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蕤趴在床上，手机横着放在被子边缘，屏幕里是和她年纪相仿的表妹，俩人正边视频边嘻嘻哈哈。床头的台灯把房间照得暖黄，饼干好奇地凑上来探着脑袋，鼻子在镜头边嗅了嗅，又被表妹说“快看镜头，别跑”逗得在画面里一晃就消失了，紧接着又从被窝底下伸出半个脑袋，眯着眼睛像是很享受被关注的样子。迟蕤一边跟表妹比划着要把饼干抱近一点给她看，一边懒懒地用手在被子上画圈，脸上是满足的笑。
门口突然有脚步声，迟蕤扭头一看，江昀夕走进来，头发还湿着，半披在肩上，围着毛巾在擦发梢。她的袖口和领口因为刚洗完头的水珠而有些贴身，空气里还残留着厨房里火锅的辣香与热水的蒸汽混合味，令房间里暖意更浓。迟蕤赶紧对着屏幕招手：“拜拜啊，先不聊了，改天再说。”
她一边告别一边把手机关上，笑意还未散尽就被江昀夕清冷却温柔的声音打断：“不再聊会儿吗？”江昀夕坐到床沿，动作轻柔地垂下毛巾，眼神里带着点无害的揶揄。床单被褥因为迟蕤的翻身起伏，堆出几个软软的褶子。
迟蕤听见带着磁性的招呼，立刻笑得更坏了，趴起身来跪坐，双臂从江昀夕背后环住她的脖颈，像个要把对方拽进自己世界的小妖精：“不聊啦，反正也就想看看小饼干咋样了。”她的声音里全是宠溺，手指随意绕着江昀夕的脖颈缠着，像在玩捉迷藏。
江昀夕的肩膀微微晃了下，脱下头发上的毛巾，做出一副嫌弃状调侃道：“你这身火锅味，离香香的我远点儿。”声音低沉，带着不怎么认真的责备。迟蕤立刻侧头，撅嘴不服气地回怼：“你还嫌弃上了？”
江昀夕撇嘴，试图把这话当耳旁风，却还是被迟蕤的动作乐得微笑起来。她伸出手指，轻轻在迟蕤的头顶戳了戳，像是用这种小动作回应暖意：“别闹，头发还湿着呢。”
迟蕤不理会，忽然故意把手臂一收一勒，那一瞬间像是要把江昀夕抱得更紧，半玩笑半认真的声音凑到她耳边：“那你别动，不然我就让你消失哦。”说完又放开，整个人翻了个身，从床边滚到地上去穿拖鞋：“我也去洗澡好了。”
“你确定你的脚好了？能一个人洗完澡了？”
迟蕤翻了个白眼，扬起一只脚晃了晃，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才不会再扭到啦，你要是再多说两句，到时候真扭了就算到你的头上。”
江昀夕看着迟蕤背影消失在门口，指尖依旧捏着毛巾轻轻按压发尾，水珠顺着鬓角滑落到脖颈，带来一阵凉意。她闭了闭眼，心底那抹熟悉的影子又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哪怕自己已经竭尽全力去遗忘，试着用新的生活填补空白，可只要有人轻轻触碰到那个名字，楚依然的样子就会在脑海里变得鲜活清晰。甚至不需要他人提及，在未来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或许是一场雨声，或许是某种眼神，又或者只是某种语调——她依然会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过去。
她低下头，用力甩了甩，逼自己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把那份酸涩压进胸口。毛巾在发丝间缓慢摩挲，直到湿意不再渗出。江昀夕转身，从杂物架上取下吹风机，插好电源。温热的风扑打在脸上，带着些微的嗡鸣声，仿佛也驱散了心底的沉重。她一缕缕把发丝分开，耐心吹干，镜子里那张脸恢复了冷静，眉眼间再无一丝波澜。
等迟蕤推门回来时，带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她用干发巾松松地裹住头发。迟蕤踩着拖鞋，动作轻快，却又自然地扑到床上。江昀夕已经靠在床头，手里正捧着迟蕤的平板，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英文资料。
“你在弄什么呢？”迟蕤凑过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却只觉得眼前字母一个接一个，拼成了陌生的世界。
江昀夕抬了下眼皮，声音淡淡却认真：“下周有个presentation，要做个ppt，我得找点关于碳中和的资料什么的。”
迟蕤“哦”了一声，下巴抵在江昀夕肩头，眯着眼看了两秒，果然还是满屏她根本看不懂的英文。那些长句子看得她眼睛发晕，只能识别几个单词，剩下的全是浆糊似的符号。她干脆放弃，撇撇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可没兴趣，你自己慢慢看吧。”
“其实就是挑挑拣拣些重点，真要说全部看懂，那我也理解不了。”
江昀夕唇角轻轻勾起，却没抬头，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翻阅资料，边记笔记边标重点，神情专注而安静。
迟蕤“嘁”了一声，却还是乖乖靠在她身边没再乱动，只是眼睛盯着屏幕上那些看不懂的英文，慢慢眯起眼睛，声音软软的：“你查吧，我就在旁边当个吉祥物。”
江昀夕余光瞥见迟蕤头上那一团鼓鼓囊囊的白色，忍不住皱了皱眉。那干发巾包得紧紧的，几缕湿发从边角里滑落，贴在脖颈上。她关掉平板，声音不容商量地低声道：“头发别捂着，快坐起来。我给你吹干，不然明早又要头疼。”
迟蕤懒洋洋地扭了扭身子，半眯着眼，语气里带着倦意：“就这样吧，我懒得动了，感觉都要睡着了。”她声音软绵绵的，像撒娇又像真困倦。
江昀夕叹了口气，把她整个人揽过来，让她靠在床头，顺手把平板放在枕头边。她起身去拿回吹风机，拉开插头，回过身来轻轻解开迟蕤包得乱七八糟的干发巾。巾子一松开，一头乌黑的长发立刻散落下来，微潮的发丝滑过她指尖，带着温热的水汽与淡淡的香。
江昀夕低着头，认认真真把迟蕤的发丝分开，用手指轻轻拨顺，再将吹风机调到温热档，一缕一缕地吹着。吹风机的嗡鸣声在房间里回荡。迟蕤眯了眯眼，任由温暖的风拂过头皮，舒服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呼吸渐渐绵长，似乎下一秒就能睡着。
她的头发又多又长，每一撮都需要耐心地来回吹。江昀夕专注地低着头，神情冷静却细致，指尖时不时轻轻拂过发丝，带来不经意的温柔触感。迟蕤像是被安抚的小动物，静静倚在床头，偶尔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
等到最后一缕发尾彻底干透，江昀夕才停下动作，关掉吹风机。她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肩膀，感觉长时间保持姿势有些僵硬。她俯下身，手指轻轻理顺迟蕤的发丝，声音低柔：“好了，乖乖躺到被窝里去。”
迟蕤缓慢地伸了个懒腰，像只慵懒的猫，随后便直直地倒在床上。江昀夕笑着摇了摇头，替她把被子仔细拉好，盖到肩头。迟蕤半睁着眼，声音含糊：“你也快睡吧，别看太晚了。”
江昀夕没答，重新拿起平板，靠着床头继续翻阅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资料。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的侧脸，睫毛在眼下投下一道细影。
她眼睛看着，脑子却迟迟转不动，忍不住低声自嘲：“怎么偏偏抽到这么个话题，看都看不懂......” 她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生怕哪一个细节遗漏。
不时，她侧头看一眼身旁的迟蕤。迟蕤已经蜷缩在被窝里，呼吸均匀，睫毛轻颤着，像只安心入睡的小动物。那张还带着点稚气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安静。江昀夕心里一松，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起来。
她强撑着精神，把文章最后一部分标重点，敲了几行小笔记，直到眼皮打架才算收尾。平板被她轻轻推到枕边，她关掉床头灯，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柔和的黑暗，只有窗外远处的车声若隐若现。
江昀夕往下缩了缩身子，把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正准备闭眼休息。没想到旁边的人像有感应似的，迷迷糊糊往她这边又贴了贴，整个人像个小考拉一样牢牢挂在她身上，双臂甚至在无意识间环住了她。
一股温热从贴合的地方传过来，江昀夕愣了愣，下意识抬手抱住迟蕤，却在闭眼之后突然觉得哪儿怪怪的。心口仿佛堵着一口气，翻来覆去，睡意一遍遍被冲淡。
迟蕤原本已经睡得很沉，却被她的动作扰醒了。她半睁着眼，声音糯糯的，带着没散尽的困意：“......你怎么还没睡啊？”
江昀夕见她眼神迷离，心底那点不安立刻被压了下去。她翻了个身，把迟蕤搂在怀里，鼻尖蹭过她的发丝，低声哄道：“没事儿，鼻炎有点犯了，你安心睡吧。”
迟蕤听到这句话，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像只小猫似的往她怀里又钻了钻，呼吸不多时便重新均匀下来。
江昀夕一只手搭在迟蕤的背上，感受着她随着呼吸起伏的身体，指尖轻轻拍了拍，像安抚别人也像安抚自己。黑暗里，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心思翻涌，却被怀里这份真实的温度慢慢压了下去。
直到夜色更深，她的眼皮才终于沉重，带着一丝疲惫和尚未散去的心事，缓缓沉入睡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