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一辈子都记得吗?
胖子的大哥还会请怎样的人过来呢?
媒体、心理医师、我的父亲还是我的母亲呢?
望着天花板上泛白的灯光。
我想起了胖子。
如此种种如果不是做戏的话,他是真的死了。
明明才刚刚开始,他怎么就死了呢?
他不该信我吗?
他真的信我吗?
我想着胖子的大哥说出的问题。
我当然知道,胖子从来没有信过我。
他或许是我的朋友,是一直陪伴着精神病、掩护精神病的好友。
但他的希望并不是我越来越好,并不是我变成一个正常人的模样。
虽然我没有直接的证据。
我却能感受到。
当我表现出异常,当我准备崛起成为天才,他的神色、他的态度都有着不满的预示,比起信任我有超乎常人的能力,他更宁愿相信我有精神病、中二病。
食堂、小树林当中莫不是这样。
他的身体甚至都发生了变异。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模样,就算我说胖子可能不是人,是其他什么怪异的东西,也不会有人会相信吧?
更多的人可能会认为那是我在开脱自己的嫌疑。
我没有杀人的印象也是在开脱自己的嫌疑。
精神病的异常,另外的人格,做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反过来还认为那是虚构故事的造物。沉迷于魔幻故事的精神病,这或许才是大多数人对我的印象。
——我有精神病,有严重的精神病。这就是胖子的死达成的最终效果。
当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后,我的主管医师,一直倾听着的陈医生叹了口气。
“……你难道不是吗?”
她倒还是以前的模样。
镇定自若又充满了自信。
“恐惧、害怕,担心,焦虑,你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精神病。”她说。
“我确实不是。”我坚持道。
我甚至对她说出了我印象中的另一个故事。没有转换世界以前,石室高中时期的故事。
“那你认为现在是真实的嘛?”她问我。
“时间地点虽然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却仍然是真的。”我说。
“那你认为你经历的另一个时期也是真实的咯?”她说。
“对。”我回答。
“对你而言,什么是虚假的呢?余小海和你经历的过去,与你的友情是虚假的吗?”
“我认为是。”
“都是被人编造的虚假记忆?”
“反正我没有印象。”
“那你认为余小海曾经一直陪着你是为了什么?如果那份友情是虚假的,他有必要陪着你吗?”
说实话。
我不清楚。
我真的不清楚,胖子对我那份超越友情般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印象中的胖子,石室中学时期的胖子,作为我的下铺,只有一周的交情,可以说我与他并不熟。
但转换世界之后,对我了如指掌的是他,当我改变之后变化最大的是他,以自己的死换来如今的现状,也是他。
我不知道在这个故事里,为什么他对我投注了不菲的感情,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我只是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本应该期待我过上正常人生活的好友,却始终如一地坚持我有病的理念,仿佛他承担的角色就是让我回归正轨:我是精神病、需要治疗,需要人陪的事实。
“你是这么想的吗?你难道就不曾认为,余小海是一个光明正义、充满了同情心与同理心的善良孩子吗?当看到有困难的人,坐不住,情不自禁地要伸出手去拉一把……当看到你表现得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怪异、越来越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对你的同情也越来越深。”
我几乎已经能想到陈医生要说的话。
对那样善良的孩子所表现出来的善心,我却认为那是对我的怀疑,怒从心头起,犯下了大罪,最后却连自己也不愿意想起自己身上的罪孽,忘掉了过去。就像一切还是正常的模样,从容地走出寝室,从容地上课。就连陈医生也这样认为了,胖子的死就是一个单纯的精神病发狂的杀人事件。
**赶过来的父亲、母亲看着这样的我,眼里除开失望、伤心、愤怒,还有深深的后悔与愧疚。对胖子的大哥——那个被害人的家属,他们能做的唯有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孩子早就疯了啊……”
这样的情形就如同以往的故事重演。
被姚瑶陷害之后,我被所有人认定为精神病的故事重演。
不过,与设下计谋想要我接受陆芊芊之死的姚瑶不同,胖子的大哥想让我一辈子都记得,背负着精神病害死朋友的罪恶,他说他要整治关于精神病犯罪的条例,他要让我得到应得的报应。
新闻记者,多媒体公司,法院庭审,他会搞得相当隆重。
届时,我的父母也将成为重中之重的人员,教导出我这样孩子的父母,他们必定会成为新闻。
这是他专门喊我父母过来的目的。
普通的故事逐渐偏离正轨。原本只有我第一个人的故事却牵扯到了更多的人。
虽然这是其中一种变化,却不是我想要的契机。
在开庭之前,我主动申请了和父母说几句话。
人之常情,就算是重大罪犯,也得到了谅解。
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只见他们的样子憔悴了很多,眼里神色复杂得我已无法用语言轻易描述。
我咬住了牙齿。
“你想要问什么?问吧。”父亲很疲倦,连话也不想说了。
有些话我却是不得不问的。
胖子和我曾经发生的事情,超越友情关系的朋友。这个人在其他人看来真的是个善良有爱的圣母角色吗?
在父母的口述当中,如同心理医生说的那样,胖子真的是一个充满了阳光、自信、有着无限同理心与同情心的善良孩子。是他挽救我于水火,改变了我被人欺凌的惨状,重新恢复了心神考上大学。
但对于胖子为什么没有其他朋友的事情,他们却无法回答,或者说,没有我参与其中的故事,他们对胖子也不甚了解。
对于我提出的另外一个问题,在这个世界当中,可能是我间接害死陆芊芊的事情,他们也做出了回答。
以前他们可能只是当巧合处理了。
现在的他们却真心认为是我对那个同乡的女孩儿,曾经一起长大的孩子做了什么。
他们只当自己生了一个怪物,一个生来就不同的怪胎。
对于父母的怀疑,我没有抱怨。
生我养我的人,看着曾经可爱的孩子犯下这种事情,还不止一次,由衷的失望,痛苦、恼怒、伤心,作为孩子,我感同身受。
就像曾经被姚瑶陷害后在精神治疗中心治疗的那段时间……
我很愧疚。
并不是愧疚我真的做出了那些事情。
而是愧疚我让他们担心、伤心。
对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我尚且能冷静地面对,理智地处理,但是,如果涉及到他们,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夜深人静之时。
我从床上站了起来。
依靠气体的流动,改变骨头的密度与大小,我轻易地就挣脱了手铐。
只有这样肯定还不够。
在没有见到之前,人们都不会相信有异常的事物存在。
我的能力,也只是普通的武术技巧,是了解了窍门谁都可以做成的事情。
但是,造成不可能犯罪,捏造不存在的事实,让我成为确实的杀人犯,那种只有鬼神才能做到的奇幻杀人事件,如果不是发生在眼前,谁都不会相信。
就算是我努力地想要证明,依旧只是加深我是精神病的事实罢了。
我决定了,我要亲自证明,我是无罪的。
胖子,你是不是真的死了,是不是真的被我砍杀,就让我亲自证明一下好了。
利用缩骨变化,我轻松地钻过牢门,以最快的速度,最精巧的技巧避开监视器,避过看守,跑到了外面。
一里之外。
我正准备休息半刻。
疼痛忽然在胸腔扩散开来。
咳嗽,血沫从口腔中喷出。
我回过头去。
胖子的大哥从树后钻了出来,笑着出现在我的面前。
“果然,像你这样的家伙,果然是个罪大恶极的变态杀人犯。”
“镇定、冷静、理智,计划,出逃,你根本不是什么精神病!”
“小海说的没错。你果然逃出来了。”
“但是这样正好,我可以报仇了。”
在我没有说话之前。
啪,啪。
胖子的大哥对着我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瞑目吧,小海。”
他的话传到到我耳中的时候,我失去了意识。