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不能给我来杯有劲儿的。”
两人还在谈笑，吧台前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许静姝转过身，正要说“好的”，话还没出口，就小声“呀”了一下。阿笙听到这声音，也愣愣转过头来——居然是钟云阳。
“云阳哥？你怎么来了？”许静姝眨了眨眼，手还半湿着，拿着抹布的动作僵在半空。
钟云阳大大咧咧地一坐，长腿一伸，整个人往吧台高椅上一靠，“刚好路过，进来看看。顺便嘛，监督一下你们的工作。”
许静姝点点头，心里明白——毕竟这家店说到底也是钟云阳出的钱，老板过来看看理所当然。可还没等她把这点理所当然想完，钟云阳笑眯眯地抬手，啪的一下轻轻拍在她头顶：“这你都信啊？”
许静姝猝不及防，耳尖立刻烧红，抿着唇，猛地抬起头，一脸不服气地盯着他，眼睛里闪着几分倔劲儿：“那你来干嘛！”
钟云阳看着她涨红的小脸，笑得肩膀都轻微抖了一下，没回答，反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好像就等她继续炸毛。
这时，阿笙终于腾出手来，熟练地在冰块和气泡水之间游走，杯壁上逐渐浮起晶莹的雾气。她把杯子推到钟云阳面前，笑着说：“你要的——有劲儿的。”
钟云阳伸出一只手，指尖在杯沿上敲了敲，笑意不减：“要是没劲儿呢？”
“没劲儿的话，”他挑眉，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就罚你请我吃饭。”
阿笙一听，整个人先是一愣，随即“噗”地笑出声，伸手撑在吧台上：“没问题啊！说吧，老板你是想吃荠菜小馄饨还是自选浇头面？管饱的！”
钟云阳差点没一口呛死，他什么身份？小馄饨？浇头面？
就这种东西......
夏书韵还真带自己吃过......
许静姝翻了个白眼，嘴里小声嘀咕：“真不要脸......”
钟云阳耳尖一动，偏头笑着问：“你刚才说什么？”
许静姝心虚，立刻背过身去装模作样地把抹布拧干：“我说——您慢点喝，别呛着。”
钟云阳看着阿笙无奈地笑了一下，又望向许静姝的背影，摇了摇头，嘴里还故意砸了砸舌：“孩子长大了啊，学会背地里蛐蛐人了。”
阿笙没忍住笑出声来，忙用手捂住嘴，肩膀一抖一抖。
而许静姝正弯腰收拾着托盘，听到这话，肩膀明显一僵，随即背对着吧台哼了一声，假装若无其事，但耳尖已经有些泛红。
钟云阳的目光落在她背影上，心思却飘回了一年前。
那时候，许静姝可远远没现在这么开朗。她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路喜欢低着头，眼神里透着一点防备。和夏书韵熟络之后，偶尔会在晚饭后一起散步。街灯一盏盏亮起来，两人并肩走在街边，说着些零零碎碎的事。
后来夏书韵听到许静姝刚来江海的事情，气坏了，直接把消息甩到钟云阳手机上。
钟云阳当时坐在办公室，扫了几眼那些聊天记录，冷笑了一声，他最容不得这种人。随手一个电话打到人事部，吩咐道：“明天就别让那人进公司了，理由随便找，不要留后路。”
很快，飞哥被人事部以“考勤问题”辞退。可钟云阳没打算就此作罢。他叫来一个管理层，把飞哥平时的恶行一件件罗列清楚，让人放了点消息出去。几天时间，那人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传得沸沸扬扬。别说混圈子了，就算去投简历，也没人敢要。
许静姝知道这件事后，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没想到钟云阳会当真，更没想到他会替自己出这口气。那天她硬着头皮走到钟云阳面前，声音小得快要被风吹散：“那个......谢谢你。”说到一半，脸红得厉害，还支支吾吾地加了一句：“我......请你吃饭吧。”话音落下自己都慌了，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钟云阳当时只是摆了摆手，没说什么，也没让许静姝破费，可那画面他一直记得。
再到后来，所有人慢慢发现许静姝不一样了。脸上的阴霾散去不少，整个人轻松了，心思也亮堂了。她会笑，会闹，偶尔还会和阿笙斗嘴，甚至敢在她面前翻白眼，顶回去几句。活得自在多了。
想到这里，钟云阳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勾了勾。这样挺好，比起那个总是紧紧蜷缩着自己的样子，现在的模样才更像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拜托，你现在这个表情看起来很猥琐。”
许静姝这会儿已经收拾好托盘，转过身来，手肘撑在吧台上，眼睛眯成两条线，带着点嫌弃地盯着钟云阳看。她说话时下巴微微抬着，声音清脆，透着点调侃的劲儿。
钟云阳被噎了一下，却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坏了。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戳了戳许静姝的额头，带着点兄长似的随意和不容置疑：“小丫头，胆子见长啊。”
许静姝被戳得额头一晃，立刻鼓起脸颊，眼神瞪回来，明显想反击，却又憋着没说出口。
钟云阳看着她这副小模样，嘴角一勾，把杯子端起来，把剩下的饮品一口气喝光，随后“咚”地一声把杯子扣回吧台。他站起身来，随手把外套搭到胳膊上，动作洒脱利落：“行了，不多呆了，还有点事要处理。有时间再过来看你们。”
阿笙礼貌地笑着告别：“慢走哈老板~”
许静姝却没什么客气的架势，双手一边摆来摆去，一边做着赶人的手势，嘴里还嘀咕：“快走快走，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
钟云阳前脚刚走，阿笙就忍不住了，一下子揽住许静姝的脖子，把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笑得眉眼弯弯：“你呀，现在在他面前可越来越放肆了。就不怕哪天他真把你给吃了？”
许静姝愣了一下，脸唰地红到耳根。她用力挣了挣阿笙的手臂，却没挣开，最后只能抬起眉毛，假装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我这是有根据的啊！幸子姐说过，云阳哥就那样子，你要是对他太恭恭敬敬的，他反而会烦你。我这不，是因材施教嘛。”
“行了行了，说的头头是道的，谁还不清楚你心里那点小心思似的。”
许静姝眨眨眼，没意识到自己红扑扑的脸早就出卖了心情。
......
钟云阳开着车，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嘴里哼着一支轻快的小曲儿，整个人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车窗外的阳光不算刺眼，顺着前挡风打进来，把他眉眼间那点淡淡的笑意照得更柔和了。
一路上车流不算拥堵，倒是某个路口的情况让他皱了皱眉——前方一辆货车竟然在转弯的时候侧翻了，车头斜着抵在护栏边，货箱里散落的纸箱滚了一地。几个路人已经围上去，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扶着司机往外拉。钟云阳减慢了车速，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只见司机虽然脸色惨白，动作还有些迟钝，但看起来并没有大碍，至少没有压到别的车辆或行人。
“还好，运气不算差。”他低声自语，踩了下油门继续往前开。
不多时，前方红灯亮起，他稳稳刹车，手肘搁在车窗边，侧头看了看手表。指针刚过点儿，他轻呼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带笑的弧度：“时间还行，没耽搁太久。”
红灯倒数跳到最后几秒，他重新握紧方向盘，指尖轻轻敲着，依旧顺着那小曲儿的节奏哼唱。绿灯一亮，车子平稳地起步，带着一股不紧不慢的劲儿，朝机场方向继续驶去。
......
机场出口，人来人往，拖着行李箱的旅客匆匆穿梭，广播里不时传来下一趟航班的到达或登机提示。几名女生在出口处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像是在对照行程单和定位，核实好之后，互相招了招手，便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
钟芸霜站在稍靠边的位置，手里还挂着随身的小包，她把颈枕取下来扣在手臂上，轻轻揉了揉脖子，顺势前后左右活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飞机上断断续续的浅眠完全没能缓解她的疲倦。她想，要是能马上回家钻进被窝补一觉就好了。
她的指尖搭在口罩边缘，犹豫着要不要摘下来透口气，最终还是放下手。
一声提示音响起，她低头点亮手机屏幕，视线掠过消息栏，又翻到时间上，屏幕的亮光照得她睫毛微微颤动。她下意识咬了下嘴唇，眉头轻轻皱起，不安与烦躁一点点攀上心头。手指不停地在屏幕和页面间来回切换，却始终没有等到新的通知。
她又转过身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牌子，确认自己的消息没发错。
“怎么还没来......”她在心里嘀咕，眼神一瞬间有些飘忽，像是怕错过，又像是怕自己多等。
又过了十分钟。
钟芸霜的眼神有点不耐烦地在出口和手机屏幕之间来回切换。人流换了一拨又一拨，她心里的火气也跟着一点点往上涌。她轻轻跺了下脚，心里暗暗想着：算了，不等了，打辆车先离开机场再说。
就在她准备转身去排出租车的队伍时，一辆熟悉号牌的车稳稳停在她面前。车灯一闪，像是在点头打招呼似的。
总算来了。
可还没等她抬脚上前，驾驶座的车门“咔哒”一声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钟芸霜瞪大了眼睛。
——钟云阳？？
她下意识又回头确认了一眼车头的号牌，没错，就是自己熟悉的那辆。她再转回头，看着钟云阳正悠哉地绕过车头朝她走来。
钟芸霜一脸惊讶，嘴唇张了张，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是你来接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