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夜色渐渐笼罩钟家别墅，庭院里草地被路灯柔和的光晕笼罩着。空气里带着一丝潮润，微风拂过，带动草尖微微摆动。
钟云阳陪着夏书韵在草坪上跟球球玩耍。球球活力十足，在草地上窜来窜去，尾巴摇得像一面小旗子。夏书韵起初还有点拘谨，手指小心翼翼地伸出去，似乎担心那双锋利的小牙齿会不小心咬到自己。可很快她发现，球球每次扑上来时，总会在关键时刻停住，动作轻得出奇，只是用湿乎乎的鼻尖蹭蹭她的手心，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
“看见没有？”钟云阳一副邀功的模样，拍了拍胸脯，眉飞色舞道，“这全是我的功劳！我从小就教它分寸感，别人根本做不到。”
话音刚落，球球突然“汪”了两声，声音清脆，尾巴甩得飞快，仿佛是在用实际行动否认他的自吹自擂。夏书韵忍不住笑出声，笑弯了眼睛，像是从方才的拘谨里完全放松下来。
钟芸霜双手环在胸前，安静地站在草坪边上。她目光落在草地中央那两人一犬的互动，又瞥了眼夏书韵的装扮——宽松的衬衫配简单的牛仔裤，素净到不能再素净。她眉头微微一皱，眼神里满是不解：她哥一向对身边人的要求极高，怎么如今口味忽然变了，带回来的竟是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女人？
草地上，球球玩得兴起，干脆在草丛里一个翻滚，四肢乱蹬着在地上蹭了几下，耳朵甩得乱七八糟，满身草屑。等它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打了个抖，忽然目光转向门口，立刻看见了钟芸霜。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亮了，尾巴摇得像电风扇，球球三两步窜到钟芸霜跟前，嘴里叼着她的裤脚，用力往后扯，一副急切要她跟自己去的模样。
钟芸霜垂眼，看着小家伙拼命卖力的模样，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她蹲下身，将球球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它的背。球球还不安分，前爪扒着她的胳膊，尾巴一刻不停地摇。
“行了，行了，我过去。”她低声安抚，随即抱着球球，慢慢朝草地中央的两人走去。灯光下，她的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沉稳。
钟芸霜才刚走到两人身前，怀里的球球忽然像感应到什么似的，猛地一挣扎。它小身子扭来扭去，四条腿扑腾得厉害，眼睛直勾勾盯着钟云阳。钟芸霜无奈，轻声嘟囔了一句：“臭球球。”话音未落，小家伙已经“嗖”的一下跳了下去，落在草地上稳稳当当。
只见它屁颠屁颠跑到钟云阳脚边，仰起脑袋一副“笑脸”的模样，尾巴摇得欢快极了，紧接着突然抬起一条小腿。
“诶，等下——”钟云阳心里咯噔了一下。
三个人愣在那里。
球球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在钟云阳脚边撒起了尿。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芸霜抱着胳膊，微微挑眉，眼神里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夏书韵先是目瞪口呆，随即忍不住用手背捂住嘴，肩膀轻轻颤动，笑意怎么都压不住。
钟云阳则是一张脸瞬间黑了个彻底。他明明刚才还拍着胸脯吹嘘自己把球球教得多乖多懂事，结果转眼就来了这么一出，简直像是被当场打脸。
“你——”钟云阳低头一看，只觉得裤脚一凉，湿漉漉一片，整个人快气炸了。他抬头瞪向那只已经溜到远处的小狗，咬牙切齿道：“死球球！你等着！”
夏书韵这下再也忍不住，笑得弯下了腰，声音轻快得像铃铛似的。钟芸霜也没忍住，唇角轻轻一勾。
钟云阳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憋了半天才丢下一句话：“我回去换条裤子。”
说完还不忘伸手指向草地远处那只得意洋洋的小狗，恶狠狠地补了一句：“等我回来收拾你！”
两人目送着钟云阳黑着脸、步伐略显急促地走进别墅，背影狼狈得很。夏书韵忍不住轻笑出声，又连忙收敛，把注意力转移到身旁的球球身上。
“过来。”她弯下腰，招了招手。
球球果然很听话，屁颠屁颠跑过来。夏书韵伸手捧住它的脸，指尖揉了揉它软乎乎的毛，忍不住轻声逗道：“你这小家伙，刚才可坏了，差点把你主人气晕过去。”
球球“汪”了一声，好像听懂似的，舌头伸出来呼哧呼哧，蹭着她的手心。夏书韵心都要被萌化，笑容不自觉柔和下来。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跟我哥是什么关系？”
夏书韵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愣在那里。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钟芸霜的目光。
少女静静站着，抱着双臂，身姿笔直。灯光从侧面打下来，照出她精致的五官和淡淡的神色。那双眼睛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夏书韵，仿佛要把她从里到外看透。
夏书韵心头一紧，下意识移开视线，又低下头，假装专心逗弄怀里的小狗。她轻轻拨了拨球球的耳朵，语气努力装作自然：“朋友呗。他说过来带我看看球球。”
钟芸霜并没有被敷衍过去，她微微歪了下头，眼神依旧不依不饶。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却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锋芒：“我哥朋友那么多，男的女的都有，可从来没见过他带一个回家。怎么偏偏你是例外呢？”
这话问得直接，甚至带点探究意味。
夏书韵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都僵了。她手指下意识抓了抓球球的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解释？还是否认？哪种说法都显得欲盖弥彰。
最后，她索性沉默下来，低着头不再说话，装作被球球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钟芸霜见夏书韵一直不愿意正面回应，似乎也没有继续逼问的打算，只是微微一笑，忽然换了个话题：“不过，你的声音，好像有点特殊。”
夏书韵愣了愣，没料到她会突然说这个。她抬眼望去，钟芸霜的目光依旧淡淡的，却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探究，好像无意间的随口一问，却又仿佛在暗处埋了钩子。
“有吗？”夏书韵把视线移开，语气不咸不淡，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很自然。
“嗯。”钟芸霜轻轻应了一声，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随口陈述事实，“我现在经常接触录音，对音色这方面比较敏感。”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微微一转，落在夏书韵的脸上，像是在捕捉细微的变化。
夏书韵心里微微一紧，却没表现出来，只是低下头，把球球抱进怀里，手指缓慢地顺着小狗柔软的毛。她站起身，借着动作让自己显得镇定：“我喉咙做过手术，所以声音偶尔听起来会有点哑。”
她的语气平平，像是在叙述一个无足轻重的事实。
钟芸霜静静看着她几秒，点了点头，神色淡淡，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也没再继续追问。她伸了个懒腰，长发轻轻散落，仿佛完全没把方才的对话放在心上。
“外面有点起风了，回屋子里吧。”她语气慵懒，径直朝别墅走去。
夏书韵抱着球球，站在草地上，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拉远。那身姿从容而冷静，甚至带着点自然而然的压迫感。
风吹过来，带着一丝凉意。夏书韵眯起眼，心里暗暗盘算：钟云阳这个妹妹，不简单。
......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钟云阳把车停靠在路边时，雨刮器正好划过前挡风玻璃，带走一层薄薄的雨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松开又收紧，指节被车内昏黄的氛围灯照得分外清晰。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副驾驶的夏书韵身上。她的侧脸安静，却明显有些紧绷。灯光打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唇瓣抿得很紧，像是竭力压住心口翻涌的什么。
“书韵，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克制的探寻。
夏书韵的肩膀微微一颤，眼睛闪烁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呼吸停顿了几秒，眼神又迅速移开，盯着窗外黑漆漆的街道。
“没有......”她摇头，声音轻到几乎被发动机的轰鸣盖住，“你想多了。”
钟云阳注视了她很久，仿佛想从她眼神里找出答案。可她故意低头去整理膝上的衣摆，手指攥得发白，明显是在逃避。
他不由得轻轻摩挲下巴，眉宇间浮起一抹怀疑与无奈。她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话说。但他终究没有再逼问，只压下心头的好奇与隐隐的不安。
重新发动时，油门轻踩，车身缓缓驶回车道。车灯在夜色中切开一道光，街道两侧的梧桐被雨打的枝叶沙沙作响，影子断断续续掠过车窗。
车子缓缓停在小区楼下，刹车的顿挫让车内短暂一震。夜色沉沉，楼道口的路灯打下昏黄的一片光影。
夏书韵微微低着头，动作很快地解开安全带。手指刚搭上车门把手，胳膊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
她愣了一下，呼吸停了停，偏过头去看他：“怎么啦？”
钟云阳的眼神此刻很认真，少了平日里那股吊儿郎当的漫不经心。他低声道：“你不用太在意阿霜说了什么。她啊，小时候跟我有些不愉快，所以有时候会故意逗我，气我......很大程度上，她刚才说了什么可能也是在开玩笑。”
车厢里的灯光落在他眉宇间，柔和却又让人感受到一股笃定。
夏书韵怔了怔，轻轻点头：“嗯......我知道。”她顿了顿，指尖在膝盖上摩挲，声音低下去，“只是......感觉她好像能看穿我一样。甚至包括那些过去。”
话音落下，车里安静了几秒，只剩下心跳声与窗外远处传来的虫鸣。
钟云阳的目光深了几分。她说的过去，他当然懂。
——他也清楚钟芸霜为什么会有这种看穿一切的直觉。
他们三兄妹，要真论起智商和敏锐度，可能还真是钟芸霜最出挑。更何况，她们两个——钟芸霜和夏书韵，有着相似的独特经历，那些痕迹，不是轻易能掩饰住的。
他抿紧了唇，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松开了手，声音放轻：“别多想，她就是那个样子。你安心回去休息吧。”
夏书韵的确很讨厌那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就像一层层的伪装被剥开，赤裸裸地站在别人的视线里，无处躲藏。那种不自在感，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钟云阳盯着她，他看得出来，夏书韵还是有些放不下。他咬了咬牙，猛地伸手，啪的一声锁上了车门。
轻响在车厢里格外突兀。
夏书韵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去按车门，按了两下，又推了两下，门却纹丝不动。她转过头想要质问他：“你——”
话还没说出口，她的视线正好撞上钟云阳的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彼此的呼吸都近在咫尺，鼻尖几乎要贴在一起。那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像是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似的。
夏书韵心跳骤然加快，本能地想往后缩，却在这一刻，腰间忽然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有力又炙热，稳稳地扣住她纤细的腰身，把她牢牢固定在座椅上。她整个人僵住了，心里乱成一团，想开口，却只吐出一个轻颤的音节。
钟云阳的脸再度逼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交织的热度。车厢里的空气变得燥热而紧绷，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在这份暧昧到极致的窒息感中，他忽然猛地低头，唇重重覆了上去。
那一瞬，夏书韵的呼吸全数被夺走，思绪仿佛也被撞得七零八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