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震动仍在持续,雷鸣震耳般撕心裂肺的吼叫更加强烈,普雷的身上猛烈燃烧着,如同一只正在涅槃的凤凰,火光耀眼夺目,不可逼视。
四个裁判员被结界隔离在决斗场外,根本无法进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暴露在烈焰之下的路夜晨遭受炙烤。
“这是有人事先布下的结界,我们无法打破的!”三号位的年轻裁判员咬牙说。
“老大,用你的力量应该可以击穿这个结界,为什么打不破?”
“不行,虽然他们似乎近在我们眼前,其实已经与我们相隔了一个时空的距离。”年轻裁判员说,“你们仔细看看自己的脚下是不是有一条渗透着黑色雾气状的缝隙,那道缝隙链接混沌,这些东西全都是混沌中的乱流里漏进来的,这个结界是双层的,它们把整个决斗场地隔离在了时空之外,打破外层结界,混沌的乱流很可能会像潮水一样涌出来,到那时候,这个学院的悬空岛都毁灭!”
“我们总不能看着普雷把那小子撕成碎片吧!”四号位的裁判员说,“我不知道他怎么打破禁置,或是在服下使魔力激增的禁药,又用什么方式通过了检查,都已经来不及追究,普雷·菲尼克斯就是个出了名的疯子,无论他做什么都根本考虑后果。”
盯着近在咫尺又遥遥相隔的决斗场地,三号位的年轻裁判员捏紧了拳头。
“快!快去找校长!混沌乱流附近所有的通讯方式都会失灵,这烂摊子已经不是我们能收拾得了的!派人把整个六号决斗场都用结界封锁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混沌乱流正沿着两层结界的夹缝蔓延开来,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黑色罩体,到那时候无论里面发生什么,结果全都会导向一个结果,那就是路夜晨死无全尸。
年轻裁判员一拳打坚固的结界上,震得整个结界外侧都发出震动,他的怒火已经上升到了极点。
“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设计这么一出!”
但是眼下考虑这些问题已全然无用,最优先的,是围护整个学院的安全。
一旦混沌乱流的浓度过高极有可能损坏阻隔它的结界,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这些象征着整个天界和魔界未来希望的学生全都会尸骨无存。
布下结界的人有一个意图非常明确,不但要他们不去打破结界,还要他们加固结界。
“要是你死在里面,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在我们安全解开结界之前,一定要没事啊!”
站在那里,年轻裁判员静静地拍了拍已经看不清内部的黑色结界,无奈地祈祷着。
……
决斗场内烈火大作,暗无天日,地面化为一片焦土,燃烧之处皆为熔炉,宛如人间炼狱。
路夜晨用土石魔法从地上拔起一座小土坡,趴在上面不敢动弹,即便如此他的脚下也是滚烫的,整个身体就像浸泡在沸水中一样,疯狂地夺取他体内所剩不多的水分,挥汗如雨的阶段也早已过去。
起初并没有显现出多大用处的防具,在此刻却显得至关重要,若没有它的抵挡,自己早已被烧得面目前非。裁判员事先让他穿上这间防具用处原来在这里,它是专门用来针对这种突发状况的,更准确地说是在温度过高时,刻在里面的术式会自行启动,充当耐热服。
意识昏昏沉沉,视线模糊不堪,恨不得就这么睡过去……他狠狠地朝脸上打了一拳,就这么一旦闭上眼睛就完了!
得先整理清楚形势。
普雷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魔力,瞬间毁掉了整个决斗场,现在那股超乎寻常的魔力仍然在持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
事实上他最清楚的只有一点,这股力量绝对不是魔力禁置下能释放出来的力量,普雷打破了规则。至于周围又为何变得暗无天日,路夜晨一点头绪都没有,像是把他和普雷隔离在这里似的,也许裁判员没有出面制止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残破的外套上撕下一块布蒙在口鼻上,避免吸入更多有害气体,尽量伏低身体,保持清醒不要张嘴讲话。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能不能等到救援。
只是他能等……普雷·菲尼克斯会等吗?
普雷的眼睛瞪得奇大布满金色血丝,眼眶留下两道燃烧的血泪,喉咙干吼发着低沉的声音,刺穿胸口的那根尖锐石柱正在支离破碎,即将倒塌下来。
仿佛一头正在挣扎出牢笼的发狂野兽,马上就要脱身而出了。
这时场地上又再次出现了温度骤降的情况。
视线不自然地移向了那根直刺黑色穹顶的巨大火柱,遍地的熊熊烈火像有意识似的,全部都慢慢向着石柱顶端的普雷靠拢,一点点沿着柱子往上攀爬,进入被贯穿的胸口,填补那道狰狞的空洞。
眼睁睁看着伤口一点点恢复,路夜晨却毫无办法,在那团烈火之下光是靠近都做不到,他所有的攻击手段无法穿透那道充满雄厚魔力的火焰屏障。
路夜晨捡起一块滚烫的石子,将魔力包裹在上面,在周围十米的范围内迅速刻下一个大型魔法术式,准备将所剩不多的魔力,全都用在这个魔法上。
这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保命。
利用岩壁诱导一步步进入陷阱,再用石柱刺穿他的弱点,是因为他是一个弱点明确的疯子,尽管不稳定尚存着喜怒哀乐的情绪。
而接下来即将面对的一头疯狂的野兽,它没有情绪,不知疼痛,更不理解心理创伤为何物,只会一味地向前冲,摧毁视线内所有活着的东西,有的只有近乎本能的执念。
路夜晨在魔法阵中心的位置刻下了最后一画,伴随着魔力的灌输而精准无误地发动。
“艾……丽……维……娅……艾……丽……维……娅……艾……丽……维……娅……艾……丽……维……娅……艾……丽……维……娅……”
这里是进入癫狂状态的普雷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
路夜晨直直地注视着高挂在石柱上的普雷,视线内伴随着它的崩裂,另一道石壁冉冉升起。
这是他最后的办法,半径五米,厚达四米球形封闭堡垒,用来抵挡普雷接下来所有疯狂攻击,自己在中心维持术式进行修复,依靠防具的隔热术式,一直撑到救援到来为止。
岩壁外侧传来剧烈的震动,普雷的疯狂轰击已经开始了。
岩壁内只剩下一片黑暗与燥热,路夜晨闭上了眼睛。
我要活下去,为了所有关心照顾我的人!
夺目刺眼的火光照亮了黑暗……一只燃烧着的手,野蛮地捏住了路夜晨的脖子,直接顶着他撞出了厚重的岩石壁垒。
“艾……丽……维……娅……艾……丽……维……娅……艾……丽……维……娅……”
路夜晨终于近在咫尺地看了普雷的脸,他正在哭,哭得伤心欲绝,似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眼眶中金色的血泪不停地流淌燃烧。嘴角却又流露着笑容,享受着无上的愉悦。
“好过分啊……艾丽维娅……我不是已经向你道歉了吗……那个样子跪下来向你求饶……用上了我这一生所有的尊严向你求饶……求你放过我……”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原谅我!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普雷低下了头又似乎在忏悔着,“明明变得那么高贵美丽……无时无刻牵动着我的心,我明明那么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为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感到忏悔,让你对我发泄了所有的怨恨,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吗?!你知道吗……艾丽维娅……每当那双钻石般晶莹眼眸用极度厌恶的目光盯着我看时,胸口的伤痕就像快被撕碎了一样!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我看过了你丑陋时痛苦的表情,我更想再看看你美丽时痛苦的表情!我要摧毁你所爱的东西,烧得连灰烬都找不着,到那时你的眼泪,将会是我无上的甘露!……同病相怜的人,不就是感情交织的基点吗?!艾丽维娅,你会爱上我吧!对吧!”
他的手越收越紧,用烈焰灼烧着路夜晨的全身,尽情折磨,逼着他发出叫声来。
“叫啊!你叫啊!从我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刻,我就发誓一定要毁灭你,就凭你这种不入眼的三流残渣,竟然敢凌驾于我之上,踩着我头颅的感觉一定很不错吧!啊!对不对!”
路夜晨感觉自己的渐渐远去,视线一片黑暗,这是死的感觉吗?……我马上就要死了吗?但是却感觉一点都不可怕……
好熟悉的感觉……
“喂,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快起来。”
额头上突然传来一阵疼痛。
睁开眼睛时,进入视线的又是那件潮湿的牢房。
“虽然你是个麻烦的家伙,可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好好为考虑一下行吗?”
囚徒给他来了一记头槌之后,又再次坐回了阴冷墙角。
“你这混蛋,有时我真的好像杀了你,真的说实话,真的,不骗你。”
这些话不断循环在耳边,久久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