说什么。总之，你一定要去把话说清楚，不能这样放任下去。”
江昀夕却没有接过手机，她依旧双手紧紧捂着眼睛，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双手缝隙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悄然滑落，顺着脸颊一路滴到衣领，留下深色的痕迹。
她的呼吸急促而凌乱，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彻底失声。可肩膀轻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崩溃。
钟芸霜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更是百味交杂。她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把手机推近一些，语气放缓：“我知道你不想让她误会，可是你不说，她就会一直误会下去......你明白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