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挪挪，我俩坐里面去。”
“我旁边有人了，你们坐前面吧。”谢雨珂头都没抬，声音淡淡的。她整个人半趴在桌子上，耳机线从袖口里若隐若现，手机屏幕反着微弱的光，手指飞快地滑动着，连眼神都没有分给站在过道里的两人。
想要坐到里面的两个同学互相看了一眼，表情里有些无奈。环顾一圈，后排的位置早已坐满，零星剩下的空位都靠近讲台。她们只得压低声音嘟囔了几句：“算了，去前面吧。”然后快步往讲台下走去，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谢雨珂依旧保持着姿势，像是压根没听见。她的头发散落在侧脸两边，遮住了大半表情，只能看见眼睫在屏幕光里微微颤动。她点开一个聊天框，把刚刚弹出的游戏邀请丢到一边，顺手回了几条信息，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教室里人声渐渐安静下来，喧嚣被走廊里的上课铃声硬生生截断。老师推门进来，脚步声稳稳落在讲台上，随即打开电脑，将签到的二维码投到大屏幕上。瞬间，班里响起一阵翻找手机的声音，伴随着解锁屏幕的滴滴声，气氛里多了几分忙乱。
谢雨珂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把手机举起来，镜头对准大屏幕轻轻一扫，页面立刻跳出“签到成功”的提示。她看都没看一眼，手指飞快地截了张图，又顺手调整了一下角度，把二维码拍得清清楚楚。
随后，她点开微信，把照片丢进和江昀夕的对话框，附带发了个无语的表情。消息发出去，她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神情恢复如常，手指又慢悠悠地滑到游戏界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盯着屏幕操作起来。
......
“靠，我以为你不来了呢，刚才她还说要最后做个小测验呢。”谢雨珂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把双腿收了收，好让过道空出来。
江昀夕微微偏头，把迟蕤让进里面的座位，自己才慢吞吞地挪到中间落座。动作看似随意，却又不声不响地替迟蕤挡住了几道好奇的视线。
“本来上课前就到了，”江昀夕低声解释，“去买了点吃的。”她把手里的饮料轻轻放到桌角，随后把书和笔记本从包里拿出来，熟练地翻到正在讲解的那一页。大屏幕上的内容她扫了一眼，迅速记下几个关键词。
谢雨珂撑着下巴，伸了伸脖子往江昀夕身边看去。目光落在江昀夕旁边那个戴着口罩的女孩身上时，神情立刻多了几分揶揄和好奇，嘴角一挑，语气带着点打趣：“这谁呀？”
迟蕤被盯得眼睛弯了弯，口罩下的笑意藏不住。她伏在桌面上，压低声音冲谢雨珂轻轻招了招手，像是熟人间打招呼般自然：“你就是珂珂吧？吃不吃红薯？”
说着，她竟真的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薄薄的纸袋还在冒着白雾。那热气在冷清的教室空气里氤氲开来，伴着烤红薯特有的甜香味，直往周围飘去，瞬间引来前排几个人的回头。
“哎哎哎。”江昀夕一手按住她的手，动作急得像是怕那团热气立刻被老师发现。她压低声音，眉头微皱，语气里带了点无奈：“你别闹了，这热气都快冒到天花板上去了。”
迟蕤吐了吐舌头，悄悄把红薯又缩回桌底，小动作利落，却还是让一缕香味留在空气中没散开。
谢雨珂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轻嗤笑了一声，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摇了摇头，声音不大不小：“算了，待会儿下课了我直接去吃午饭。”
迟蕤咧嘴一笑，仿佛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几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和糖果，啪嗒一声放到桌子上，推到谢雨珂的面前，眉眼弯弯地小声说：“那吃个巧克力，嘿嘿。”
谢雨珂挑了挑眉，本来还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结果被眼前这几块亮晶晶的包装纸吸引了。她随手拈了一块，利落地撕开包装，咬下一口，甜味在嘴里化开，忍不住冲迟蕤竖了竖大拇指：“行啊！这个好吃的！”
迟蕤托着下巴，笑得像个小狐狸，像是很享受这种被认可的小得意。她转头望向前方，目光很快被投影幕布上滚动的PPT吸引。老师在讲一串生硬的英文缩写和术语，指着一份关于国际贸易信用证的案例分析，声音平稳却信息量极大。
迟蕤眼睛眨也不眨，像是盯着什么新奇玩意儿，连手里的糖果都没拆开。江昀夕看在眼里，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问：“你能看懂啊？”
迟蕤立刻摇摇头，动作干脆：“看不懂，一点都看不懂。”
“那你还看得这么认真。”
迟蕤眨眨眼睛，神情一本正经：“没接触过的东西总是很有趣的啊，就像在听一门完全陌生的语言。虽然听不懂，但你会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江昀夕轻轻摇头，唇角勾着笑意，把注意力重新落回课本，翻开新的一页。她用笔在空白处写下老师刚才强调的几个重点，笔迹干净利落。边写边小声回应：“这些东西一旦变成考试，就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可是......不得不说，这门课讲的东西其实真的很有用。”
“再有用也没用。”谢雨珂打了个哈欠，声音里带着困意，“至少从我们班出去的，我不觉得谁真的会去干贸易这方面的工作。”
她顿了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像是在思索，又像是无意识地发泄着情绪，接着补了一句：“到时候啊，跟一班二班的那些人一样，商务毕业的，最后还是去干教育当老师。”
迟蕤原本还在往大屏幕上看，闻言偏过头来，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她身子微微往中间凑了凑，压低声音：“当老师也挺好的吧？感觉蛮稳定的样子，有寒暑假，还有编制，很多人不都想着要稳定嘛。”
谢雨珂闻言，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稳定是稳定，但你真以为当老师是轻松的？我们这一代上学的时候，那些家长还把老师的话当圣旨一样。你知道吗？有些暴力的老师，打了孩子，孩子回家跟家长一说，结果家长不是心疼，反而还会问一句‘啊？你没问题老师为什么只打你不打别人？’——那种话，小孩听了心里能不憋屈吗？”
她说到这里，眉头轻轻皱起，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记忆，眼神里带着几分厌烦。手里那块巧克力纸也被她捏得有些皱巴。
“可现在当老师啊，”谢雨珂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撑在脸颊侧边，语气低沉下来，“别说家长了，那些小孩就够你头疼的了。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学前教育毕业的，后来去做幼师。你知道那些孩子多大吗？就那么点点大，感觉会说话都没多久吧？可你听他们嘴里说的，全是些从网上学来的烂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你说他吧，他年纪小，根本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没什么效果；可你不说吧，你自己又觉得好像没尽到老师的责任，心里负担特别重。”
“哇，那还真挺难的。感觉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好多。”
“难为死人了。”谢雨珂摇摇头，叹了口气，“所以别看大家都说当老师有多好，其实里面的苦水，没真经历过的人根本不知道。”
“小夕会去当老师吗？”迟蕤忽然抬起头，眼神亮亮的，带着几分真心的好奇。
江昀夕愣了一下，挑了挑眉毛，“我？当老师？开什么玩笑啊，我最烦的就是跟小孩打交道了。你想想啊，一屋子熊孩子，吵吵闹闹的，你不觉得光是想象就让人头皮发麻吗？我光一想就害怕。”
“那你去当初中老师好了。至少比小学的孩子成熟一点吧？”
“更不行。”江昀夕立刻摇头，语速还快了点儿，“你不知道初中小孩多难带啊？正是青春期最叛逆的阶段，嘴硬心硬，动不动就顶嘴，动不动就要跟你较劲。你说句话他们能给你拐十个弯回来怼你，气都能把你气死，地狱模式好吧。”
迟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托着下巴点点头，故作认真地说：“嗯......那要不就高中吧？高中生应该懂事多了吧，至少知道要学习，知道要为自己以后打算了。”
江昀夕听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笔啪的一声丢在笔记本上：“怎么着，你已经替我判了刑，以后非让我进教育行业不可了？小学不行，中学不行，高中也得试试？”
迟蕤捂着嘴笑，肩膀还一抖一抖的：“哎呀，那我肯定不会让你当老师，我喜欢温柔耐心的，你要是真的当老师，我迟早被你训哭。”
谢雨珂咳了两声，像是被口水呛到了似的，抬眼瞥了她们一眼，一副嫌弃的样子，嘴里慢悠悠蹦出一句：“牛的，你们还玩得挺花，有这种师生play呢。”
迟蕤本来正嘻嘻哈哈地和江昀夕说着话，听到这话愣了半秒，随即口罩下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她赶紧把头埋进胳膊里，整个肩膀都缩起来，连耳尖都透着一抹粉意，看上去就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了个现行的小孩。
江昀夕被这句话噎得嘴角狠狠一扯，眼皮直跳，心里暗暗骂了一句靠。谢雨珂这人真是，什么脑子里想的东西都能说出来，一点过滤都没有。她在桌下轻轻踢了谢雨珂一脚，压低声音：“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嗷。”
“哟？心虚了这是？”
“......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