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南音雪第一次走上这个阴暗的台阶。
因为靠着游泳馆,又有凸出来的墙壁作为分隔,让他一直以为这里都是男女生上游泳课时换衣服的地方。
但事实到底是如何他还是不知道,但这个建筑的角落有一处双开的门,门里走进去并不是什么换衣间,而是通往二楼的狭长楼道。
楼道的灯光稍显阴暗,但并不妨碍上楼,南音雪走上去时,眼前是一处闪着暖黄色灯光的房间。
房间里四周堆了不少体育用品,但因为一整层楼都被打通,铺上了舞蹈室般的木质地板,四周的墙壁还是落地玻璃,所以南音雪还是能明白面前的是他训练的场地。
屈玄已经在里面了,偌大的房间就只有屈玄一人,他背朝着南音雪,但通过墙壁上的镜子看到了探头探脑的南音雪,这才扭头回来打招呼。
南音雪这才想起他刚才都在哄蒋润雨了,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屈玄发的消息过后就再也没摸出手机来看信息了,所以屈玄给他发的消息他还没有来得及回。
“我看到你发的消息了,但是刚好有事,忘记回了。”南音雪给屈玄道了个歉,来到里屈玄并不远的墙边靠着栏杆,“好像这么大的地方就只安排了我们一个节目在这里练习?”
“老师好像很厉害,也蛮有个性的。”屈玄点点头,缓步走到南音雪身边,同样靠着栏杆,“为啥会感觉有点紧张。”说罢他还讪讪地笑了笑。
“不用那么紧张啊,舞蹈不太难的话应该不会学那么久吧。”南音雪轻轻一笑,“就是节奏啥的应该比较难把握,我们不仅要代入情感,还要掌握叙事节奏。”
“代入情感?这个有要求吗?”屈玄回忆了一下剧情,虽然故事总体还不错,但因为太简短让他实在没有啥代入感,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并没有蒋润雨或者南音雪那样的联想能力。
“有啊,好舞蹈最大的优势就是代入情感的表达,如果只记动作那谁都能跳咯。”南音雪用一种微妙的表情看了屈玄一眼,然后解释道。
“这个我懂,但是这故事太短……”屈玄苦笑,但话说到一半又顿住。
“太短可以脑补啊,这个不……”南音雪眉头一挑,他发现和屈玄说话完全没有和蒋润雨说话轻松,蒋润雨总能很快理解他的感情,说着又抬眼看了屈玄一眼,只是这一看便把自己想要教训屈玄一下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一滴眼泪划过屈玄既有线条感的脸颊,然后滴落在他的衣服上。
南音雪沉默了一秒,然后把头转了回去。
“对不起。”南音雪轻声说。
“不好意思失态了,不是南同学的错。”屈玄似才反应过来,连忙抹去脸上的泪水,然后露出稍显苦涩的笑容,“我觉得我能代入情感了。”
南音雪偷偷瞟了一眼屈玄,看来这人过去有什么事情,让他受了很深的伤,从他最后一句话看来,应该是情伤。
但他不会问,他向来没有挖掘别人秘密的习惯,除非是对方主动告诉自己。
“能带入就好,我们一定能在众表演中脱颖而出的。”南音雪笑了一下,对屈玄伸出了自己的手。
屈玄看着南音雪伸出的手微微一愣,在南音雪的手和脸上徘徊了两次后才犹豫着把手伸出去握着南音雪。
“加油吧。”南音雪说。
蒋润雨这时正在玩游戏。
“你这**AD自己玩吧。”屏幕上跳出来一行字,把蒋润雨气得差些直接在基地DF二连。
还好他的治疗闪现已经在上一波对拼中交了,不然迎接他的又是几个队友发来的问号。
“这游戏没法玩了。”蒋润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操控着薇恩上线,对面女警泽拉斯的炮台体系已经把他这个短手AD折磨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这把无咯。”他看了一眼中路1-3的亚索,上路0-2的武器和0-4的琴女,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刚上线不久,就又传来琴女被对面打野入侵野区时抓死的消息,自己也在塔后补掉几个近战兵时被泽拉斯一炮轰中。
“得,我就适合玩单机。”因为琴女是在下半野区被抓死的,蒋润雨果断退到自闭草丛准备回城,可魔沼蛙的阴影处就跳出来一个螳螂和一个男刀。
“不做人了是吧!”当屏幕灰下来的时候,蒋润雨气得都笑了,看了眼自己1-2的战绩,发现自己还是这边战绩最好的。
再摁下Alt+F4的神秘代码后,蒋润雨躺回床上,他的双腿因为蜷曲盘在一起已经有些发麻了。
他静不下来。
补刀十分钟不超过六十刀,有一半原因是被压塔内补塔刀还要被消耗的缘故,另一半就是他现在有点浮躁。
如果不是他刚才E闪失误了,琴女也不会骂人,虽然蒋润雨也实在不知道连吃三次泽拉斯E的琴女有啥资格骂他。
但他还是静不下来。
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双手微微张开,然后合拢,像是在拥抱什么。
他的鼻尖还有属于南音雪的淡淡香气,这香气是他的沐浴露的味道。
怀里柔软的触觉还有没有淡去,胸口上被依靠的感觉还似那样真实,似乎恍惚间,南音雪正在他旁边,抬头望着他。
“我拓麻在干嘛?”蒋润雨狠狠地用手臂揉揉自己的眼睛,他感觉久违的一种压力又一次攥住了他的心脏。
“你不用担心。”南音雪用他那独有的音色的声音对蒋润雨说,像是在向他表明态度,像是忠贞的妻子对即将远去的丈夫所发的誓言。
好奇怪的感觉。蒋润雨短而快地呼吸着,这种感觉已经好久不见了。
简单的说,他吃醋了。
高中的他几乎没有吃过醋。因为他高中喜欢的女生少有男性朋友,没有情敌,自然也就没有吃醋的理由。
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和之前的不舒服不同,之前龙子等人的存在对他而言是虚幻的,而且又是过去式,所以带给他的危机感并不是很强烈;但屈玄不同,他是自己认识的人,活生生可以站在他面前的人。
他长得清秀,比自己要帅。蒋润雨这点当然明白,其他的优点蒋润雨自然还不知道,但就凭这一点就能让蒋润雨感到强烈的危机感了。
他对自己有比较明确的自我认知。虽然平白里还是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上两眼,然后用一种“果然如此”的语气说自己也不是那么丑,但他是知道自己样貌并不是能吸引人的那种,再加上自己疏于打扮,找不到屈玄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清秀的气质。
在知道对方是屈玄的时候蒋润雨的心脏是差些停止的,他不知道舞蹈编排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会牵手吗?会拥抱吗?会亲吻吗?
蒋润雨无法想象,他也难以接受。
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蒋润雨很清楚。他的占有欲强得有些离谱,但是他通常不会用强硬的手段或者积极的手段去宣示自己的占有欲,比起粗暴地表露自己讨厌屈玄不想让南音雪去演对角戏的想法,他更愿意用“摆烂”的态度去处理这件事。
他的摆烂就似得知自己女朋友要去和别人喝酒后不是第一时间拒绝,而是说“你去吧,玩好点。”这种以退为进的处理方法更容易造成冷暴力,蒋润雨也很清楚,但他没办法,他没办法准确地表达出自己的那种欲望,他很少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欲望。
他很自私。
南音雪理解他,他抱住了他让他不要担心。虽然这并不能让蒋润雨停止胡思乱想——
但这就够了。
蒋润雨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了一下衣着后下楼到操场上。
这是一个人的散步。
蒋润雨轻轻吐出一口气,天还没有彻底暗下来,操场上的人还不算多。
他静静地走着,曾几何时,他都是这样一个人走着。
高中的他渐渐学会了分离人群,茕茕孑立,这不是他想,他也不想。
但是他不得不这样。
他的心冷得像冰,但那时候没有南音雪来捂热它。
渐渐的,他已经熟悉一个人走了。
如果没有南音雪的话,现在的他,就是如此。
直到太阳下山,操场上打开大灯;直到操场上走满了人,情侣之间相互依偎,闺蜜之间相互打闹;直到数十个跑步的学生超越了他一次又一次,蒋润雨终于累得走不动了,他缓缓弯下腰,几乎都要像东瀛人鞠躬道歉般弯到九十度了,但他没有停下来,走在最外圈的一根道上,像是走在高空钢丝上的杂技演员。
路过的人不少向他侧目的,但最后都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朝前走去了。
该回去了。蒋润雨打开手机,上面的步数已经超过一万六千步了。
但除了步数,映入眼帘的是“雪”的十余条消息。
最后一条消息是“我看见你了。”
蒋润雨愣了愣,然后猛地直起身子,但失败了。
一只手托住了他。
“我们去休息一下吧。”是南音雪的声音。
(呜呜呜现在的我还是习惯一个人走……在学校里没有南音雪这样的知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