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在极黑的虚无之中,寒霜的侵袭也早已麻木。
“罪业滔天的人类理应诛尽!”他愠声着。
“闭嘴……”
“他们忘恩负义、苟且谋私、招摇着醉生梦死的统治者的颂歌……其心可诛哉!”他怒骂着。
“闭嘴。”
“放眼寰宇,残暴不仁的岂是魔族?腐朽的灵幡才是人类肮脏的嘴脸!”他呐喊着。
“闭嘴!”
“强者怯懦,挥刀向更强者,弱者怯懦,却挥刀向更弱者。诛!诛!!诛!!!匪诛穷之,天理难容!!!!”他嘶吼着。
“你的废话太多了,沃尔森。”
击散了乱魔的谗言,我独自思忖着。
当诛否?
匪诛否?
嗟呼!
其可诛矣!
昔日,他们恩将仇报,伪善的嘴脸在觥筹交错时的戏谑,历历在目。
今朝,吾辈长眠不起,冰牢的囹圄于寒霜极黑中的桎梏,屈辱犹在。
诛之诛之!
那些胆敢谋害我的罪孽,纵使天涯海角,也当泯灭于世!万劫不复!
“杀吧杀吧!杀尽所有的人类!!屠戮这万恶的种族!!!”他再现了,然后歇斯底里地疯狂着。
“应杀需剐,但我仍要目睹。”
走向极黑中的光点,那抹闪烁着希冀的辉煌理应由我所获。
“你……”黑夜中,惊出一道熟悉的声响。
“这场闹剧,由我来结束。”
“落下帷幕的,终究是我么?”他无奈道。
“降下帷帐的应是他们,而我,则会再次唤醒你……就以伏尸千里,来作为祭坛的终焉吧,魔王。”
“……祝你,武运昌隆。”他苦笑道。
“你们魔族,本没有错。利益熏心的,是那群罪业贯身的恶徒。”
握住他的魂魄,我踏向光点,席卷而来的刺痛感令早已麻木的神经感到兴奋。
但心脏早已无法跳跃,已经没有任何事能让我感到悸动了。
“瑟妮娜……”
手中的刀锋化作伊人,醒来的,却只有踽踽独行的我。
这是一场审判,一场清肃,一场浩劫。
“我。大陆初代勇者【阿内斯】。复苏于此!”
……
十二道光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于那熟悉的身影。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我?献祭的对象,难道不是魔王吗?”
为什么……
会有两个我?
缇蒂呆若木鸡,她伫立在冰原上,大脑宕机着,不知所措地看向眼前这一切。
“你们暂由我来接管。而你们的王,我亦会鼎力相助。”
阿内斯亮出一抹黝黑的灵魂,以半威胁的口吻命令着十二魔将。
“……是。”他们面露复杂的不约而同道。
阿内斯环顾四周,最终看向了缇蒂。
缄默,然后他质问道:“你……是谁?”
缇蒂震撼于眼前的场景,她并没有余裕去回答这个问题。
阿内斯微微皱眉,杀意之气已然显赫。
他于苍穹而下,怀抱着伊人,徐徐地走向缇蒂。
一步。
两步。
三步。
“不许你对她出手!”
横在阿内斯面前的,是一名近在咫尺的少年。
“为何碍我?”阿内斯问道。
沉寂的压迫感令少年仿若窒息,眼前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存在。
“她是我的朋友,我的恩人,我的守护。所以,你不能对她出手。”少年面色惨白,但仍阻止道。
“你可知我是何人?”阿内斯问道。
“……大陆的至高勇者,万民的信仰。”少年惶恐道。
“那你又是何人?”阿内斯问道。
“一届……凡夫俗子。”少年五味杂陈道。
“汝可拦得住我?”阿内斯反问道。
“……我可以!”少年坚定道。
“哦?”阿内斯睥睨着少年,居高临下地笑看着他。
“或许我怯懦、无能又弱小的不堪入目,但那并非代表着我无法阻止你。”
少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回头看向身后的缇蒂,他坚定了,这仿佛给予了他莫大的勇气。
“这个世界上肯定有另一个我,做着我不敢做的事,守护着我守护不了的人。”
少年直视着阿内斯,他的话好似不容得任何质疑的声音去反驳一般。
“因此,我要成为那个世界的我,守护我想守护的一切,这是我一生的夙愿。”
“吾名为,莱特·哈茵格尔·阿内斯,今于此,向至高之人发出挑战!”
莱特举起铁剑,他单薄的身影在雪海里伟岸如山。
“独有魔法·誓约领域!”
莱特高声呐喊着,体内涌出一股磅礴的金色魔力,璀璨的圣光将缇蒂笼罩了起来,并缓缓将其托举在了空中。
昏黑的世界里,缇蒂就同金轮一般,照亮了整个冰雪王国。
“不可及之人。”莱特紧握着铁剑,凝视着阿内斯,“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无法碰触到她!这就是我所觉醒的独有魔法!”
莱特的话让阿内斯恍然:“独有魔法吗?真是羡慕,如果我也能使用魔法的话,那该有多好……”
阿内斯微微出神,他凝视着近在咫尺却又咫尺天涯的缇蒂,感受到了一股不容忤逆的法则。
“很特别的独有魔法,可对你而言,却形同鸡肋。”
阿内斯吐出这句话时,一阵肉眼可见的音波如海啸一般席卷了整个冰原。
雪山崩塌,万物倾倒,灵台崩摧。
刹那间,莱特的耳中溢出鲜红,他就要跪倒。
嗤——
斑驳的铁剑插入雪地,剑身上流淌的殷红冰若霜寒。
莱特站了起来,他倚着剑,然后炯炯有神地仰望着阿内斯。
“只有被命运碾压过的人,才懂得时间的慈悲。”
阿内斯无言地看着莱特:“……我承认你是个战士,但你仍旧无能为力,这就是身为弱者的悲哀。”
“我可不这么认为!”
阿内斯转过头去,迎来的却是缇蒂霸匹的刀锋。
彭——
阿内斯握住了利刃,锐不可当的刀气割裂了他的虎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缇蒂问道。
“审判罢了,有些人是没有资格活下来的。”阿内斯道。
“不是所有人都能合乎你所谓的【审判】。”缇蒂道。
“那他就没有必要活着了,净化这个世界也是身为勇者的职责。”阿内斯淡然道。
“你的戾气太重了。”缇蒂冷笑道。
“锋芒尽失的可笑勇者,已经永远葬身于广袤的冰原中了。”阿内斯慨然道。
“不,他还在这里。”缇蒂反驳着,然后转动了刀锋。
“冬之般若,陸之式——大寒。”
凛冽兮若穷发之刺骨,万钧兮若征鸟之厉疾。
寒霜犹如藤蔓,直到攀爬了半只臂膀,才被阿内斯体内一种无以言表的力量所抵消。
皮肤开始皲裂,一片一片脱落的血肉像是龟碎的冰渣一般,散落的到处都是。
阿内斯的半只臂膀,仿若从未出现过似的,眨眼间便荡然无存。
缇蒂的脸上妖艳出几抹鲜花般的殷红,她的双眸中映射出了阿内斯那震惊的面孔。
昏黑的碧落之中,缇蒂微微散发着光亮的身躯犹如傍晚谧林中的萤火,那白若冰寒的刀刃,释放出无可匹敌的刺骨刀气。
阿内斯凝视着缇蒂,他再次问道。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