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空气重新涌入肺部。
然后，睁开眼。
“嘶——这、这里是……”
街道。
人群。
穿着西装的我。
“复活……了……吗……”
不可思议，难以相信。
但，这就是事实。
我几秒钟之前被人刺死了。而现在，我又复活了。
死亡的恐惧和带来死亡的疼痛感仿佛还残留在身体中，我不由得就绷紧了肌肉。
但实际上，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我现在的身体没有任何感到疼痛的地方，完全和我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样。非要说的话，也就稍微感觉到没之前那么能使上力了而已。
真的，复活了。
这一切都不是梦。
不，等等，那也就是说……再过几分钟，马车又会来了吗。
怎么办，现在应该逃跑还是想办法救人？
“逃跑吗……目前最稳妥的选择呢。考虑到刚才我被某人刺死了，而且对这个世界的各种事情都还尚且不知，插手这件事情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不过……”
对即将发生的惨剧坐视不理的话，总感觉良心隐隐作痛啊。
姑且还是喊一句吧。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喊道：
“喂！所有的人！等下会有一辆马车从这里经过！快点回避一下吧！”
然而令我失望的是，只有离我最近的几个路人畏畏缩缩地看了我一眼，其他的人则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算了，还是先躲到不会被马车波及到的地方吧，等下看看情况再说。
我走到一个小巷口，靠着墙壁，静静地等待着。
一，二，三……
“不想死的杂种滚开！听见没有！滚开！”
来了！
同一瞬间，我朝马车飞奔过来的方向看去。
宛若炼狱般的场景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嘶……即便已经是第二次了，还是想吐啊……”
强忍着胃内的翻滚感，我一边控制着自己不被疯狂涌进小巷的人流给冲走，一边观察着那驾车的车夫。
而正如我有所猜测的一般。
那个车夫的身上没有长着任何的动物器官，是外表看起来和我差不多的人。
也就是所谓的，“人类”吧。
“之前将我杀死的人喊我叫人类，那么也就是说，他自己并不是人类。而区分两者的，恐怕就是是否长着动物的器官了吧。而且看情况，人类和这些非人类还有着某种负面关系。是敌对吗，还是说其他的什么……”
思考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了某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我之前亲眼看着被马匹踩死的小男孩。
他提着小花篮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而看马车与他隔着的距离，几十秒后，他将再次被马匹踩死。
“啧，他的家人呢，怎么连个小孩子也看不好。”
我皱着眉抱怨一句，眼前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画面中，背景是急救室的门口。门口站着那时还不到十二岁的青小沐。她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在说她为什么会站在那里都不知道。
画面消失。
我犹豫了一秒多钟，然后身体下意识地动了起来。
“喂！朝我这里跑过来！”
我拼尽全力的叫喊声被人群的惨叫声轻而易举地淹没，没有传达过去。
在马车离着小男孩只剩不到一米的距离的时候，我朝他扑了过去。
然后，意识就此中断。
*
“咳咳……咳咳咳……”
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了起来。
胸腔中的烦闷感让我忍不住剧烈地咳嗽。
所以，我又死了吗。
没有赶上。
我和那个小男孩一起被撞死了吗。
“可恶……”
游戏才刚刚开始就死了两次，我是傻子吗我。
小沐还在等我回去，我可决不能在这个什么破游戏里面出什么意外，
“逃跑吧，虽然良心会很痛，但我也有自己的家人在等着我回去……”
我后退了一步，准备往小巷处逃离。因为等一下马车来了的话，整条街道都会混乱起来，远离街道才是最优解。
但是，怎么回事呢，心中这股郁结感。
明明我没有任何义务去救这些陌生人不是吗。
明哲自保的道理我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
脑中回忆起两次经历过的地狱般的场景。
不不不，就算我想做些什么也不可能的吧。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而且对于我这样的陌生人加怪人，人群会不会相信我说的话都不太可能。
所以说，我现在逃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吧。
对，没错，就是这样。
“不过，如果只是那个小男孩的话……”
小沐的身影再次一闪而过，接着是小男孩儿站在原地茫然的画面。
如果只是救一个人的话，就算是我，也应该可以做到的吧。
“不想死的杂种滚开！听见没有！滚开！”
不好，马车已经来了。
刚刚我居然犹豫了这么久吗！
已经没有时间再多想什么了。做就做吧！哪怕只是为了我自己这一点虚伪的善良也好，至少要救下那个小男孩！
于是，我快速地在人群中寻找着小男孩的身影。
然后，找到了。
一样的地方，他就站在那里。
我跑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
距离逐渐缩短。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
一米。
“抓住你了！”
“呀！”
我紧紧抱住怀中瘦弱的身体向街侧翻过，过程中甚至接连撞到了好几个人。
不过没关系的吧，反正都已经进入安全地带了。
我松了一口气，然后向怀中的小男孩看去。
很好，没有受伤。
除了这小家伙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盯着我看之外，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那个……大姐姐，你抱得好紧，麦麦快要不能呼吸了……”
“呃，抱歉。”
听到小男孩的声音，我急忙松开了手。
咦，等等，不对。
大姐姐？谁是大姐姐？我？
我抽搐着嘴角，轻轻捏住小男孩软乎乎的脸颊，说道：
“小鬼，你刚刚叫我什么？我给你一次改口的机会，你再说一遍？”
“唔呜呜，嗷呜嗷呜。”
小男孩挣扎着，鼓起脸颊把我的手弹开，说道：
“麦麦不是小鬼，姐姐说麦麦是可爱的女孩子！”
“女孩子？呃，这么一说，声音确实像是小女孩的……”
而且长得也确实可爱。
话说这孩子原来叫做麦麦吗。
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吧，谁叫这孩子留着这么短的头发，而且穿的还是长裤子。
她这个年龄根本没有第二性征的说法，除了父母，谁都会认错的吧。
不对，立场好像搞反了吧。
“那你为什么叫我大姐姐？我很明显应该是大哥哥吧？”
我拉起衣袖，展现我那久经锻炼的小臂肌肉。而麦麦则是挠了挠脸颊，说道：
“大哥哥……吗？可是姐姐说，长头发，长得漂亮的人就是大姐姐呀。”
“什么漂亮，这叫帅气！而且我的头发只是因为平常太忙了没时间去剪而已，不是所有长头发的都是女性啊。知道了吗？这种事情你要看喉结，知道不，喉结。就脖子上这个突起的地方。有的话就是男性，没有的话就是女性。知道了吗？”
“喉……结？”
麦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哥哥救了麦麦，所以麦麦听大哥哥的。那，帅气的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总感觉，这孩子意外的懂事啊。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
“我叫做驯。”
“驯哥哥？”
“怎么回事……这种小时候的小沐的既视感……不行，我对小沐这个唯一的妹妹可是专心的。你还是直接叫我驯吧。”
麦麦开心地点了点头，并且小声地重复了三遍。
然后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
“那，驯。麦麦要先去找爸爸和姐姐了。等找到他们，麦麦再来向你道谢。”
“啊等等……”
我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她现在离开，或者说想要捂住她的眼睛。包括刚才那些无厘头的对话也是，我有意地转移着她的注意力。因为我不想让她这么个小孩子看到那么血腥的画面。
但不可思议的是，麦麦像是没有看到那一切似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即便她那双破旧的鞋子沾满了鲜血也是。
即便她无意中踢到了残破的尸体也是。
“爸爸——”
“妈妈——”
“你们在哪儿——”
街道上飘荡着不知多少个孩子呼唤家人的声音，麦麦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这声音如同鬼魂一般，融在腥味的空气里。
与幸存下来的、抱着尸体痛哭的人们的哭声混杂在一起。
不由得的，我打了个冷颤。然后呆呆地站在原地，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