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今天是沈潮约外校小公主外出的日子。
如果不是对方的一个电话，沈潮早就忘了这码事。
“这才是青春的味道吧。”海川13中学刚刚午休，一路上清纯可爱的校服妹子随处可见。
没想到还真能约出来。
不过沈潮早已经没什么心思和这个外校小公主约会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鸢抛到脑后。
“喂，你在哪？”
“我在……嗯……一棵树下面。”
沈潮望着路两侧一排的树有些迷茫，几乎每棵树下都站着人。
闲聊的狗男女……呸，小情侣，和清纯可人的高中女生。
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看见一棵树后有一个正在打电话的身影。沈潮嘴一咧，心想就是这姑娘准没错。身材还算凹凸有致，正对着墙画圈。
沈潮正了正衣领，心不在焉地走了过去。
快到女生身后的时候，开始悄无声息地放慢了脚步，手机那头响起来娇嗔一样的催促声。
沈潮的心里此时有一万个问号，宛如绿油油的大草原上奔腾而过的草泥马。
女生此时正嘟着嘴，一脸羞红色地看着沈潮的眼睛，沈潮却有些不敢直视。
真的不敢。
沈潮一句话也没敢说，而是默默地拿出了手机，翻出了那个网红的照片，又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女生，立马在心里来了一套素质三连，然后立马闭上了见过不可直视之物的眼睛，眼角纹证明眼睛闭得有多紧。
“怎么才来？”女生娇弱的声音传来，不得不说闭着眼睛只听声音感觉还是挺好的。
不过现在沈潮不得不睁眼面对现实，或者他希望，鸢能在这个时候出现拯救一下自己。
沈潮苦笑，这姑娘不是用丑就能概括得了的，丑这个词在此刻多么狭隘，如果视觉污染能杀人，这姑娘的杀伤力是核弹级别的。
“我能给你唱首歌么？”沈潮礼貌地说道。
“好啊好啊。”女生一脸开心地道。
“如果世界漆黑，其实你很美……”
“你接下来想干吗？”沈潮行尸走肉般带着恐龙妹在街上游荡了好一会，这个阵容就好像沈潮是个被勾了魂的小鬼，身后的恐龙妹就是拿着大镰刀的无常。
恐龙妹的声线分明带着几分勾引的味道，沈潮心里苦笑：姑娘，在下真的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我想……我想给自己一棍子。”深潮面无表情地道。
恐龙妹听后咧嘴笑了笑，说：“你真幽默。”
我真没幽默啊大姐，我是找不着棍子。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沈潮。”
“沈先生！”身后传来梦魇一样的呼唤，沈潮望向周围眉眼带笑的情侣，一阵心酸。
恐龙妹脚步轻快地小跑跟上沈潮，沈潮不懂，为什么明明这么瘦的脸却可以那么大。
随后手臂上传来一阵温热，恐龙妹的胳膊缠了上来，要放在平时，沈潮的脸一定已经涨得通红，毕竟二十来岁还是个老处男。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周身一阵恶寒涌起。
周围的男同胞纷纷投来心疼的目光。
沈潮坐在江边的台阶上，有一种投江自尽的冲动。
在心里也把潘林那不厚道的小子骂了一万遍。
“沈先生。”恐龙妹在沈潮耳边低语着，脑袋重重地靠在沈潮肩膀上。
沈潮脑子一空，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畏惧！
沈潮转头，第一眼对上的是一张凹凸不平麻麻癞癞的肉脸。
“呕……”沈潮一把把恐龙妹推开，胃部抽搐翻滚着，不断地干呕出声。那酸爽经久不息，甚至有点辣眼睛。
路上的行人像看着智障一样看着两人，这对到刚才为止看起来还算恩爱的“情侣”。
“沈同学！”
熟悉的身影在树后面钻了出来，看见安然无恙的沈潮，鸢脸上的担忧总算是褪了下去。
恐龙妹的脸突然黑了下去，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
“沈先生，你不喜欢我么？”
语气不对！语气突然冰冷无比，前所未见的，带着杀意的语气。本来喧嚣的江边热闹的人群不知怎么忽然安静下来。
沈潮望向周围，那些刚刚还活蹦乱跳有说有笑的人忽然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
不对，不止是人，水面上甚至没有波纹，甚至连微风都停止了，这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某个瞬间被抽去了灵魂，变得毫无生机。
鸢拽着沈潮的手臂，一个劲地往后拉。
“沈同学，她是妖怪，快跑，不然会死的！”
鸢见状又慌了起来，本来看见沈潮和妖精在一起仍然安全以为没事了，却没想到这个恐龙妹说翻脸就翻脸。
沈潮的胆子不小，但此刻却抖个不停以至于无法逃走。
沈潮咽了口口水，望向身后刚刚被自己推开的恐龙妹，正一步一步地朝着自己走过来。
那表情哪里不对？究竟是哪里？
沈潮额头的冷汗渗了出来：是嘴巴，那嘴巴扯开的弧度显然已经不是正常人可以做到的了。看起来像是在笑，但很明显那恐龙妹黑着脸没有任何“我好开心”的意思。
是要杀人吧？杀了……我吧……
我还没活够啊……老子……可才刚刚遇见鸢啊……
“我……我……”沈潮有些腿软，此时的恐龙妹已经不是一开始的恐龙妹了，现在的恐龙妹是个EX版的恐龙妹。
“鸢啊……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就不做死宅了。”沈潮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鸢。
“到时候你嫁给我好不好？”
恐龙妹露出了可怖的尖牙，牙尖上滴答着口水。
沈潮觉得，自己这回可能是要死透了。
“沈同学，我真的是妖精啊……”鸢强调着，想拽沈潮离开。可沈潮那双脚，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
沈潮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就算你是地狱厉鬼也无所谓，我喜欢你！”
鸢沉默了，喜欢是什么？
在她短暂的生命里似乎无法完整地理解这个词汇。
“噗——”沈潮感觉是恐龙妹放了一个屁，沈潮心说生死攸关的时刻啊大姐你严肃点好吗，我可是在表白啊。
奇怪的是，从鸢突然出现到现在，恐龙妹好像不曾看见过沈潮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又是“噗”的一声响，沈潮仔细看着恐龙妹那张愈发扭曲的脸，这才发觉，那不是屁，刚才的声音，来自恐龙妹的眼睛。
是角膜崩裂的声音，抑或还有皮肉绽裂的声音，这些也并非来自沈潮的凭空猜测，事实就摆在眼前，恐龙妹的眼球像是某种恶心的蜥蜴一样凸出来了……还打着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在做梦！吓尼玛老子一跳！”沈潮忽然灵光一闪，这什么神展开，怎么可能有这么离谱的事？基因突变？还是寄生兽片场？
“老子一定是在做梦！”沈潮胸有成竹地挺直了腰板。
可是鸢呢？她也是梦吗？
直到黏糊糊的长舌头隔着一两米舔到自己脸上，细细地品味着唾液带来的酸臭味儿。这酸爽，这丝滑，沈潮有些站不住了。
“沈同学，走啊……”
沈潮此时才发觉到鸢的力气有多小，小到自己几乎感受不到。
沈潮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跑不掉，只是把鸢护在了怀里。
即使那只癞蛤蟆好像看不见鸢，但鸢不离开，沈潮害怕自己的天使会受伤。
“修罗道的恶魔，每走一步都会催生新的恶。”
“修行所求的究竟是无上的力量还是自由的生存，蛤蟆，你是愿意从今往后苟且偷生，继续催生恶源，还是老老实实地修行？你自己选吧。”
这装B的出场方式？这中二的台词？这……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的声音沈潮熟悉得很。
“老张？！”沈潮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喊道。回过身，果然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张子眸。
“去去去，告诉你多少遍了别叫老张，还小强呢。”张子眸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然后撇了撇嘴，睁开死鱼眼怒视着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怪物。
“你，不服？”
沈潮感觉到脸上蠕动个不停的舌头老实了很多，那怪物满身的杀意随着张子眸的出场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大……大大大……大人！”扑通一声双膝跪地。
10
“沈潮！”张子眸十分严肃地直视着沈潮，放在耽美小说里，下一幕就是表白了。很不巧的是这件事发生在两个人直男身上。
“怎么了老张？”沈潮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地问道。
“只要你不是蛤蟆精什么都好说！”沈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说。
“……”
“我告诉你一切的真相，但前提是不要告诉任何人。”
“哎我知道，一贯以来的套路，惊天大秘密嘛。来，说来我听听。”
“我可没开玩笑。”张子眸的眼神更加严肃了，弄得沈潮浑身不自在，他们寝室这几个人，向来是以不正经自居的。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在妖精领域不受影响？”
“什么？什么领域？”沈潮是真没听明白张子眸在讲什么。
“你没发现，那只丑蛤蟆在想要恢复本体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动不了了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能动？老张，说真的，这个我也不知道。”
沈潮皱着眉回答，口气诚恳，张子眸苦笑，以为遇上个神队友，结果队友是个智障。
“好了好了，先告诉我你的事。”沈潮拍了拍张子眸肩膀。
“我不是蛤蟆。”
张子眸又一次重复，就差加上个重点号。
沈潮点头。
“对了，当时……鸢也能动啊……”沈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
“鸢？”张子眸纳闷地歪了歪头。
“不过当你出现的时候，她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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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臆想？抑或是一场大梦？”
12
晴朗的天气温柔得像是少女的裙摆。
“沈同学，你知道么……并不是所有的妖精的寿命都很长。花妖的寿命是很短暂的。”
“花开而生，花落而败。”
在郊区的一片草地上，有一朵枯萎的鸢尾花。
沈潮看着花儿，有些发愣。柳絮大片大片地拂过脸颊，轮廓被柔和的阳光包裹着，美得不可方物。
但，更像是梦境了。
“花开而生，花落而败嘛。按照你说的，这朵花就是你了吧。花已经枯了，可你还好好的……对吧？”沈潮感到眼角有些湿润，又有些侥幸地看着鸢。
如果梦醒了的话就什么都没了吧？记得小时候做的梦，醒了之后连梦的内容都不记得。
可是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留在身上。
蝴蝶围绕在鸢的周围，它们看不见，但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一朵花的香味吸引来的。
“早就已经枯萎了。”鸢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可你说……”沈潮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
“我已经死了。”鸢走上前，在呆若木鸡的沈潮微张的嘴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不过沈潮并没有觉得开心。
“谢谢你。不过，礼物大概只能这样了。”鸢微笑，像一朵盛开的鸢尾花。
“你愿意嫁给我么？”
“当然，因为沈同学很温柔。”
“那以后……还能……陪着我吧……”沈潮手脚都开始颤抖，因为鸢的语气已经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鸢摇了摇头，抬起右手，手指轻轻抵住嘴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我们走吧。”鸢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手指纤细光洁，任何与枯萎相关的词都无法让人将其与鸢关联在一起。
13
这是沈潮认识鸢的第63天，鸢突然不见了。
沈潮能嗅到鸢身上的花香味，然后天上下起了鸢尾花瓣的雨。
刚刚握着鸢的那只手像是结了冰一样地毫无知觉。
在野花丛里突然绽放的鸢尾花从一开始就那么寂寞。
沈潮在那之前还是个对恋爱毫无知觉的死宅。
破小孩。
他才刚刚来得及对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说一句我喜欢你啊。
还远远不够吧。
可，自己能怎么办？
沈潮牵着鸢在海川的海边跑了一路，然后手上突然一轻，再回头，就什么都不见了。
沈潮冲着大海一顿傻笑，宛如一只傻狍子。
灰姑娘溜掉的时候还甩掉了一只水晶鞋给王子。
鸢连脚印都没留下，所以说死宅真恶心嘛，给喜欢的姑娘捡鞋都不配。
沈潮心里不停地调侃自己，以为像往常一样，不开心的事一会儿就会过去了。但是这次，心却越来越痛。
原来那个整天嬉笑怒骂的死宅也是有心的。
那个只有沈潮自己才看得见的姑娘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沈潮像个植物人似的坐在那，任由潮水涨落浸湿裤子。他希望鸢能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拍下自己的肩膀叫一声“沈同学”，然后自己回头，又能看见那张温暖的脸。
不过直到太阳即将落下，身后自己的脚印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也没等到什么。
14
“沈潮！我想到了！花妖只有特殊体质的人才能看见……”
“不过啊……花妖的寿命很短。你遇见她的这段时间啊，可能就是她的一辈子。”
寝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张子眸线条粗大地蹦了过来，兴致勃勃地对沈潮说道。
可沈潮，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